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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醜不可外揚。縱然王超在私底下恨不得把那些礙手礙腳的傢伙門一個個全生吞活剝了,但是這不等於說被外人當面揭開自己瘡疤的這種感覺很舒服。聽到吳晗如此直戳人肺管子的道白,王超一張老臉立時陰沉下來,跟着他不甘示弱地說道:

“哦,那又如何?”

點到即止,過猶不及。吳晗曉得不能再繼續刺激某人了,差不多見好就該收,他呵呵一笑,說道:

“呵呵,也沒什麼,我的意思是價錢方面好商量,再繼續東拉西扯下去,可就真沒什麼意思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目下,桃花源業已熬過了那段徘徊在飢荒邊緣的困難時期,加上跟外星人搭上線,生產力水平就地翻了幾個跟頭上來。雖說跟護礦隊和洪流公司相比,桃花源的勢力仍顯單薄,不過至少是拉平到同一個數量級的競爭對手了,吳晗不比再像從前那樣凡事總得忍氣吞聲。在力量不濟的時候,韜光養晦不失為一個隱忍積蓄實力的好辦法,但是當具備了相當實力以後,就要主動表現出來讓人知道情況今非昔比,否則一味地裝孫子不僅只會遭人白眼鄙夷,同時也叫自己人覺得太難堪。

常言道: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王超並不意外吳晗現今表現出的這種強勢姿態,鋼鐵是一切工業的根基,當然也是軍事工業的命脈。既然桃花源掌握着如此先進的冶金技術,也等於有了自傲的資本,吳晗僅是態度囂張了一點,這也無可厚非。

想明白了這樁生意的利弊,王超朗聲大笑起來,說道:

“那好,閑話少說,咱們來談一談價錢吧!”

經過幾輪言辭交鋒之後,雙方最終敲定了近期鋼材的易貨貿易價格。等待塵埃落定,吳晗方才顯露出笑容,說道:

“和氣生財呀!今後要仰仗總隊長的地方還很多,您可千萬不要推辭。”

雖然沒有煉鐵鍛鋼的經驗,王超好歹也是個業內人士,聞聲他大笑起來,用力地拍着吳晗的肩膀,說道:

“吳老弟,你能先來找我,那是因為咱們坐在一條船上。醜話我得說在前面,洪流公司那邊……可得看緊點啊!”

聞聽此言,吳晗笑着點了點頭,王超的言外之意他明白。對於掌握了鍊鋼技術的桃花源來說,北邊的大青山有鐵礦,而南邊則有着更多的鐵礦。須知,在東北的南部地區,那條著名的煤鐵地帶是世界上少數幾個可以和魯爾區、匹茲堡這種世界級龐然大物相提並論的大型鋼鐵聯合企業所在地。儘管在戰前那個時期,這邊的鋼鐵企業境況不是很好,但這種衰敗更多是來自於人的因素,與地理和礦產優勢無關。

聽說洪流公司南進的步伐早已延伸到這條煤鐵地帶,風傳已經開始嘗試恢復礦山生產,藉此滿足自用鋼鐵和煤炭的需求。

要不是吳晗始終對洪流公司保持着高度警惕,寧可多花成本和時間從護礦隊這邊着手,用鋼材從洪流公司的手裡換取鐵礦石之類的原材料,或許還要更方便一些。

護礦隊的地盤雖然同樣與桃花源的實際控制區毗鄰,不過他們也緊挨着洪流公司這個奪命煞星,不大可能攻擊位置偏遠閉塞的桃花源。出動的人少了,固然是給吳晗送菜上門,派人太多,恐怕洪流公司也不會眼睜睜看着老冤家從自家門口路過打醬油。綜合起來說,吳晗對護礦隊還是比較放心的。起碼在王超沒有和洪流公司分出個雌雄高下之前,不管再怎麼不上道,護礦隊也沒法跟桃花源大打出手,因此吞併桃花源這件事王超未必是不想做,而是客觀條件不允許他這麼做。

雖說護礦隊的實力今非昔比,不太瞧得起桃花源這位勢單力薄的前盟友,但是既然滅不掉對方就必須考慮共存,王超也犯不着非得把吳晗推到洪流公司那邊去。

見吳晗弄懂了自己的暗示,王超滿意地一笑,說道:

“老弟,你這次來了,一定要陪我好好喝兩杯,咱們不醉無歸。”

吳晗笑眯眯地應承下來,絲毫沒覺得意外。喝酒幾乎成了每次到護礦隊的慣例,即便是在最不愉快的那次採購糧食行動,吳晗也是喝了三整瓶白酒才算完事。自打身體變異以來,吳晗就發現了自己的身體變得對麻醉品異常地不敏感,漫說是酒精,即便是能麻倒大象的強效麻醉劑用在他身上,估計效果也不怎麼樣。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做事向來謹慎的吳晗從不與人說起自己身上的種種特異之處,哪怕烈酒下肚的感覺也跟喝白水沒啥兩樣,他也已然作出微醺的姿態,而不是暴露自己的異常。

在冬季漫長,氣候寒冷等自然因素的影響下,東北人很早就養成了借酒驅寒的習俗,尤其是到了三九天大雪封門的時候,在家貓冬約上三、五好友,叫老婆溫一壺純糧小燒對飲一番,不失為人生一大樂事。好酒的東北人極為欣賞那些酒量好,辦事又爽快的紅臉漢子。吳晗杯中酒每倒必干,別人上來敬酒也從不推諉的豪爽氣概,着實是給護礦隊的上下人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譬如那個在初次見面時被吳晗狠狠修理了一頓的莽漢牛大力,如今他就對吳晗的酒量敬佩得五體投地。

大約在這種一根筋的渾人看來,酒量和力氣都比自己大得多的人,自然是值得佩服的狠角色。

核戰過後的這個殘破世界,逐步由徹底的混亂無序走向局部恢復秩序的進程中。類似桃花源和護礦隊總部所在地這樣的地點,日常生活的安定程度甚至能與戰前時期相比,人們完全感受不到怪獸橫行的死亡威脅和物資短缺帶來的窘迫境況。

在王超的盛情挽留之下,吳晗和同車隨行而來的數人得到了貴賓般的禮遇。享用的酒宴之豐盛,也是這個時代的一般倖存者所無法想象出來的奢侈。

“來,來,來。老規矩,一口乾了,幹了。”

聞聲,吳晗笑着端起了面前一字排開的眾多酒杯之一,乾淨利落地仰頭一飲而盡,跟着拿起了第二杯,第三杯。僅是這三杯酒加起來的分量,差不多快有一市斤了,換作酒量稍差一些的人,三杯下肚直接就鑽到桌子底下去了,而吳晗則面不改色地連幹了三杯,作陪的粗豪漢子們立時齊聲喝彩。如此豪爽的喝法,多數人是只敢看,不敢學。隨即,他們也端起自己的酒杯乾了一杯,也算作是奉陪了。

推杯換盞行酒令之間,時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覺中外面的天色漸晚了。

隨着酒席宴盡,赴宴的人們盡興而歸。假如非得喝到了不省人事,然後被人抬走才算盡興的話,這麼說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當散席之後,身為主賓的吳晗跟作為地主王超密談了一會,隨後他腳步踉蹌地上了越野車。依照約定,在車子後半截的車廂里,已經裝滿了鐵礦石和護礦隊自行提煉的粗鐵。吳晗粗略掃了一眼,回身笑着擺手與前來送行的諸人道別,而後發動車子向前駛去。這年頭已經沒有交警了,漫說是酒後駕車,願意裸奔也沒人管你,反正路上肯定是看不到行人的。

那些醉酒駕駛的無良司機與其擔心撞到無辜路人,倒不如擔心自己在跟大樹之類的堅硬物體親密接觸之後,是否還能囫圇個回到家裡比較靠譜。

當車子駛離護礦隊的地盤,吳晗臉上的醉意一掃而光,他眯着眼睛和隨行而來的心腹米龍說道:

“王超這個笑面虎,真TM不好對付。”

聞聲,米龍立即打蛇隨棍上,接口說道:

“哎喲,任憑他如奸似鬼,最後還不是喝了您老的洗腳水。”

“你別忙着拍馬屁,來之前吩咐你的那事,查得怎麼樣了?”

吳晗的目標太大,一舉一動都被人家注視着,事先他就料定逃不脫護礦隊的監控,而米龍這些小蝦米在護礦隊眼裡就沒多少分量了,他們的行動比較自由。適才酒過三巡之後,米龍按照吳晗派遣的秘密任務,陸續試探了在座陪酒諸人的口風,然後又藉著尿遁的理由溜到護礦隊總部裡面小心轉悠了一圈,如今掌握了第一手資料。

這時,只聽米龍甚為篤定地說道:

“我打聽清楚了,他們最近肯定沒什麼大變化,另外也沒聽說誰瞧見不明飛行物,應該是沒有。”

當聞聽此言,吳晗默然閉上眼睛,緩緩點了一下頭,稍後便沒有再言語。

越野車離開護礦隊的地盤,吳晗一行人並未原路返回桃花源,而是掉轉了車頭直奔洪流公司的大本營方向。雖然王超這邊的底細已然摸得差不多了,孟神機那邊可還沒個准信。這兩手都要抓,兩手也都要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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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秋季黎明時分常見的薄霧冉冉升起,這片蝗災過後的蕭瑟山林里聽不到本應存在的婉轉悠揚的蟲鳴鳥啼,唯有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在朦朧的晨霧之中,吳晗身披着偽裝網,手持便攜式望遠鏡,透過林木的縫隙窺視着下方洪流公司集中營的動靜。他當然希望能儘快窺見一些蛛絲馬跡,免得再這樣漫無目的地蹲守下去。

不同於護礦隊這個態度變化不定,時而親密無間,時而緊張摩擦的盟友,宿敵洪流公司擺明了是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大老虎。那位貌似敦厚的孟神機也從未斷絕過滅亡桃花源的心思,採取登門拜訪這個笨法子承擔的風險係數實在太高。不必懷疑,碰見仇家自動送上門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美事,孟神機絕不介意幹掉吳晗替那些死掉的自己人報一箭之仇。吳晗從來沒打算給對方一雪前恥的機會,他選擇了偽裝偵察的方式。既然相見爭,那就莫若不見吧!彼此之間保持一段安全距離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