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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來接廣志一行人的朋友是野原銀之介的玩伴,名字叫麻田真一,很健談、開朗的一個人。他是胖胖的,尤其是臉頰上的肉滿滿的,笑起來的時候像叼着滿口松子的松鼠,有些滑稽,讓人不由自主產生好感。

麻田的開車技術也很好,車子開得又快又平穩,免了疲憊的一家人顛簸的辛苦。途中,麻田給車上的美芽、小新、小葵還有風間好好普及了很多野原家的趣事,有聽過的,有沒聽過的,讓廣志羞愧地抬不起頭來。

“真一叔叔,少說一點了啦”廣志提醒,再說下去自己還有老爸的面子都丟光了,雖然本來面子就不多。

“你小子,別這麼小氣”麻田無所謂,又多分享了一個廣志的糗事,引得一車人哈哈大笑。

風間澈笑得前仰後合,很開心,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遇到過這樣的人,聽故事聽得津津有味,對在秋田的短暫生活產生了大大的期待。

路不遠,很快就到了。

野原銀之介和老伴兒,也就是新之助的奶奶,野原鶴早就在門口等待了。在麻田的車子出現的一刻,他們兩個人立刻開始了上妝。

野原鶴雖然心裡不願意,可還是配合自己的老頭子一起瘋。

他們這次的造型依舊獨特,服飾很誇張。

野原銀之介穿着夏威夷風情的大花襯衫和短褲,身後背着一個巨大的貝殼,手中拿着精緻的羽毛扇子,遠遠看上去就像海中的扇貝,不過,最驚艷的還是臉上的妝容,碧綠的眼影,濃艷的腮紅還有必不可少的烈焰紅唇。

對比之下,野原鶴還算是正常的,她穿着隆重的和服,梳着昭和時代才有的髮髻,頭上的裝飾丁玲作響。她的懷裡抱着一台播音機,播放着銀之介辛苦尋找來的背景音。

“老伴兒,準備”銀之介興奮。

“好”野原鶴無奈。

熱鬧歡快的樂曲傳來,說笑的一行人駐足觀望,如果他們沒有判斷錯,聲音是從野原家傳來的。

小葵很活潑,蹬蹬跑過去,剛要開口叫爺爺、奶奶,可是話到嘴邊就被二老的造型堵了回去,呆立在原地。

野原銀之介看到小葵,瞬間打了雞血一般,手舞足蹈更加起勁,還要求老伴兒放大了音量。

他一邊揮舞着扇子,扭腰嫵媚,身上的大貝殼跟着晃動,圍繞着小葵跳得歡快。

剩下的人早就停下了腳步,不想繼續走下去,總覺得自己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爺爺的興趣還是沒變啊”新之助說,有些擔心風間澈會不會把自己也當成是與爺爺一樣的瘋子或是變態,雖然自己小時候也做過類似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很丟臉,很想哭一哭,把當初腦子裡灌進的水流干。

新之助悄悄觀察着風間澈的神色,稍稍放心,還好,小澈只是受到了驚嚇,沒有什麼厭惡的表情。

風間澈確實被嚇到了,這樣的歡迎儀式只能用別出心裁來形容了吧,果然新之助和爺爺是一家人。

美芽沒有說話,她的胃已經抽痛,為自己的辛苦準備感到不值,在內心吐槽,公公還真是老當益壯呢!腿腳都很利落。臉上塗的都是什麼花花綠綠的東西,噁心到不行。她深深反思那個為了來秋田考慮這個,考慮那個的自己。

廣志倒是淡定,與周圍的人不同,沒有理會旁邊笑到快要斷氣的真一。他感慨,父母再怎麼樣,他也沒得選啊,好好接受吧,這才是好男兒。

唉,還是覺得很丟臉啊。

距離銀之介只有一米的距離了,視覺的衝擊力有點大,廣志他們再一次駐足。

“風間,你放心,我爺爺沒病的”新之助關心提醒。

風間澈一頭的黑線,躲在新之助的後面,他的小心臟承受能力還需要鍛煉。

“爸爸,你到底在幹什麼?”廣志將行李放到地上,板著臉對銀之介說,還有外人在場唉,真是的,完全不知道丟臉兩個字怎麼些嗎?

野原銀之介沒搭理廣志,這個兒子真沒有幽默感,一定不隨自己。他徑直走到新之助和小葵的面前。

“小新,小葵,爺爺的新造型好不好看,特地定做來的”銀之介一臉的驕傲和炫耀,雙眼發射出星星光波,發出“讚美我,讚美我,讚美我”信息。

“好看,很好看”新之助和小葵受不了地應着,只想快點進門去,話說,爺爺你臉上的油彩都結塊了,你難道沒有感覺嗎?

銀之介開心,感慨乖孫子和乖孫女就是好,捧自己的場,不像那個木頭兒子不懂老人的心思。

銀之介發現了新之助身後的風間澈。

“咦,有朋友一起來啊”銀之介問,那個小孩的樣子倒是挺熟悉的,可是他想不起來叫什麼名字。

“他是風間,跟我們一起來的”新之助主動解釋,拉着風間澈上前介紹。

“小新爺爺好”風間澈很有禮貌地介紹自己,“我是小新的同學,我叫風間澈,打擾了”

“哎呀,好有禮貌的孩子,別什麼小新爺爺的,就直接叫爺爺就好了,快來”銀之介招呼着,“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很美味哦”

“是”風間澈笑着應答。

幾個人一起進了屋子,放好行李後,聚在一起吃晚飯,麻田真一不好打擾,借口有事離去。

晚餐很豐盛,沒有大魚大肉,卻飄散着自然的味道,讓人食慾大增。瓜果蔬菜都是自己家裡種出來的,很新鮮,是琦玉嘗不到的味道。

飢腸轆轆的一群人不顧閑聊,決定先填飽肚子再說,一頓飯吃得既快又安靜。

飯後,甜點是新採摘下來的西瓜。

新之助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周圍是綠色環繞,夏日晚風吹來,攜帶夏花的香氣和夏草的芬芳,他們大口大口咬着清脆香甜的西瓜,同冬日圍爐夜話一樣,閑聊家常。

“好甜哦”風間澈稱讚手中的西瓜,真的很甜很好吃,與商場里買到的不一樣。

“這可是我種瓜能手,野原銀之介的瓜,當然甜辣”銀之介湊近風間澈說,“多吃一點兒,一般的地方可買不到的。”

新之助擠開挨近風間澈的爺爺,對風間澈揭短,“爺爺又在吹牛了,爺爺不過是在地上隨意撒了一把西瓜種子,留下它們自己在地里長起來,平時連水都不澆的,能出來這麼好吃的西瓜,純粹是運氣好”

“臭小子說什麼呢”銀之介小小生氣,“風間千萬別信他的”

風間澈笑笑,不發表自己的意見,大口大口吃着西瓜,神情愉悅。

銀之介在旁邊滔滔不絕講着自己的各種輝煌經歷,新之助則是只要看到自己爺爺接近風間就不露痕迹隔開兩個人。

銀之介很幽默,故事講得很精彩,一家人笑得合不攏嘴。

“小新,帶着風間去認房間吧,你們兩個睡在一起,東西整理好之後就去洗澡吧,熱水已經燒好了”新之助的奶奶說。

“風間,走吧”新之助伸手將風間澈拉起。

“謝謝奶奶”風間說。

兩人暫時離開了。

“老婆子,支開兩個人幹什麼,我還沒說完呢”銀之介不滿,正要講到精彩的地方。

“老頭子,別打岔”野原鶴安撫老伴兒,對着美芽和廣志說,“美芽,之前電話里說的是真的嗎?”

美芽和廣志點頭,小葵也肯定。

“風間這孩子真是可憐啊”銀之介感慨,難得遇上這麼好的孩子,肯聽一個老頭子囉囉嗦嗦還不煩。

“風間媽媽去世是真的,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美芽講,“他家裡也沒有其他的人,爸爸遠在海外,這孩子也不會照顧自己,前些日子差點鬧出人命,我們不放心他,就讓風間跟我們一起住,也好有個照應”

“你們做得很好”銀之介肯定兒子和兒媳的做法,“能幫一把是最好的,讓小新帶着風間多在秋田玩兩天,全當是散散心,對心境有好處的”

“我們也是這麼想”廣志說,“本來別人家的私事不好拿出來講的,不過為了避免不經意說出什麼話來勾起風間不好的回憶,才跟爸、媽透露。”

“我們也理解,真是可憐的孩子啊,你們放心,我們不會隨便多嘴的,是吧,老頭子”野原鶴提醒老伴,自己這個老伴倒是沒有壞心思,可誰知到什麼時候說出驚人的話來,是個炸彈呢。

“我也是幾十歲的人了,還不會那麼沒眼色”銀之介賭氣說,誰會拿別人家的傷心事隨便說呢。

野原鶴拉住老頭子的手安撫,表示信任。

銀之介的臉色瞬間就好了,孩子還在旁邊看着,老夫老妻的,真是的,抓什麼手啊。

關於風間澈的事算是達成了一致,他們又聊了一會兒。

不過,死亡的話題向來沉重,生離死別是永遠解不開的繩結,誰都解不開,也逃不過。

作為老年人,野原銀之介和野原鶴對死的理解更加的鮮明,鮮活生命的逝去對他們而言,正應了那句“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就算不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也會感到深深的後怕。

作為中年人,而且還有兩個孩子的廣志和美芽,傷心可憐人的同時,更多的考慮是自己。他們與風間媽媽年紀相仿,誰又能料到自己身上會發生什麼呢?只能默默祈禱,好事的發生,還有努力不要給孩子帶來痛苦。

作為小孩子的小葵,死亡對她而言太遙遠了,風間媽媽的去世是她第一次碰到認識的人逝去,雖然也有難過,不過是蜻蜓點水般,一觸即沒,只有小小的漣漪。正因如此,小葵還能一邊吃着西瓜,一邊與小白玩。

淡淡的憂傷縈繞在大人們的身旁。

突然,銀之介吵鬧了起來,他受不了低壓的氣氛,大喇喇說著沒有由頭的笑話,倒是沖走了這份憂傷。

“都別想了,晚上的時候一起放煙花吧,廣志快起來,跟我一起去買”銀之介拉着廣志站起來急匆匆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