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兩人給扔在林邊的草地上,跌得個頭昏腦脹,哼哼哈哈地爬了起來。
兩人環目四顧,見不到杜伏威,一聲發喊,亡命奔逃。
忽然寇仲“咕咚”一聲,仆倒地上。
徐子陵早衝出了十多丈,又掉頭跑回來,正要扶起寇仲時,才發覺他失去了知覺。
他頹然坐倒地上。
杜伏威的腿倏地出現他眼前。
徐子陵喘著氣道:“你想怎樣?”
杜伏威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徐子陵一震抬起頭來,見到杜伏威冰冷的臉容,拭探地問道:“我可以走了?”
杜伏威點頭道:“是的!你可以走了,但只是你一個人。”
徐子陵洩氣道:“我絕不會賣友求榮的。”
杜伏威蹲了下來,微笑道:“你的江湖經驗太淺薄了,只一招就試出了你和寇仲的關係。好了!現在我問一句,你就答一句,不準有絲毫遲疑,否則我就把你的好朋友逐雙手逐只腳捏碎,使他變成終身殘廢。”
徐子陵駭然道:“我說錯話幹他什麼事?這未免太不公平吧?”
杜伏威若無其事道:“這人世間從來就沒有公平這回事,否則就不會有人做皇帝,有些人卻要做討飯的叫化子了。你不要以為可隨便亂說,待會我弄醒寇仲時,只要一對口供,就知你是否胡言亂語。一句謊話,就挖出寇仲一隻眼晴,兩句謊話後,就輪到你好朋友的手和腳。”
徐子陵聽得渾身發麻,比起這人的狠辣無情,以前在揚州的所謂霸道人物,全在比較下變成了大善心人。
杜伏威暗忖那到你這小子不聽話。
他其實完全可以拿住楚凡和素素來威脅這兩個小子。一來楚凡本身功夫不弱,二來杜伏威雖然是草莽中人,但對於這般忠義的人,寧死也要出頭的漢子,多少還是有些佩服。不願意對他使用一些過激手段。再者杜伏威自認有的是辦法讓這兩個小子說實話。
宇文化及追捕兩人,被高麗羅剎女傅君婥救走,已是轟動江湖的事,尤其此事牽涉到揚州寶庫,更為杜伏威所關心。所以聽到手下說出兩人容貌,便親身趕來,剛好見到徐子陵等人和昏迷的楚凡離城不久。
這時見把徐子陵收得貼貼伏伏,壓下心中的興奮,淡然道:“宇文化及為什麼要追你們?”
徐子陵看了寇仲一眼,洩氣道:“還不是為了本鬼書!”
杜伏威故意再露上一手,表示自己非是一無所知,漫不經意道:“就是那暴君想得到的《長生訣》了,那暴君不但殘暴,還非常愚昧!長生不死!想歪他的心了。”
旋又道:“剛才那小子是誰?與你們什麼關係。”
只是從杜伏威的問題,就知這人大不簡單。他並不循序而問,而是採取突擊式的方法,教對方難以先一步預擬好答案。
徐子陵果然楞住了,見杜伏威目閃寒光,連忙搖手道:“別!我說了!楚大少是與我們一起從揚州城逃出來的同伴。”
這回輪到杜伏威愕然道:“楚大少?你們不是被羅莎女救走的嗎?”
徐子陵知最後都瞞這魔王不過,嘆了一口氣把他們和楚凡呆在一起,如何從揚州城內逃出來,又如何被傅君綽救走的過程和盤托出。說道傅君綽離去,楚凡性命不保,差點丟下淚來,忘了杜伏威絕非傾訴的對象。
豈知杜伏威伸手向著寇仲眼睛,搖首道:“你在騙我!”
徐子陵大吃一驚,叫起撞天屈道:“若有一字虛言,教我不得好死。”
杜伏威並非不相信他,只是在玩手段,以套取更重要的情報。徐徐道:“那楚大少的武功顯然高於你們,怎麼會是揚州城內的混混,如果當時你們是四人,哼,他只要和羅剎女在一起,和二人之力難道會不敵宇文化及,嘿嘿,宇文化及什麼斤兩,老夫清楚的很“
徐子陵鬆了一口氣,擺出原來如此的樣子。嘆了一口氣道:“楚大少遇到我們時,絲毫不會武功。我們娘同時教我們的內家真氣,楚大少練了《長生訣》中所有的圖像,我們只是各自在《長生訣》中找了一幅圖像依著線條的指示來練。那時候我們根本打不過一個小兵。不過他與我們分開後,他在你的江淮軍待過,然後武功就大進。真情就是如此,你不信也沒法了。”
杜伏威雙目亮了起來,旋又洩氣道:“這確是天下奇聞,《長生訣》原來竟是簿武功秘籍,不過現在就算給我得到,亦沒有用處。除非我肯把功力全部散去。哼!你們娘就是高麗的羅剎女吧!羅剎女有向你們提到楊公寶藏嗎?你不說都不打緊,我現在反身去找那楚大少的麻煩,他一直和你們在一起,怎麼都可知道點蛛絲馬跡的。”
徐子陵駭然叫道:“你怎可以這樣做?他已經性命不保了”
就在此時,他見到寇仲的手微顫了一下,顯是醒了過來。
杜伏威揹著寇仲,自然看不見,還好整以暇道:“那你就說出來吧!唉!逝者已矣,當然不必騷擾你那同伴就最好了。”楚凡在杜伏威心中,已經等同死人。
徐子陵垂頭嘆道:“我投降了!不過你可要放過我們。楊公寶藏就在揚州城北關帝廟內,只要把神像移開,就可以見到往寶藏去的地道了。娘正是要去取寶物,才遇上我們。不信的話,你可以喚醒寇仲來對口供,你弄暈了他這麼久,會不會有問題呢?”
杜伏威一呆道:“揚州城?這確是今人難以想象,哈!”
伸指發出一股勁風,徐子陵立時應指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子陵又醒了過來,只見寇仲垂頭喪氣地坐在一旁,而杜伏威正仰首望天,不知在想什麼心事。
寇仲嘆道:“小陵!對不起,為了你的小命,我已把關帝廟的秘密說出來了。”
杜伏威暴喝道:“閉嘴!再聽到你們提道三個字。我就宰了你們。”
接著長身而起道:“站起來!”
兩人的心兒忐忑狂跳,不知他是否要殺人滅口。
杜伏威雙目寒光閃閃,冷冷掃視了他們幾遍,看得他們心中發毛,才柔聲道:“你兩個小鬼頭先帶我去那裡把《長生訣》找出來,才可回覆自由。”
徐子陵叫道:“你不是說《長生訣》對你沒有用處嗎?”
杜伏威微笑道:“看看都是好的呢。由現在起,你們就叫我做爹,我說什麼,你們就做什麼?明白嗎?來!喚聲爹給我聽聽!”
兩人對望一眼,暗忖識時務者為俊傑,無奈下齊齊叫“爹”,都有認賊作父之感。
杜伏威卻大感滿意,哈哈一笑道:“真乖,讓爹我帶你們到酒館吃飽了才起程吧!看!天都快亮了,日出前該還可趕百餘里路。”
素素費好力氣,將楚凡又拖到騾車之上。素素只覺得這天地之大,彷彿一切都失去了意義一般。她不知道為什麼要將楚凡拖到車上。她也不知道這茫茫四顧之天地,她將要往何方。淚水早就佈滿了素素的俏臉。素素心裡似乎被這大少打開了一扇門,一條縫隙。彷彿第一次見到他的惡感,已經消失,看著楚凡很普通的臉,因為二十一世紀的良好營養,微微可以稱的上英氣的臉,素素不再覺得他很討厭。楚凡的言語帶來的壓力又彷彿隨著他閉上眼睛,不能再講話而隨之消散。
素素茫然地趕著騾車,撇開了官道,向深山走去。素素想著不能讓楚凡拋屍荒野,要找一處山清水秀之處將他安葬,這樣她心裡也會好受一些。她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楚凡雖然口鼻早就斷絕的了呼吸,可是他的身體過了這麼就都溫熱不退,顯然他還沒有斷絕生機。
天色漸晚,素素架著騾車,直望青山而去。夜幕之下,山腰處的一座道觀幾盞燈火,頗為顯眼。素素此刻傷心處,有平添幾分疲憊,想:“晚上就投宿此處,請道長們為楚大哥做一場法事,再來安葬他。“夜下的孤山,素素一個孤女子心裡不免有些發毛。
此時隋末,道教在江南地帶雖不及南朝百年前那麼興盛,但是隋文帝楊堅實現的政策是佛道並舉,因此道觀的數量在這江南之地還是頗為可觀。
“砰!砰!”素素無力的小手敲在道觀大門之上,在夜裡的聲音顯得格外的清晰
“來了,來了”一陣小跑的腳步聲響起,那人定是一邊跑一邊說。
“咯吱--”大門打開,裡面探出個知客的道士來,面帶倦色的道:“什麼人呀,還讓不讓睡覺!”須臾,他定眼一看,竟是個姑娘,說道:“姑娘何事晚間來我清玄觀?”
素素向這開門的知客道人行了一禮,說道:“我家兄長路上被強人所傷,已然損命,還請道長垂憐,為我兄長做一場法事超度。奴家深感大德!”
道人看這姑娘淚痕未乾,神色疲倦,心中越發覺得這女子可憐,他道觀之中注重鑽研道經,遵守法戒,遂道:“我家師父施行齋醮多依古法,不與其他道觀相同,姑娘先請休息一晚,待我天明稟明王師兄請他定奪。”
素素如何知道道家法事的諸多樣式與不同之處,見這道長答應,連忙喜道:“多謝道長!”。
知客道人打開大門,放了素素進道觀。進去之後,不多遠便是一個正殿。那道人只將素素安置在左側的一個偏廂內,將楚凡的擱在另一個放雜物的房中。素素看到,屋中也還乾淨,空氣也還通透,應該是經常停放這些不詳的死人所用。說不得有謝了這道長一次。那道長也不客氣,大咧咧的受了,
那道長將素素帶至廂房內,又端些乾糧與素素吃,說道:“姑娘的事情要等我師兄才能定下來,因此今晚請在這處安歇。後面去處乃我道家講經修煉場所,姑娘無事莫要四處走動,明天一早我稟明師兄,定會有所答覆。”素素又施了一禮,怯怯的道:“奴家會呆在此處等道長的消息,多謝道長!”
這深夜裡放人入觀,雖說有王師兄在道觀坐鎮,這道人還是擔了干係,他囑咐完素素,便離去。
素素疲憊的望著油燈中跳動的火苗,依稀聽到那道人離去時嘀咕道:“唉!這姑娘也真可憐。若不是我家天師這幾日要回安排我守夜……哎----”
此時已經大半夜了,外面的風越發緊了,不時呼嘯而過,敲打著房屋。四周靜靜無聲。
素素吃了些乾糧,實在累極,又想著楚大少之死,心中難受,躺在床上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