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好不容易才找到間藥材鋪，買了止血散，趕出來時，剛好碰到那群流氓迎頭趕來，徐子陵見到他們人人帶劍攜刀，聲勢洶洶，忙翻起衣領，低頭急步走過。

擦身而過時，其中一名被他揍過的漢子認了他出來，大喝道：“是他了！”

“鏘鏘”之聲不絕如縷，眾惡漢紛紛亮出兵器，嚇得街上行人雞飛狗走。

徐子陵身無寸鐵，即使有亦不敢對上這麼多人，一聲發喊，沿街狂奔。

眾惡漢在後窮追不捨。

徐子陵和寇仲可算是逃命的專家，以前在揚州打輸了時，都要靠一對腳來逃命的，這時左曲右轉，利用行人來構成對追兵的障礙，愈走愈快，只覺體內那股暖流運轉不休，左腳心熱辣辣的，右腳心卻是涼浸浸的，愈走愈舒服：心中靜若止水，差點連敵人都忘記了。

到奔出一道橫巷時，那批人巳不知給拋在後方哪裡去了。

徐子陵饒了個圈，回到宅內時，素素正等得心焦如焚。

兩人夾手夾腳就要為楚凡上藥，楚凡顫抖著道：“子陵，幫我抹下就好，素素，你扶著我吧！”楚凡可不想讓素素在自己身上抹來抹去，雖說他身上有傷，可是他到底是抹不開面子。他想：“哥們還是處男不是，再說不是男女有別嗎？怎麼能讓人家姑娘家幹這事呢？嗨，如果素素真的肯幫忙，要擱在我那時候，那可是太有福氣嘍！“問題是他都開口只要素素扶著他就好，他怎麼知道人家不肯呢？可見先入為主的意識也是害人的很。

素素緊緊地抿住嘴唇，扶住楚凡的肩頭，真切的感受到楚凡身體一直在不由自主的抖動，感覺著那平靜的臉色下，這俱身體的主人忍受著怎麼樣的痛苦。

徐子陵夾手夾腳為楚凡敷上止血散，用布條包紮緊傷口，弄到黃昏時，才弄妥一切。楚凡也終於忍不住的昏迷過去。

兩人將楚凡平放在長几上。

楚凡雖仍昏迷不醒，但呼吸悠長，使他們安心了點。

素素道：“幸好楚大哥的傷口有自動收縮止血的能力，否則就更糟了，唉！為何小仲仍未回來呢？”

徐子陵一言不發，抽出楚凡的隨身那把刀，來到廳心，依著早上楚凡說與他們的那招刀法，徑自練習起來。

早上聽楚凡說刀法時，他並沒有什麼領悟和感受，可是現在楚凡身受重傷，強敵環伺：心中立時湧起悲憤慘烈的感覺，只覺每刀劈出，都是以命搏命的招數，一時物我兩忘。

楚凡的刀招只有一招，不求自保，只求殺敵。欲先殺人，就不能想自己先活著，正所謂置諸死地而後生。出刀則一往無前，刀既出鞘，不飲鮮血，可還乎？刀只有一刀，但是這一刀要講究時機，講究角度。這一刀是慘烈的一刀，這一刀是偏執的一刀，只殺不傷。此刻徐子陵感到以命搏命，正是此道之精髓。

驀地素素尖叫道：“小陵停手，”

徐子陵愕然停下。只見素素擋在楚凡身前，臉青唇白道：“你那把刀像會發出熱風似的，可怕極了。”

徐子陵愕然片晌，暗忖為何自己卻感覺不到呢？看來自己的九玄大法也算有點道行了，只不知若真遇到敵人，能否派上用場？

“砰！”

寇仲撞門而入，叫道：“騾車來了，快走！”

兩人大喜，也不追問怎能弄來騾車，把楚凡連擁帶抱抬了起來，放在院子的騾車上的禾草堆中，由素素摟在懷裡。

寇仲控著騾子，由後門轉出橫巷，來到街上。

剛好一隊十多輛騾車馬車，載著男女老幼，正朝縣門開去，寇仲大喜，駛入了騾馬車隊中，希望可魚目混珠，溜出縣城。

徐子陵把楚凡的刀放在膝上，低聲道：“剛才我練大少的刀法，真是非常痛快，姐姐還說我的刀會發出熱風呢！”

寇仲言道，“看來娘教的九玄功與長生訣的那副鬼圖合起來的威力厲害的很，唉！可惜只得一把刀，否則我們雙刀合璧，就可天下無敵。”

徐子陵笑道：“去你的娘！噢！不，那豈非又是去我的娘！你這小子總愛自誇自贊，比起娘和宇文化及，我們的身手差得遠了，對付些地痞還可以，若……”

寇仲苦笑道，“這可是你說的，看！地痞們來了，去還是不去？”

徐子陵循他眼光望去，只見縣門處聚了近二十個地痞和縣差，正檢視出縣的車子和行人，尚未見到他們。

兩人的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

徐子陵咬牙道：“我去引開他們！”

寇仲劇震道，“若你死了，我怎麼辦？”

徐子陵雙目寒芒一閃，肯定道：“我一定死不了的，你到城外半里許處等我。”

寇仲知道這是唯一辦法，沉聲道：“不見不散，若不見你來，我就回頭找他們拚命。”

這時素素亦發覺有異，駭然道，“不，我們不如找個地方再躲躲吧！等楚大哥醒來再做打算”

徐子陵堅決搖頭道：“這些流氓公差還好應付，若杜伏威那批執法劊子手來了，我們都要沒命。所以這是唯一機會。”

“慢著，小陵”一個聲音響起，正是楚凡醒來。

素素喜道：“楚大哥，你醒了“

“素素，扶我做起來。“坐起來的動作不小，劇烈的痛感立即傳來。楚凡暗暗吸了口涼氣，不過他的神經卻在瞬間恢復靈敏的感覺。

寇仲穩住車子，緩緩隨著車隊前行，道：“大少，你不要動，我們定可將你帶出城。”

徐子陵在一旁堅定的點點頭。

楚凡笑道：“不過二十多人，二十多刀事情，這又何足道哉！小陵，你看，這二十多人的地痞，能同時攻向我們騾車的不過四五人，其中帶有兵刃的會家子不過這個數，他們一定是最先出手，也一定是能最先傷到我們的人。我就不信這地痞之中也有配合的陣法，他們遞過來的兵刃會是同一時間，這之中必有先後，還記得綽姐教我們的奕劍術嗎，九九之數，而遁去其一。料敵先機，那麼他們還有什麼可怕的。一會寇仲搶攻，先拿到兵刃，小陵配合。素素你過城門的時候，架著騾車加速。我就坐在這裡，看誰能傷得了我？”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楚凡的分析，似乎眼前的二十多人就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亦是豪氣大發，道：“大少，看我們的，定教他們討不得便宜去”

楚凡說了這麼一大段話，感覺又有些累了，但仍不放心，叮囑道：“運勁於刀，氣發隨心。物我兩忘，心若止水”

二人緩緩點頭，豎起衣領，低下頭去。車隊慢慢靠近城門。

素素的一顆心差點提到了喉嚨處。

二十個地痞和縣差，正檢視面前出縣的車隊，異兆突生，一人慘叫倒在地上

正是寇仲，他一腳已經踢翻面前檢查的一人，跳下車來。徐子陵亦是跟上，抱刀跳下，護衛著素素駕車。

那批惡漢亦瞥見徐子陵，叱喝連聲，同時拔出兵刃，放棄城門，蜂擁而前。

車隊立時加速，擁出縣門。

素素努力的控制騾車，加速向前。大少靜靜的坐在車上，面色平靜，波瀾不驚。

剎那間，徐子陵的精神和肉體均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狀態中。

他感到身心似是渾融為一，化作某種超乎平常的澎湃力量。

眼睛明亮起來，迎面衝來的十多名流氓大漢再非那麼可怕了，他甚至感到自己提升在一種比他們更快一籌的運作速率中，且可隱隱把握到每件兵器所取的角度和時間，空隙與破綻，以至乎誰強誰弱。

致命一刀，快，準。徐子陵心底浮起楚凡的刀訣。

熱流由左腳心湧上，運勁於刀，一刀揮出。

走在最前的惡漢顯是最強的會家子，手中大斧一揮，由右而左照臉往他劈來，斧未至，破風的氣勁和尖嘯已刺激著他的皮膚和耳朵。

一切感覺都以倍數地強化了。

徐子陵迅速側身，一刀揮出

“叮！”

刀斧交擊。

徐子陵劈中敵斧，那人運斧一絞，大力牽扯，刀竟欲脫手而去。好在徐子陵手中運勁，借勢一刀迴旋劈出，正中這大漢的左側使刀的一人，血花濺起。另有兩人亦左右搶來，一刀一鐵鏈，盡往他身上招呼，並不因他小小年紀而有絲毫留手。

徐子陵際此生死關頭，覷準空隙。不退反進，施展身法，一隔一擋，又廢掉這兩人，衝去包圍圈。

周邊的那三人的兵器全部落空，衝前了兩步，才收勢回頭。

其它各人亦圍攏過來。

領頭的大漢也已回斧劈了過來。

徐子陵跳了起來，只見左右中三方全是刀光劍影，往後急退。

寇仲這時也搶得兵器，左肩已被勾破。一個回合堪堪殺過。

素素的騾車已被堵住，如此大的目標，混混們再不濟也知道攔下來。

“殺！！”

兩人大喊著再次的向前衝去，往狂衝而來的敵人反殺過去。

“啊！”素素一聲尖叫，一名地痞已經拿住她的手，連拉帶拽要將她拖下騾車，她情急之下，扭頭看到一個混混已經舉刀向楚凡砍去，情況危難如斯。

雙方早無迴旋之餘地，唯有已一方獲勝而告終。楚凡坐在車中，仍有一個持刀的混混去殺他。

“啊－－－！”，這聲慘烈的嘶叫，瞬間蓋過了場上其他的聲音。

素素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任由那地痞將她拖下騾車。

發出痛苦的呼喊，正是那混混臨死前的叫聲。楚凡一個矮身，俯身上前一探，拿住他的手腕，一折，那混混的已然手腕斷裂。楚凡順勢奪過他手中的兵器，迴轉一刀，大好頭顱飛起，伴著他臨死前恐惶的叫聲。

震驚，絕對的震驚！

此時，這幫混混才知道惹到棘手的人物了。只看此人出手豪不留情，手法之酷烈，可見一斑。

那拿斧的惡漢發現，瞬間自己的手下已經倒了十多個，其中幾個會家子已然受傷。這兩個小子著實難纏，打起來，滑不溜鰍的。

等到楚凡緩緩的從車上站起來，場中的諸人都停了下來。寇仲和徐子陵也向他靠了過來。他砍人頭顱的做法實在震驚了這群混混，本以為輕而易舉的事情，那知道碰到這麼個煞星。混混欺負常人還可以，若是一上來就是生死的廝殺就夠不上檔次。

抓住素素的混混，駭的鬆了手，結結巴巴的道：“大，大哥，我……”。他褲襠已經溼了。

楚凡將刀放到他脖子上，面色平靜。

素素連忙站起來，又驚又喜的跑到楚凡身邊。死死抓住他的衣角。

惡漢大聲道：“住手！好漢，我們今天認栽了，畫下道道來，兄弟們也只是混口飯吃。”

楚凡也不撤手，轉個身看著惡漢的眼睛，平靜而直視。忽而微笑道：“你若不怕死，可以再來。”

寇仲和徐子陵已經回到楚凡身邊。

寇仲低聲道：“大少？？”

惡漢被他盯的頭皮發麻，硬撐說道：“城中貼了告示，你們的畫像，捉住你們，拿往江都，賞萬金，封散騎大夫！我們一時財迷心竅，望好漢饒過我們。我們上有八十老母……..”

楚凡冷冷盯了惡漢一眼，惡漢頓時打住，口乾舌燥，不敢再說。

楚凡撤了刀，運勁猛的往地上一拋，刀身沒入這青石路上半尺，對寇仲和徐子陵說道：“走吧！”

四人重新架著騾車出城而去，惡漢望猶自搖晃的刀柄，面色蒼白，後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