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之第三人》 白色落叶

屋內幾人愕然互望。

秦川豈非是師妃暄。

難怪她到了門外眾人仍不生警覺。

宋師道驚異不定的道:“門沒有下閂的,秦兄請進!”

秦川在門外答道:“小弟有幾個問題,隔著門說,會比較方便點。”

宋師道皺眉道:“秦兄可否介紹一下自己,否則請恕宋某不肯回答隔門而來的問題。”

秦川淡然自若道:“人說宋閥以宋師道最是英雄了得,心懷大志,若只拘於身份關係,便拒問題於門外,秦某隻好死心一走了之。”

宋師道哈哈笑道:“好一個‘拒於門外’,確是說得有理,問吧!”

楚凡明白過來,知道師妃暄在進行她挑揀皇帝的玩意兒。

秦川平靜地道:“我想問宋兄人生的意義是在那裡?”

宋師道愕然半晌,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神情落漠的答道:“在前天以前,人生的意義在於能否盡展胸中抱負,成就一番有益人世的功業。但現在只覺人生的意義就只有三個字“傅君綽”。唉,人生只是一場大夢,每個人都在醉生夢死,浮沉於苦海之中,難以自拔”

徐子陵等聽得直搖頭,暗忖師妃暄會揀宋師道才是怪事。

門外的秦川默然片刻後,輕嘆道:“宋兄這番話實是發人深省,不過人來到這塵世裡,有所不為外還須有所必為,宋兄所為的又是何事?”

連跋鋒寒也露出欣賞的神色。

秦川話內的機鋒確是無比出色。

宋師道苦笑道:“現在我只想喝兩杯酒,秦兄不如進來和我碰碰杯子好嗎?”

秦川淡淡道:“我明白了,小弟告退!”

楚凡道:“慢著,本人楚凡有一事相詢。”

秦川道:“請講”

楚凡雲談風輕的問了一句:“有意思嗎?”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盡顯楚凡對於師妃暄這般套路的反感。

一聲悠悠的嘆息從門口傳來,便再無動靜。

寇仲一個箭步撲到廂門處,拉開房門,探頭外望,秦川已不見影子,忙抓著個經過的俏婢問道:“剛才站在門外的人是什麼樣子的?”

俏婢嬌笑答道:“剛才那有人呢?”又瞄了房內幾人一眼,美目立時亮起來,獻媚道:“幾位大爺不用婢子侍候嗎?”

寇仲那有心情和她胡混,微笑道:“我們正在開機密會議,不必了!”

不理她一臉失望,就那麼的關上房門,大惑不解道:“又會是這麼樣的?”

跋鋒寒皺眉道:“這可能是一種神乎其技的傳音術,能以武功駕御聲音,造成這種人在門外的效果。但她的人亦該在附近某處。”

寇仲瞧著徐子陵道:“陵少有什麼感應?”

徐子陵思索道:“我沒有絲毫感應。”

跋鋒寒和寇仲同時一震,齊叫道:“那即是說…”又齊齊住口。

宋師道一臉茫然道:“那即是什麼呢?”

寇仲嘻嘻笑道:“沒什麼!那即是表示這秦川很厲害,所以小陵才一點不覺。”

徐子陵當然知道跋鋒寒和寇仲想到的是和氏璧該不在師妃暄身上,否則自會生出感應,此點極為重要,已可間接證實王世充沒有說謊。

王世充曾對寇仲說過,和氏璧無時不刻不在變化,有時候會對練氣之士大有害處,所以師妃暄也不會隨身攜帶。

如此重要的寶物,不隨身攜帶,必然有特別的理由。

宋師道給“秦川”勾起心事,又喝了兩口悶酒後,起立道:“王薄要戌時中才到,尚有大半個時辰,晚宴才正式開始。你們要不要召幾個美人兒來陪酒消遣?”

寇仲等知他要離去,站起相送。

徐子陵道:“我們只想靜靜的喝杯水酒。”

宋師道朝廂門走去,點頭道:“那樣也好,待我到鄰房交待幾句後,再過來和你們商量救人的大計。”

跋鋒寒道:“跋某有一事請教,王薄遠在長白,為何忽然會在洛陽宴客,又安排伏騫與曲傲的決鬥,還請得紅極一時的尚秀芳來獻藝。”

宋師道皺眉道:“這個恐怕誰都不大清楚。自半年前王薄宣佈放棄爭天下後,在江湖上的聲望不跌反升。所以今趟發出英雄帖,廣邀朋友到洛陽觀戰,更碰上和氏璧一事,所以誰都生出不想錯過的心意。”

又微笑道:“我順便去和上官龍打個招呼,探聽一下敵情,回頭再向四位報告。”

宋師道去後,四人重新坐好。

幾人再次看向楚凡,等著他被師妃暄打斷的下文。

楚凡用手指敲打著桌面,沉吟著開口道:“首先我們可以確定的是上官龍的身份有兩個。一個是陰癸派的頭子,一個是洛陽幫的幫主,他為什麼要兩個身份呢?這似乎可以用來做點文章,做點文章。我的天,我知道了。”

徐子陵眼睛一亮,接著道:“只要我們現在大喊一聲,上官龍乃陰癸派的妖人,叫破他的身份迫他下場決戰,就有機會生擒他。”

寇仲搓手興奮的道:“假若我們能在今晚這種沒有可能的情況下,抓走上官龍,豈非痛快之極。”

徐子陵道:“如果涫妖女或邊不負扮作上官龍的手下出來應戰,仲少仍這麼有把握嗎?”

寇仲哈哈笑道:“有師妃暄這大敵窺伺在旁,涫妖女怎會輕易出手,至於對付邊不負,我寇仲未必全無取勝的希望。”

跋鋒寒點頭道:“此計實是可行之極。邊不負一向深藏不露,在這種情況下更絕不會現身露臉。”

寇仲哈哈笑道:“就這麼定了,看我的。”

話聲剛斷,宋玉致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寇仲你給我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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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隨著繃緊俏臉的宋玉致到了三樓背對中園一面的走廊處,這位宋家美女倚欄而立,冷冷道:“為何明知我在隔鄰,也不過來見我?”

寇仲待一群不斷打量他們的江湖人物走過後,才嘆了一口氣道:“我怕惹你生氣,想先看看風頭火勢吧!嘿!玉…嘿!宋小姐你清減了。”

宋玉致遙望曼清院外萬家燈火的洛陽夜景,秀髮迎風飄揚,美得像一尊女神的雕像;而從她那筆直豐隆、直透眉心的鼻管,既使人感到她堅剛不屈的性格,亦增添了她清秀高傲的氣質。

寇仲側倚欄杆,欣賞著她側臉的輪廓,忽然卻想起李秀寧,心中泛起灼痛的內疚感覺。

宋玉致淡淡道:“這段日子我的心情確不大好。卻與你寇仲毫無關係,唉!為何壞人的命總比好人長呢?至少你寇仲仍未死!”

寇仲先是愕然,接著啞然失笑道:“已有這麼多人想我死了,宋小姐為何仍不怕人擠,還要來揍熱鬧?宋三小姐若憎厭我,只要一句話說出來就夠了。我的臉皮雖不算薄,但仍是有一定的厚度。”

宋玉致小嘴飄出一絲笑意,別過俏臉,盯著他狠狠道:“我不是憎厭你,而是恨你。恨你無端端的來擾亂人家的心。現在擺明洛陽遲早會落到李密手上,而我則須依約嫁入李家,你是因此不敢來見我吧?”

寇仲挪近了點,到差點碰上宋玉致的嬌軀才停下,笑嘻嘻的道:“洛陽一天未落入李密的手中事情仍未算數。我擔心的卻是令尊翁‘天刀’宋缺他老人家。由於我出身寒微,縱使我發掘出寶藏,都不肯招我作女婿。”

宋玉致把目光移回原處,幽幽嘆道:“竟陵一戰後,誰能不對你和徐子陵刮目相看。以杜伏威之能,兵員之眾,仍給你們領著殘軍硬拒於殘破城垣之外逾十日之久。故問題非是在我爹身上,而是我根本不想嫁給你。”

寇仲愕然道:“你先前說的一番話,顯是對我大有情意,難道都是假的嗎?”

宋玉致別過俏臉來,美目深注的瞧著他冷哂道:“男人是否都像你般對女人沒有開竅似的;又或總是粗心大意,自以為是。若我不把你放在心上,和你多說半句話都不願意。你可知為何我要喚你出來?”

寇仲抓頭道:“是呢!究竟是為了什麼?”

宋玉致伸出玉手,以指尖在他的臉頰輕柔地戳一下,溫婉地微笑道:“因為人家想看你是否比前更成熟了。而更重要的是希望你不要再去惹李密,還須有那麼遠躲那麼遠。因為據我們得的秘密消息,南海派的元老高手晃公錯正應李密之邀,在來洛陽的途上。到時第一個遭殃的將是你兩兄弟。李密已向我爹保證不會讓你兩人活著離開洛陽。”

寇仲一臉茫然的道:“晃公錯是什麼傢伙和東西?”

宋玉致沒好氣的道:“若要在中原挑十個武功最強橫的人出來,晃公錯必可入選,甚或在五名之內。你現在知道了嗎?”

寇仲哈哈笑道:“這天下不會是一成不變的。朝代也會更換,更何況高手的位置?在以前隨便找個人出來也可打得我們一僕一跌的日子已不復再,你看我們仍不是活得好好的。這晃老頭不會比陰癸派更厲害吧?”

宋玉致色變道:“你們曾惹上陰癸派嗎?”

寇仲從容笑道:“不是惹上了,而是正鬥個你死我活。否則今晚我也不會見到你。嘻!可否對我說句較好聽的話。那我縱是死了,也可帶著一片美麗甜蜜的回憶到陰間去做鬼。”

宋玉致伸出玉指,在他胸口大力戳兩下,微嗔道:“本小姐永遠都不會說違心的話。人家的警告你不聽就算,我走啦!”

寇仲一手抓著她的玉臂,把她扯回身旁。

宋玉致微掙一下,不悅道:“不要扯手扯腳,傳了出去,爹說不定會派人殺你。”

寇仲揍到她耳旁道:“信不信由你,你等著嫁我吧!”

宋玉致嬌嗔道:“大言不慚,不知死活!”

寇仲微笑去了。

尚差四道門便到自己那扇房門時,前面廂房忽地中門大開,兩個人閃出來,攔著寇仲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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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凡笑道:“仲少有福哩,佳人有約。”向跋鋒寒道:“曲傲和伏騫兩人誰厲害些?”

跋鋒寒道:“這個實在難說。伏騫在塞外有著偌大的名頭,王薄的退出爭天下,說不定也與他有關係。”

又對徐子陵道:“我們曾和曲傲交過手,你不覺得曲傲並非若我們想像中那麼厲害嗎?在西域時我曾聽過人說曲傲近年縱情酒色。要知武功一事,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看來此言不假。”

徐子陵籲出一口涼氣道:“他退步了仍這麼厲害,若沒有迷於酒色,我們豈非早完蛋大吉。”

跋鋒寒微笑道:“每個人自出孃胎後,便要和別人競爭,想出人頭地,自要付出代價。不過創業雖難,守成則更難,邦國如是,武功亦如是。”

楚凡點頭,想起後世一個笑話,說人從出生後,要競爭嬰兒床位,後面是受教育的機會,再後住的房子也要競爭,連死了都要與人搶塊墓地才行。

正說話間,聽得外面寇仲大笑道:“這裡所有姐姐妹妹都是我寇仲未過門的妻子,不知李兄說的是那一位呢?”

眾人盡為之愕然和譁然。

其中一女嬌嗔道:“胡說八道。誰是你的妻子。你這種人誰肯嫁你?”

屋內幾人都聽出來了,這是獨孤鳳的聲音。看這架勢到是想幫寇仲說幾句話。

接著聽到寇仲笑道:“獨孤鳳小姐說得好,若未過門都算是妻子,那豈非天下大亂了嗎?”

一把雄壯的聲音在南樓響起道:“李公子和兩位符老師請給我們曼清院一點面子,有什麼事到院外再處理吧!”

徐子陵起身去了露臺欄杆處。楚凡與跋鋒寒對飲一杯,道:“哈,居然是李密的人找寇仲麻煩。”

寇仲回到廂房時,楚凡正在自飲自酌,跋鋒寒呆坐不語,徐子陵則卓立露臺的欄杆前,仰首望天,衣袂飛揚,自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孤高不群的氣魄。

跋鋒寒見他回來,笑道:“給我看看臉上是否多了宋三小姐的掌印。”

寇仲在跋鋒寒對面,挨著正在喝酒的楚凡坐下,像身疲力累的戰士般先瞪了跋鋒寒一眼,然後盯著徐子陵的背影,怨道:“剛才我在外面鬧得曼清院都差點塌下來,你三個仍不出來援手,還說什麼一世人兩兄弟。唉!這就叫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楚凡笑道:“你仲少佳人有約,我們誰會這麼沒眼力,出去打擾。”

跋鋒寒亦笑道:“仲少你動過那隻手呢?若只是舌戰,你何需別人助拳。”

徐子陵揹著他冷然道:“我們正希望他們動手,所以故意避而不出,讓他們更沒有顧忌。”

寇仲嘻嘻笑道:“我也只是說說笑。咦!剛才我們說到那裡呢?美女真不好,最易令人忘記事情的。”

跋鋒寒道:“不要裝蒜了,想好怎麼說話,逼出上官龍了嗎?”

寇仲一拍額頭,裝模作樣的道:“啊!終於記起了!”

倏地坐直身體,大喝道:“上官龍何在!祝玉妍揀得你作陰癸派在洛陽的臥底,應該會有兩下子,可敢立即上來決一死戰!”

這番話是以螺旋勁迫出,立時傳遍“留聽閣”四座三重樓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