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珣,這麼晚了有事嗎?”楚凡停止了打坐,走出了帳篷。商秀珣來到他帳篷前,他就已經通過足音將她認出。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疲倦的臉龐。
“怎麼了?”楚凡問
商秀珣撫順額前的一縷亂髮,道:“可以陪我走兩步嗎?”
兩人並肩在原野裡漫步。商秀珣仰望著星空道:“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是個騙子?你看那兩個小子裝得那麼像,怎麼會是寇仲和徐子陵呢?我臨走前親自試過他們的武功。我有時候感覺像糊塗了般。”
楚凡聳聳肩道:“那秀珣當他們是火頭大將軍,好了。”
商秀珣掩嘴嬌笑道:“我現在越發的不信了,哪有你這樣說自己的兄弟的。”
楚凡看著她美麗的側臉,微笑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秀珣,何用太過於在意。”
商秀珣細細品味這句話,一會才道:“你為何總有發人深思的話呢?好吧,我就把他們當做是寇仲和徐子陵扮做的火頭大將軍。唉--,將來不知道多少女孩子要為你傷心。”
楚凡摸著鼻子道:“秀珣,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哈,不是每個女子都會喜歡思考的男人”
商秀珣側過身來看著他,輕聲道:“方才傅晶說,老傢伙因你的治療,還有三年的壽元,已經離開牧場遠遊去了。”
楚凡想起離開的魯妙子,不知道還是否能再見到他,感慨道:“魯大師,學究天人,只得三年的壽元,實在可惜。唉--,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想來害他的祝妖婦還活的好好的。“
商秀珣不忿的道:“那老傢伙算什麼好人,你知道我娘被他害得多慘嗎?“
楚凡看著怒氣勃發的商秀珣,無聲苦笑。上代的恩怨情仇,不是他可以過問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與看問題的角度。魯妙子對他來說,無疑是提攜後輩,傾囊相授的大師,對於商秀珣來說,魯妙子可能是這世上最可恨的人。
商秀珣好辦天才平復過來,道:“夜哩,我回去了。“
楚凡點頭道:“去吧!我在這裡坐一會。“
寂靜的原野只聽到不知名的蟲叫,蛙鳴。不遠的營地還有著篝火。楚凡抱膝坐在原野上,不自覺的想起以後的路來。洛陽之會後,他要去哪裡?師妃暄手持和氏璧選定李閥後,自己是否能改變著不可逆轉的趨勢。自從魯妙子打擊了他的信心後,他對於自己是否真的能影響天下的走勢感到十分的迷茫,一度說出了此生只要依紅偎翠的豪言。孤寂的感覺湧上心頭,楚凡突然想起遠在高麗的傅君綽,若是她在此,楚凡還能有人商量下。不知道綽姐這麼樣了,不過從她的師妹傅君瑜追殺寇仲和徐子陵來看,估計情況不容樂觀,可是傅採林生為三大宗師之一,難道沒有辦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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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起來,商秀珣把寇仲和徐子陵召到帳內,旁邊尚有馥大姐和小娟,她神色凝重地道:“今趟算你兩個立下大功,異日我自會論功行賞,現在改變行程,你兩人和馥兒、娟兒隨二執事折返牧場,知道嗎?”
兩人暗中叫苦。
寇仲皺眉道:“場主遣走我們,實屬不智。”
馥大姐和小娟同時失色,暗忖他們如此頂撞場主,是否不要命了。
商秀珣的反應卻沒有她們想象中激烈,只是不悅道:“我何處不智,假設不給我說出個道埋來,保證你們有苦頭吃。”
寇仲從容道:“別忘了我們是……嘿!你明白啦!這樣放著人才而不用,豈是聰明的決定。”
商秀珣出奇地沒有發脾氣,嘆道:“我不是不想把你們帶在身邊,只是此往竟陵,兇險難測,有起事來,我怎照顧得到你們呢?”
寇仲壓低聲音煞有介事般道:“實不相瞞,我兩兄弟其實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發生變故時自保絕無問題。嘿!你們笑什麼?”
馥大姐和小娟那忍得住,由偷笑變成掩嘴大笑。
商秀珣也為之莞薾,沒好氣道:“你怎麼不說你是寇仲,他是徐子陵呢?”又道:“若你們能證明你們是這兩個人,我到可以讓你們跟著我。否則憑你們那三腳貓般的功夫,有什麼深藏不露可言,快依命而行,我沒有時間花在你們身上了。”
寇仲頭大如鬥,如何證明自己是寇仲。我靠。這個不能證明,否則只有翻臉走人一條路。
徐子陵忙道:“場主請再聽幾句話,我們身負魯先生所傳之學,對著老爹……嘿!老杜的大軍時,必能派上用場……”
商秀珣大嗔道:“恁多廢話,待得你們將只學了幾天的機關制出來時,早城破人亡了。”
寇仲鼓如簧之舌道:“場主此言差矣,魯妙子胸懷不世之學,其中之一名曰陣法,就像當年諸葛武侯在採石磯設的八陣圖,學這種東西講的是天分而非時間長短。例如小晶便一聽就明,不信可著他露幾句讓場主聽聽。”
商秀珣、馥大姐和小娟疑惑的目光落在徐子陵身上,他只好順口胡謅道:“天數五、地數五,五數相得而各有合,嘿!夠了嗎?”
寇仲加油添醋道:“這就叫天地五合大陣,能衍生變化而役鬼神,縱管對方千軍萬馬,如入陣中,便要……哈哈……如入霧中了。”
商秀珣半信半疑道:“你兩個若改穿道袍,就成了兩個尚未成年的妖道。”
馥大姐和小娟見到兩人被譏斥的尷尬樣子,惟有苦忍著笑。
寇仲見一計不成,又掐指一算道:“場主要遣我們回牧場,皆因怕我們小命不保。所以我立起一卦,此卦……唔……此卦名‘必保’,意思必能保住我們兩條小命,包保毫髮不損。”
商秀珣哂道:“你何時又從兵法的天才變成術數的天才呢?”
寇仲臉容不改,昂然道:“起卦乃最簡單的基本功夫,靠的是誠心正意,心為本,數為用,所謂參天地而倚數,大衍之數五十,始於一備於五,小衍成十,大衍則為五十五,明乎其理,卦準如神。”
他乃絕頂聰明的人,雖對術數興趣不大,但旁聽魯妙子和徐子陵的談論,怎都學到點皮毛,加上亂吹牛皮,倒也頭頭是道。
商秀珣沉吟片晌,冷冷道:“你們為什麼這麼渴望到竟陵去呢?竟連性命都不顧?”
徐子陵人急智生肅容道:“因為魯先生看我們要學以致用,為牧場盡力。”
寇仲續道:“他臨走前還說我們不但非是夭折短命之相,且還福緣深厚,所以可放手闖一番事業出來。”
兩人慣了一唱一和,聽得商秀珣都玉容微動,問道:“你們的卦是否可預知吉凶?”
寇仲臉不改容道:“這個當然。有什麼事要知道的,找小晶掐指一算便成了。”
徐子陵心中恨不得揍一拳寇仲,表面卻只好擺出天下第一神算的樣子,肯定地微笑點頭。
商秀珣好象經過很大努力才說服了自己般,沒精打采地道:“好吧!就讓你們留下來試試看。有什麼好歹時只好怪那老傢伙看錯相。你們做了鬼後切勿怨我沒有警告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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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繼續行程。
往竟陵去的由原先的二十八人變作二十人,還要分成四組,各採不同路線,而以沿途的城鎮作會合點,為的自是要掩人耳目。
商秀珣不知是因要借重他們的占卦能力,還是愛聽兩人胡扯,又或要親自保護他們,又或要確認兩人是否是寇仲和徐子陵,編了徐子陵、寇仲與她同組,楚凡自是與她同組,另外還有梁治、吳言,再加上商鵬、商鶴兩大元老高手,實力以他們這組最強大。
一行八人,扮成行旅,商秀珣更穿上男裝,與商鵬、商鶴改坐到馬車中。
寇仲和徐子陵仍充當御者。梁治和吳言則扮成護院武士隨車護駕。楚凡亦扮做隨行的武士,獨自策馬跟隨整個隊伍。
午後時分人馬切入官道,朝竟陵西北的大城襄陽開去。
道上人馬漸增,商旅則結伴而行,以壯聲勢。只有江湖人物,才敢獨來獨往,又或兩三個一起的往來道上。
梁治墮後少許,向商秀珣報告道:“屬下問過由襄陽來的人,聽說此城現由當地大豪錢獨關把持,此人擅使雙刀,稱霸襄陽,誰的賬都不賣,管治得還可以。不過入城的稅相當重,往來的商旅都頗有怨言。”
商秀珣道:“我們定要在襄陽關門前入城,明早就可坐船下竟陵,雖多花上一天時間,卻可教敵人摸不清我們的行程,仍是非常值得的。”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恍然,知道商秀珣接受了他們的勸告,故在往竟陵的路線上弄點花樣。
商鵬的聲音傳來道:“不若由老夫先一步趕往襄陽,安排船隻的事宜,在這天下紛亂的時刻,有時重金亦未必可僱到能載人馬的大船。”
商秀珣道:“鵬老請放心,秀珣已命許揚和駱方兼程趕往襄陽辦理此事了!”商鵬讚道:“場主很細心呢。”
梁治尚要說話時,急劇的蹄音從後傳至。
寇仲和徐子陵待要回頭後望,梁治不悅喝道:“不要多事,快把車駛往一邊去。”
兩人給他嚇了一跳,忙把車子駛向道旁。
一隊三十多人似是江湖上亡命之徒的漢子,如飛般在他們身旁馳過,人人都別頭朝他們打量。
其中帶頭的一個年青的漢子還道:“像不像?”
另一胖子答道:“理該不是!”
接著旋風般消沒在道路轉彎處外。
徐子陵和寇仲同時抹了把冷汗,原來這對話的兩人正是“金銀槍”凌風和“胖煞”金波。
那天他們藏在瓦礫底下,聽過兩人說話的聲音,所以立即認出他們來。
後來他們想追去找他們試功力,卻遇上了柳宗道等人,受僱到飛馬牧場當廚子,想不到又在這裡碰上他們。
幸好沒有給認出來,否則就麻煩透頂。
他們到襄陽去幹什麼呢?
梁治奇道:“這些是什麼人?”
商秀珣忽然道:“小晶!你給我起一卦看看他們是幹什麼的?”
徐子陵無奈“掐指一算”,道:“他們在找兩個人,其中充滿兵兇戰危的味兒。”
吳言“啊!”一聲後道:“那定是寇仲和徐子陵。這兩個人把南方弄得天翻地覆,又身懷‘楊公寶庫’的秘圖,人人都希望能把他們擒下。”
梁治點頭道:“副執事所言有理。不過這兩個傢伙既能在千軍萬馬中刺殺任少名,豈是易與之輩,這些人只是不自量力。”
商秀珣沉聲道:“寇仲和徐子陵年紀有多大,知否他們是什麼模樣嗎?”
吳言答道:“他們出道也有好幾年,怕該有三十來歲吧!我聽人說過他們長得粗壯如牛,臉目猙獰,一看就知非是善類。”
兩人一邊心中大罵,另一邊又對吳言非常感激。
商秀珣默然片晌,才下令道:“繼續趕路吧!”
兩人知又過了關,鬆了一口氣。
“呼!”
鞭子輕輕打在馬屁股上,馬車重新駛上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