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之第三人》 白色落叶

楚凡卓立山巔一座危崖之上,俯瞰西峽口外延展至地平遠處的原野。

在這迷茫的星月之夜下,山川河流,盡在腳下蜿蜒開展。

驀然間,楚凡感受到寇仲意欲爭霸天下的情懷。

那是一種君臨天下,主宰大地的感覺。

像寇仲那種情性,是絕不肯屈居於任何人之下的。他又想到徐子陵。徐子陵亦不會屈居人下,但他追求的只是一種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方式。沒有人可以把他纏縛著。包括寇仲在內。幫寇仲取得‘楊公寶庫’後,他就完成了好兄弟的責任,功成身退。

這是當日徐子陵親口所說。

那麼自己呢?楚凡亦不想屈居任何之下,他未來的路在哪裡。

極目環視下,峽口城樓西南方三里許處一座小丘上,人影綽綽,少說也有數百之眾,正陸續開下丘坡,注入小丘與峽口間的大平原、似要朝牧場推進。

西北面五里許處有道橫過平原往那小丘後方九曲十彎般延展的河流,兩岸林木茂密,隱有馬嘶傳來。

在這之間有座依河而建的小村落,但只看其沒有半點燈火,更無雞犬之聲,便知村民早逃個一乾二淨了。

峽口這邊飛馬牧場的戰士、也是源源不絕的開出城樓外,一副決心打硬仗的氣勢。只看雙方的行動,便知惡戰難免。

楚凡全身湧起熱血,大鳥般騰身而起,往下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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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凡走出山峽,提氣在林木間疾馳,更不時射出神遁,改變奔騰的角度方向和增加速度,有點像孩子得到有趣的新玩具般,玩和愛得不忍釋手。

他感到飛天神遁似若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靈活自如的真氣把他和神遁巧妙的連繫起來,便他在操縱上得心應手。

那有點兒像用一條特長的鞭子。他甚至可使神遁轉彎抹角地伸展前進,令他能快似鬼魅般在林木間穿行無阻。

他無拘無束地像鷹兒般“飛行”著,加上以腳尖點在樹幹橫枒上發力,竟能足不沾地飛渡密林,那種痛快淋漓的感覺,實是平生最新鮮和動人的一趟經驗。最妙是由於用的是三疊勁氣的手法,既增快了射速,力道上亦強猛多了。

就在此時,陣陣廝殺叫喊之聲隨風傳至,且愈趨激烈。

楚凡想起四大寇到處殺人放火,塗炭生靈,不由義憤填膺,全速朝喊殺聲處趕去。

楚凡穿過疏林,只見林外平野火把焰光燭天,一群百多名紅布里頭的賊寇,正圍著一組二十多人的牧場戰士在廝殺。左方的山頭還立著十多名大漢,除其中一個看來是頭子的人外,其它都以紅巾纏頭,非常易認。

牧場戰士顯是落在下風,結成圓陣,苦苦抵抗,陣中尚有七、八人或躺或僕,顯是已因受傷而失去了戰鬥的能力。

賊寇一方亦有不少傷亡,戰況激烈。

楚凡大喝一聲:“老子來了。”騰身而起,撲入賊寇陣中去,落地前早有兩人應腳畢命。

突來奇兵,賊寇仍未弄清楚發生什麼事時,又有四人應拳殞命。

楚凡拳打腳踢,中者無不應聲拋跌,狂噴鮮血而亡。楚凡全力出手,聲勢駭人。

兩敵由左方竄來,手上明晃晃的長刀配合厲喝暴嘶,迅快殺至。

楚凡鬼魅般閃到兩人之間,身子猛晃,肩頭分別撞了兩人一記。

楚凡用的是剛猛的勁道,兩人同時肩骨盡碎,長刀甩手,往旁拋跌,身子則撞入正擁上來的十多個賊兵叢中,使敵人登時一陣僕跌混亂。

這時他離牧場戰士只有二十多步的距離,近處的賊兵紛紛舍下牧場戰士等人,朝他殺至。

楚凡隔空一拳擊出,狂浪般的勁氣,直衝往朝他殺來的那十多人中似首領的大漢。

“蓬!”

那人像被暴風巨潮颳起般整個人雙腳離地,斷線風箏地撞在後方兩個同夥身上,三人同時變作滾地葫蘆,筋骨盡裂。

其它人哪曾見過如此厲害的隔空拳,嚇得四散逃去。

牧場戰士得他牽制了敵人,聲勢大振,殺得對方人仰馬翻,同時往他移來。

敵人分出四十多人往楚凡攻來,使他壓力大增。

楚凡心靈晉入無勝無敗,至靜至極的道境。

他清楚把握到整個戰場的形勢。

這並非說他能鉅細無遺地知道每一件發生的事,而是他能通過視覺和聽覺的不同層次,由近而遠地掌握四周的虛實變化,從而釐定進退之道。

就像上趟對陣牧場的二老和大執事時的感覺,只不過這一次他的感覺擴展至整個戰場。

在這之前,他只能應付跟前最危急的事,可是現在即使四面八方均有敵人殺至,他的感覺卻仍可擴展到臨身的危機之外,不但知道在山丘的敵人正朝他推進,更清楚牧場戰士又陷入對方重整陣腳後的狂攻中。

楚凡一聲長嘯,騰空而起,落地時剛好在一人之側,同時手撮成刀,閃電劈入正強攻此人的惡寇凌厲的刀影裡。

那人連躲避的機會都欠奉,更不用說回刀封架,就那樣眼睜睜的被他的掌刀切在胸膛處,拋飛而亡。

楚凡底下再連接踼出十多腳,對方立時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楚凡可清晰察覺到每一個攻來敵人的強弱,招式的運用,至乎他們的狀態心理。

這是非常微妙的感覺。

就像湖中的小船,各種各樣的水波,暗流作用到小船上,最終會反映到他的身上,使得他做出正確的反應來使得小船保持平衡。

跟前的對手,表面看似聲洶勢狠,但落在他眼內卻是破綻處處,根本不夠資格讓他活用“平衡”的心法。

此時又一把大刀橫削而來,帶起了凌厲的嘯音,刀氣逼人,乃自接戰後對楚凡最有威脅的一刀。

楚凡心叫來得好,大拇指一按,準確命中對方刀面。

接著真勁猛吐,持刀敵人慘哼一聲,長刀墮地,口噴鮮血往後踉蹌跌退。此君顯是賊寇中頗有身分地位,眾賊見他連楚凡的一掌都擋不了,駭然下跟他一起往四外退開。

楚凡自然而然退到那牧場戰士身旁,關切問道:“你沒事吧?”那人訝道:“我沒有事,多謝楚公子的救命之恩,我飛馬牧場必有回報。”

楚凡奇道:“呃--,你認識我”。此時賊眾紛紛退開,牧場戰士回過氣來,都以崇慕感激的眼光瞧看他。

那人道:“那晚場主圍攻楚公子時,小子駱方正好在場。”

楚凡哈哈一笑,拍著他的肩膀道:“好,亂臣賊寇,人人得而誅之。你們最好立即歸隊,我還未殺夠人。”

再一聲長笑,望著敵人兵力集中處殺奔過去。

楚凡蹲在小溪旁,先淨手,接著掏手取水,痛快地喝了兩口。

清涼的溪水灌入喉嚨,使他精神為之一振,不遠處雖仍有喊殺的打鬥之聲傳來,另一邊則蹄聲轟鳴如雷,但暫時都似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他跳入水中,洗去身上與衣服上的血漬,然後回到岸上運功蒸乾衣服。

他臂膀處的小傷口仍有少許疼痛,但大致上已經癒合,沒再淌血。

他腦中尚是記憶鮮明,如何在敵人重圍下擊殺對方的多個頭子,再借神遁掛樹逸出重圍。

賊寇的實力明顯不止數千人之眾,且高手如雲,使迎戰的牧場戰士一再陷於苦戰中。

現在唯一能助飛馬牧場脫難之法,就是先一步找到四大寇方的主力所在,再以狙擊手段殺其主帥,如此才能徹底挫折敵寇的士氣,打亂他們的陣腳。這樣商秀珣才會沒有危險。

打定主意,楚凡射出神遁,躍上溪旁一株參天古樹之巔,觀察戰場的形勢。

楚凡提氣疾馳,奔上一個小丘後停下步來。

丘腳處雜樹叢生,中間有條小河流過,婉蜒而去。再遠點就是剛才在山高處看見的小村莊了。

適才他觀察戰場形勢,發覺賊寇的主力正四方八面以此村為中心聚攏過來,心感奇怪,故趕來一看。

眼下的小村靜若鬼域,一點不覺任何異常的情況,略一沉吟後,掠下丘坡。朝村中的屋子進發。

屋中藏的究竟是那一方的人呢?

四方遠處不時有廝殺聲隨風傳來,提醒他戰爭仍在方興未艾。

楚凡深吸一口氣後,湧起強大的信心,來到村中最高大的屋宇門前,伸手敲了三下。

“咿!”

木門往內掩開,長劍搠胸疾刺。

這一劍絕不簡單,看似一劍,其實隱含無窮盡的攻擊性和變化後著,最厲害處是劍尖顫震中,發出七、八度“嗤嗤”劍氣,籠罩著楚凡胸腹間所有要穴,聲勢奪人。

楚凡快速的原地晃動,連續轟出三拳,將這劍氣全部攔截住,一個旋身,迅捷無比的在這窄小的空間內切入到劍芒中

“叮叮噹噹!”

珠走玉盤般的悅耳聲音連串響起,楚凡化解了對方凌厲的劍招,搶入屋內,身體向對方胸懷內撞去。

“砰!”

屋門再次關上,

楚凡已看到眼前近在咫尺一臉驚容的容顏,正是美人兒場主商秀珣。她美麗的大眼睛充滿了不可思議的訝色,顯是未料到來人如此的高明。

屋中的人俱是大驚失措,紛紛低喝出招,但是明顯已經晚了。楚凡帶著強大的勁氣撞向商秀珣,他此時身體固然可以說停就停,但是帶起的勁氣,勢必會傷到商秀珣。他雖達到勁有心發,氣隨意走的境界。但是仍無法達到將發出的勁氣說收回便收回,且不傷及自身的境界。事實上,這世上能做到的夜不過寥寥數人而已。如果他能在出手後,全身勁氣收放自如,說停就停,且不會傷及自身,那便是大成的時候了。

楚凡攬起商秀珣的嬌軀,帶著她在空中快速的旋轉,來消解楚凡的勁氣。兩人飄向屋內空處,以此避過了各人遞過來的勁氣。

商秀珣此時方看清來人,竟是楚凡。她在楚凡的懷內揚起頭問道:“怎麼是你?”接著對屋內的人道:“住手!”

楚凡雖奇怪商秀珣為何不在戰場主持大局,反溜到這裡來,但總放下心來,因為這美人兒場主仍是安然無恙。

他放下商秀珣,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我,差點傷到場主哩。”

屋內眾人都是暗自心驚他的功力之高。

正要說話時,轟雷般的蹄音分由兩端村口傳至。商秀珣對各人做了個手勢,屋內眾人各據要地,緊守此屋。

蹄聲倏止。

村口的兩批敵人同時甩蹬下馬,把守出口,只二十多人昂然入村。

楚凡從窗口向外看去。

除高持火把的四人頭纏白巾外,其它人衣飾各異,都是具高手的氣度神態,顯是賊寇的領導人。

帶頭的四人更是形相突出,極可能就是橫行長江一帶凶名四播的四大寇本人,年紀在三十至四十歲間。

他不由心中懍然,暗忖難怪商秀珣要躲到這裡來了。皆因情報失誤,以為來的只是一股數千人的賊子,事實上卻是四大寇傾全力來攻,務要一舉奪下飛馬牧場。奇怪的是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刻,為何四大寇如此神通廣大,得知道商秀珣來了這裡呢?

眾賊寇在村中立定,四個帶頭者之一哈哈笑道:“本人向霸天,愛開玩笑的江湖朋友贈了我一個叫‘寸草不生’的外號,皆由於對本人不瞭解而生此誤會。事實上我卻是愛花惜花的人,商場主如若不信,只要試試委身本人三天,保證會出來糾正天下人這大錯特錯的想法。”

其它賊寇立時發出一陣鬨笑,充滿猥褻的意味。

向霸天的外貌賣相確令人不敢恭維,是個五短身材的胖漢,矮矮的個子,短短的手腳,腆著肚子,扁平的腦袋瓜兒好象直接從肥胖的肩上長出來似的。

可是那對像是永遠瞇起來的眼睛卻是精光閃閃,還且帶著邪異的藍芒,使人知道他不但是內功精湛的高手,走的更是邪門的路子。

他兩手各提著一隻銀光閃閃邊沿滿是銳齒的鋼環,更使人感到他的危險和詭秘性。

都不知有多少人飲恨在他這對“奪命齒環”之下了。

窗口處的楚凡因他言語辱及商秀珣,心中湧起的強烈殺機。

向霸天旁那粗壯結實,背上交叉插著兩根狼牙棒,臉上賤肉橫生,額頭還長了個令他更形醜陋的肉瘤的大漢狂笑道:“場主魯莽出戰,敗局已成,但若肯委身侍候我們,變成床上一家親,自然什麼事都好商量哩。”說話更是猥褻。

眾賊又捧腹淫笑,得意萬狀。

楚凡驟想到內奸的問題。

若不是有內奸弄鬼,眾賊怎知商秀珣的行蹤,而以飛馬牧場的實力,亦絕不會霎時落至如此捱打田地。

不過牧場方面只要能穩守兩邊峽口,仍未算真敗。

另一寇首陰惻惻笑道:“好一個床上一家親。房三弟這提議令人叫絕。只不過商場主乃黃花閨女,就算心中千肯萬肯,但當著這麼多人,自然會臉嫩害羞,說不出話來呢!你們說我毛燥對女兒家的心理揣摩得夠透徹嗎?”

此人身材高瘦,一副壞鬼書生的模樣,唇上留了副兩撇八字須,背上插著個塵拂,打扮得不倫不類。單看外表絕猜不到他就是在四大寇中排名第二的“焦土千里”毛燥。

先前發話額長肉瘤的大漢既被他喚作三弟,該就是被稱為“雞犬不留”的房見鼎。

楚凡特別留神打量那尚未發言,理應是四寇之首的“鬼哭神號”曹應龍。

此人身型雄偉,長了一對兜風大耳,額上堆著深深的皺紋,顴高腮陷,兩眼似開似閉,予人城府深沉的印象。但其相貌倒不像其它三人般令人討厭,有點像不愛說話的老學究。

他左手提著一枝精鋼打製的長矛,看樣子至少有四、五十斤重。

“叮!”

向霸天左右手揚起,奪命齒環相敲下發出一下清越的脆響,後面十多名手下立時左右撲出,逐屋搜查,亦有人躍上屋頂,以作監視,一時門破窗碎的聲音,連串響起。

楚凡心中殺機更盛,暗暗凝聚功力。

商秀珣眼見賊寇眾多,命令道:“撤”

楚凡聞言愕然,這屋子都被堵死了還怎麼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