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園中柳,春來似舞腰。
那堪好風景,獨上洛陽橋。
步上天津橋的楚凡突然間升起一股落寞的傷感,身後橋上人來人往,卻與他的心境各不相干。他來洛陽追求名利,究竟是對還是錯呢?追索武道的至境也要比這有意思得多,如宋二哥那樣也好哩。和氏璧現在他也見到了,至於師妃暄要把它送給誰根本就不是他所能決定的,只看了空的武功便可知道。世間的事,最終還是要拳頭來決定的。
天津橋望月實是洛陽勝景之一,昨晚練功的楚凡卻是已經錯過。這讓他心中生出明悟,得與失,誰分得清呢?只要不辜負了大好的青春年華就好,楚凡已經二十六歲了。
不要在臨死之前,因碌碌無為而悔恨終生。
楚凡的心理升起一股很玄妙的感覺,為何他總是會在不經意間來到天津橋,難道說這座橋會與他發生什麼關聯嗎?
在經歷一系列的事情後,堅定的唯物主義論者也開始有點疑神疑鬼,向宿命論的方向轉變。
“你膽子不小啊--”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
楚凡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是誰,苦笑道:“公主,可否每次見我不用這麼冷冰冰的?我的心臟很脆弱哩。我記得我與公主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來著正是東溟公主一聲男裝打扮的單婉晶。
單婉晶楞了一下,感覺臀部一陣火熱,想起在楚凡的手下被輕薄的感覺,怒道:“怎麼沒有?哼,你這人是否不知死活,洛陽幫的陳郎是否是你殺的。現在他們正在到處找你。”
楚凡轉過身來,訝然道:“是我殺的,可是他們怎麼知道是我?”
單婉晶冷哼一聲道:“那天在茶肆只要不是瞎子都看見你帶走了陳郎,後來便發現他的屍體,就可知與你有關。“
楚凡道:“天,我問的是,我很出名嗎?我站在這裡誰知道我叫楚凡?根本沒有人認識我,我有什麼好怕的。“
單婉晶像看一個白痴般的打量著楚凡,紅唇輕吐,發出兩個音符:“白痴!“轉身離去。
“喂--,別走啊,說清楚啊,公主“楚凡連忙擠出人群,步下天津橋,追了上去。
馬車來到楚凡前,單婉晶掀起車簾,不語的看著楚凡,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假傻。
楚凡道:“到底怎麼回事啊?“
單婉晶淡淡的道:“你的狐朋狗友來了,你不去見他們嗎?“
“啊?--“
單婉晶道:“今天跋鋒寒來見過我兩次,寇仲和徐子陵已經來到洛陽。他們約定酉戌之交在新中橋的河堤見面,你不去嗎?“
楚凡突然的反問道:“公主,這是要到哪裡去?“以他的個性怎肯給單婉晶轉移話題,他主動發問打亂單婉晶說話的節奏。
單婉晶漫不經心的道:“怎麼,這你也要知道麼?我去見秦王。“
楚凡勸道:“公主還是少見李世民為妙,他都是有婦之夫了,你老見他幹什麼。徒惹相思。“
車內的單婉晶俏臉薄怒道:“你這是什麼狗屁想法。我見李世民就不能是其他的事嗎?“
得,戳到這公主的痛處了。想想她也夠可憐的,早早的給定了親,還是個很挫的小癟三。又與當世最傑出的幾名青年都有發展的可能,比如,她估計對李世民很有好感,只看她對李世民的推崇就可知,對徐子陵大抵是愛恨交織,總之是沒結果。與跋鋒寒八成也有一手,但看樣子也是兩人木有結果。似單婉晶這般看似最易出軌,偏偏以她的個性端重自愛,所以絕不會出軌。
唉--,女人的心吶--。
單婉晶哪裡知道楚凡片刻間腦子轉了這麼多的念頭,只聽到他柔聲道:“若公主不想嫁給尚明那個小癟三,我可以去和夫人說一聲,如果你們派內有反對的聲音,我也可以幫你清除,保證換公主一個自由清白之身。“
單婉晶在車內大發嬌嗔道:“有多遠,給我滾多遠--“說罷放下車簾。
楚凡尷尬的摸摸鼻子,你大爺的,好心當做驢肝肺,哥可憐下你的身世,反倒要被你罵。
坐在車內的單婉晶卻終於仍不住,終於笑出聲來,她肩頭不斷的抖動,顯是忍俊不禁。
第一次被楚凡柔聲的關心,她卻發現是那麼的好笑,原來他討好女孩子的手段這麼拙劣。
以楚凡的靈覺,只是聽得清清楚楚。
楚凡心裡暗罵,笑你個大頭鬼啊,正要離去。馬車內傳來單婉晶清冷的聲音:“你很特別,知道嗎?見過你的人絕不會忘記,尤其是你的眼睛。但你最顯著的特徵是你的鬍子,咯咯---“
馬車在銀鈴般的笑聲中遠去。
楚凡一摸自己修理得整整齊齊的兩撇八字鬍,罵道:“你大爺的,老子知道怎麼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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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橋沿著洛水走了一段的堤邊
楚凡找到正在一邊聊天一邊等待寇仲的徐子陵和跋鋒寒。
“大少--“徐子陵雙目射出兄弟間深刻的感情,兩人的大手緊緊握在一起。
“楚兄!”
“又見面了,鋒寒兄“楚凡又伸出手與跋鋒寒握了握,搞得跋鋒寒莫名其妙,蓋因他從來沒見過這般打招呼的禮節。
楚凡也學他們般挨著徐子陵坐到堤邊,呵呵笑道:“這是我家鄉最流行的見面禮節,鋒寒兄勿要見怪。“
跋鋒寒啞然失笑,道:“挺有趣的。你家鄉不是在揚州嗎?我怎麼沒聽過。“
楚凡望著一艘在夕陽下駛過洛水的帆船,低聲嘆道:“我的家鄉在一個遙遠的地方,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徐子陵伸手拍拍楚凡的肩膀。
楚凡隨意的扯起地上一根雜草,道:“你們倆怎麼走到一起了?唔--,剛才你們說到哪兒了。寇仲呢?“
徐子陵道:“你這是什麼鬼話。哈,鋒寒兄在襄陽被大江盟的鄭淑明帥眾圍攻,我和寇仲看不過眼,出手相助。因而結伴同行,來洛陽的路上,我們幾人被李密手下的長白雙兇符真、符彥,大江盟,曲傲,還有陰癸派的人追殺,若非事先我們躲進襄陽附近的山中苦練十日,只怕就難以倖免。進洛陽之前,沈落雁在圍追王世充的侄女董淑妮,我和鋒寒兄負責引開追兵,寇仲則是帶董淑妮至偃師見王世充。“
別看徐子陵說得輕鬆平淡,但可以想象幾人在途中被人追殺的險境。
徐子陵續道:“我今早見過師妃暄,她化名秦川,在我與李世民交談時,考校了一番李世民的為君之道。“
楚凡道:“真是狗血,師妃暄以為她是什麼?典型的作秀,外加政治投機。你見過她的真容嗎?”
徐子陵搖頭道:“當時她背對著我們。唉,李世民的一番對答確實精彩。”
楚凡嘆道:“高門大閥在這方面培養的人才肯定不凡哩,這不奇怪。哈,曲傲那老小子是否不知死活,我不把他的豬頭斬下來,我跟他一個姓。陰癸派追殺你們的是否有一個叫邊不負的中年男子?“
跋鋒寒奇道:“咦--,你也與他交過手,那傢伙手低硬得可怕。”
楚凡點頭道:“恩--,他曾經在襄陽城外偷襲過我。哦--,對了,你的手下段玉成四人三人被洛陽幫的上官龍殺了,就剩下段玉成一人獨自逃出,不知所蹤。”
徐子陵神情黯然,沉聲道:“我已經知道了,我定會為手刃上官龍為他們報仇。”
“今晚,上官龍要在曼清院待客,我約了宋二哥,到時候我們一起進去找機會動手。”
徐子陵點頭。
楚凡又問跋鋒寒道:“傅君瑜是否被陰癸派抓了?”
跋鋒寒雙目射出堅定的光芒,道:“我在襄陽城外的一座小廟內被邊不負截著,我獨自架著他,讓君瑜先走,在我們約定的碰頭的地方,卻是沒有見著她。我正想找上官龍的晦氣,好迫問君瑜的下落。”
“日了,邊不負還是個角色啊,他孃的。”楚凡罵道。
跋鋒寒淡淡道:“婉晶央我為她殺死邊不負。楚兄勿要插手哩。”
看來那東溟小婆娘親疏之別分得挺清楚的。
楚凡道:“我亦有理由必須殺死邊不負,不若看我們誰先碰著他,誰就下手好了。”
跋鋒寒道:“一言為定,不過曲傲你一定要讓給我,我要讓他知道追殺我跋鋒寒的代價。”
楚凡皺了下眉頭,沒有說話。
徐子陵道:“我中午許還和寇仲一起與婠婠及邊不負大戰一場,公主,要對付陰癸派,不怕陰癸派報復嗎?”
跋鋒寒道:“這正是琬晶要通過我來對付邊不負的另外一個原因。因為只是南海派已使琬晶窮於應付,若再公然惹上陰癸派這硬得無可再硬的敵手,東溟派說不定會有滅派大禍。”
徐子陵愕然道:“南海派是什麼東西?為何我從未聽過。”
跋鋒寒啞然失笑道:“南海派並非什麼東西,而是海南一座大島上名震南方的第一大派,聲威僅次於宋閥,其掌門梅洵七年前只二十歲就登上掌門之位,擅使長槍,非常有名。”
徐子陵嘆道:“中原實在太大了,奇人異士數不勝數,怎麼聽都聽不完。”
跋鋒寒微笑道:“不過南海派最令人驚懼的卻非梅洵,而是他的師公‘南海仙翁’晃公錯,此人論資排輩,又或以武功而言,都可列入中原前十名的高手內,比之寧道奇亦所差無幾,幸好他已退隱多年,否則琬晶會更頭痛。”
“
楚凡將手中的雜草一拋道:“唉--,我突然覺得江湖一點都不好玩了。各種糾紛不斷,難得清閒。”
徐子陵滿懷感觸地道:“是啊,你看那艘船多麼自由寫意,縱是在鬧市中心,但一切人世間的鬥爭都似與它沒有半點關係,而我們則深深被捲進了凡塵的是非圈內,難以脫身。”
跋鋒寒哂道:“子陵對這人世絕對是個不情願的參與者,不過即管是這條船,實情亦像我們般在人海中打滾。閒話休提,不若我們研究一下如何可活擒上官龍,再迫問出你瑜姨的去向。
此時,寇仲到了,他給了站起來的楚凡一個熊抱。楚凡叫道:“寇仲,你奶奶的,我不喜歡男人”
“哈哈”在幾人的大笑聲中,寇仲放開了楚凡,道:“見到你,我開心死了,大少。”
又興沖沖的跪倒在草地上,神秘兮兮的道:“今晚我們去偷和氏璧好嗎?”
把徐子陵與跋鋒寒兩人聽得愕然以對,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