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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不甘心!

得到南京以及沿途傳來的消息之後。漢王府上下立刻緊鑼密鼓地動作,把山東官道沿線的所有巡檢司都組織了起來嚴密篩查,就是為了能截住太子朱瞻基。所以,王斌此前對枚青事前的未雨綢繆還佩服得緊。畢竟,他並沒有想到,那些只管轄着區區幾十名弓兵役民,不過從九品的巡檢司巡檢,在這種緊要關口竟然這麼有用。

因此,越是相信這樣的布置,他此刻越是覺得不可思議,呆了一呆之後就對着那親兵氣急敗壞地低聲斥道:“德州到京城兩條路,一是從德州到靜海天津,然後到京城;二是從德州到涿州再到京城,可不管哪條路都得得經過德州!這一路巡檢司盤查得那麼嚴密,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過去!就算他繞道走河南,河南那邊也早就布下天羅地網了!再說了,左都御史劉觀走的便是運河水路,要是那位主兒走水路,先走一步的他不會沒察覺到!”

“可那是錦衣衛內線送來的消息,不會有假!那邊還捎話說,太子就是把張越當替死鬼來着。哪怕扣下了他,到時候朝廷哪裡會管他的死活,反倒是咱們得罪了英國公!”

聽到錦衣衛內線這幾個字,王斌頓時啞口無言,可聽到後一句替死鬼和得罪英國公,他不禁恍然大悟,頓時惱火地冷哼一聲,極其不甘心。見張越抱手而立,他好容易方才擠出了一絲笑容:“看來今次小張大人是不會上王府做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只不過,我倒是有一句話想要奉勸,你張家已經是這般權勢赫赫,你哪怕是忠心耿耿,功勞越大,上頭越是疑忌,到頭來別辛辛苦苦卻是一場空!我言盡於此,你就好好斟酌吧。”

撂下這話,他便高聲喝道:“留下東西,咱們打道回府!”

不過是須臾之間,這群黑衣騎兵就留下幾箱東西,旋即猶如潮水一般退得乾乾淨淨。這下子,剛剛還全神皆備的家丁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彭十三一拍馬股上得前來,見張越仍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邊,便嘿嘿笑道:“怎麼,少爺被他那番話說動了?”

“我哪裡就這麼不中用!”張越哂然一笑,隨即頭也不回地說。“為人處事,知足者常樂。他又不知道我的打算,拿這種勸庸人的法子勸我,又怎麼入得了我的耳朵?時候不早了,你去把人都整備一下,趕緊出發!”

“咱們走天津,還是走涿州?”

“走涿州。”

言簡意賅地吐出三個字,張越算了算一來一回的時間,料想朱瞻基應該已經和京城來迎的大隊人馬會合了。走天津比走涿州距離短得多,但老謀深算的袁方既然為朱瞻基選擇了後一條道,恐怕是已經發現了某些端倪,比如說,天津三衛中有軍官和漢王勾連。

不單單是天津三衛,恐怕那號稱十餘萬的京衛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經約為漢王羽翼。不滿一年便連喪兩位皇帝,朝堂民間無數人都會心懷恐慌。既然已經露出了動蕩不安的苗頭,正需要快刀斬亂麻將其壓下去。只希望漢王這回能光棍一些,不要拖泥帶水。

正如張越所料,當他抵達保定府時,前頭就已經傳來消息,道是夏原吉奉遺詔於良鄉迎接。皇太子已經受大行皇帝遺詔,正快馬加鞭地往京城趕,所有人都平安無事。

朱高熾留下遺詔駕崩,張皇后雖說心中悲慟,但乾清宮仍是飲食如常儀,絲毫沒有露出任何天子駕崩的端倪。深宮內務有朱寧料理,她也無心去考慮嬪妃那兒如何,只把一切心思都投在了政務事宜上。朱高熾臨終前吩咐太子未歸前由她處分朝政,但她更關切的卻是北直隸和山東河南接壤處是否太平,太子是否能平安回來。一直等接到朱瞻基派人送來的信,又讓錦衣衛護送夏原吉到良鄉,她提着的心思這才完全放下,也總算有了餘暇注意其他的事。

此時此刻,她面前的大案上便擺着幾本薄薄的奏摺——一是自黃福歸來之後,交南便又恢復了動蕩不安的局勢,屢有土人暴*,官兵屢剿仍是不盡;二是塞外蒙古諸部鏖戰不休,先是瓦剌三部混戰連場,再是阿魯台殘軍想要漁翁得利,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之後,竟是四部同詣大明使節要求主持評理;三是廣西大藤峽蠻賊叛亂,當地布政使向朝廷請兵請援。倘若說前兩樁還不必朝廷額外用兵,那麼第三樁卻是一定得派兵的。

可是,須知眼下朝廷最重要的用兵之地卻是另一個——漢藩不平,天下難寧!想到這裡,她便囑咐將這些軍務下五府合議。

三樁軍務都是兵部上奏,同時本就抄送了五軍都督府。前些日子五府上下全都在忙着梳理京營京衛事宜,誰都沒顧得上外頭的事,這會兒聚在一塊看到這些。脾氣最直爽的柳升不禁眉頭大皺,沒好氣地說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工夫去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

見包括張輔在內,誰都不吭一聲,他不禁惱火地站起身來:“咱們都是戰場上打滾出來的漢子,別學那些黏糊糊的文官!這幾天來,我就不信大伙兒這家裡沒有說客上門!我是把人都直接打出去了,什麼名將勇將,那位二十年不上戰場,還能剩下幾成功夫,有什麼好怕的!就是因為各位這種不明不白的態度,皇上才會偏信那些文官,把咱們撇在一邊!”

別人都只是把事情放在心裡,柳升這麼一嚷嚷出來,包括張輔在內的每一個人都尷尬不已。寧陽侯陳懋見張輔不言聲,只好站起來打圓場,於是,眾人草草商量了一下這三樁,最後便得出了大概的方略:交阯那邊請老尚書黃福回去安撫;塞外則是等朝使回來再說;至於廣西大藤峽諸蠻,那是從洪武朝開始就沒消停下來的地方,由先頭曾經鎮守過貴州的鎮遠侯顧興祖帶兵前去剿滅,那就足夠了。

各自散去的時候,張輔看到柳升滿臉不悅。便叫住了他。兩人同僚相交多年,一位是四征交阯當朝功勛第一的世襲國公,一位是五從出塞寵信在列侯右的世襲侯爵,如今在新朝一為太師掌中府,一為太子太傅掌右府,都差不多是人臣極致。這會兒一同上轎而行,柳升卻一坐定就沒好氣地丟出了一句話。

“英國公,你如今才年過五十,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怎麼偏學那些文官老夫子?”看到張輔只不動聲色,他一時按捺不住心頭惱怒。竟是手一壓那轎桌,幾乎站起身來,“剛剛消息送了回來,說是太子殿下在良鄉受了遺詔,這會兒正往回趕。其他的我都不說,當初皇上大漸這麼要緊的時候,憑什麼我們這些武臣一個都不在場?要說皇上病重,你臨危受命,帶着大伙兒把整個京城守得猶如鐵桶一般,可到了那緊要關頭,居然還是信不過咱們......”

“這些話都不要說了。”見柳升越說越起勁,張輔只得打斷了他。見這位從前最得信賴的安遠侯滿臉不服,他便加重了語氣說,“你不必拿這些話來試探我。今非昔比,我等都已經顯貴了二十多年,已經沒什麼上進的地步了。是那些未達極致又不掌兵權的文官容易讓人信賴,還是我們這些手握重兵聲威赫赫的武臣能夠讓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