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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血雨腥風,論功行賞

新君登基,本應照例是大赦天下。國喪之後便應當喜慶起來,更何況漢藩作亂不出一月就被平定。然而,九月的京城卻籠罩在一片微妙的氣氛中。

半個月前,握有天子劍的張越在青州府向皇帝上了加急奏疏,送上了從漢王府搜到的書信,以及整理出來的長長一份名單。數日之後,經部議廷議皇帝御批,旨意又飛速發往青州府。於是,接下來的那些日子便籠罩在一片腥風血雨之中。

九月十三日,誅山東都指揮使靳榮及以下二十二人。

九月十六日,誅樂安漢王府天策護衛指揮千戶百戶共計四十一人。

九月二十三日,誅滄州衛指揮使以下軍官十九人。

九月二十六日,誅天津三衛指揮使以下軍官二十一人。

此外,宣府、大同、居庸關等地坐死罪的軍官不下五十人。等到張越回京之後,朱瞻基方才把此案後續下錦衣衛辦理,只是,在有心人看來,哪怕是凶名卓著的錦衣衛,在首惡附逆基本上被殺乾淨之後,接下來恐怕主要便是戍邊編管,難能再殺上那麼多人。

血雨腥風震懾了那些懷有二心的人。卻也令更多的人看明白了眼下朝堂的方向,於是,自朱高熾即位之後門庭冷落車馬稀的陽武伯府,如今再次呈現出車水馬龍賓客盈門的景象。只是,剛剛從山東回來的張越好容易得了十天的假,哪裡願意受這種糾纏,索性吩咐下去閉門謝客,毫不留情地讓無數懷着熱炭團一般心思的人吃了閉門羹。

如今已經過了十月,再過三日便是顧氏二十五月大祥,儘管家裡一眾人都沒法趕回開封,但在家裡仍少不得好好操辦一番,因此張超張起張赳全都請了假回家,兄弟幾個全都經歷了一番武安侯胡同車馬難入的情形。

孫氏帶着女人們安排大祥祭祀,許久沒好好說說話的兄弟幾個圍坐在瑞慶堂東邊的耳房炕上,自然是少不得一番話說。看到年紀最小的張赳滿臉興奮地提到妻子有喜,三個已經為人父的兄弟不禁會心一笑,又是恭喜又是取笑,打趣了他好一番才轉到了其他的話題。

“武安侯鎮守開平,爹爹鎮守交阯,這條武安侯胡同已經安靜小兩年了,想不到如今還會有這麼熱鬧的時候。”張起性子直爽,此時一面剝着橘子,一面笑呵呵地看着張越,“我原以為這次肯定可以隨着御駕去山東立立功的,想不到人還沒走那兒就平定了。三弟你雖是文官,可咱們這些武官都沒你殺的人多。”

正喝茶的張越聽了這話,險些沒一口喝岔了氣。等平復了方才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你以為我很想殺人么?都是被逼的,你問問大哥,他當初最初上陣殺倭寇是什麼感覺?哪怕是罪大惡極的人,眼看着人頭落地的滋味絕不是好受的。”

張超一聽到倭寇,就想起了那一段絕不美妙的經歷,連忙岔開話題道:“要我說,漢王......漢庶人死的真不是時候,要是早死,也不會惹出那麼多事。”

一直不吭聲的張赳這時候卻插了進來:“我倒覺得他死得正是時候。要是他早死,那些早就效忠他的天策護衛也許會隱忍一段時間,然後把世子推出來繼續造反。這些宗室都惦記着太宗皇帝當初奪取天下的經歷,谷王、齊王等等不是都懷有異志,後來都被一一治罪了么?與其拖到將來解決,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省得日後一併麻煩,三哥這次可是替皇上斬草除根了。皇上如今赦免了漢世子和那幾個郡王,不過廢為庶人幽禁西苑,可我聽說,皇上已經決定要問罪趙藩。”

翰林院庶吉士雖說沒什麼品級,卻比尋常外臣更加接近內廷,因此消息也靈通得緊。張越倒是早就知道。張超張起卻都沒聽說過此事,當下連忙追問。眼見張起一心惦記着打仗,張越只得乾咳了一聲,可他還來不及說話,張赳忽然鄭重其事地說:“大哥二哥三哥,有件事我得和你們先說一聲。”

張赳如今的脾氣比從前好多了,自然不比從前的人緣。三人看到他眼下這麼嚴肅,不禁面面相覷。張起連忙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問道:“小四莫非有什麼大事要咱們幫忙?”

“不是什麼朝堂大事,只是家事。”張赳猶豫了老半晌,最終還是直截了當地說,“祖母還在的時候,就在這武安侯胡同盡頭置了地,只是宅子一直空着,也沒怎麼整修。父親來信說,等到他們二十七月服除,不許動土木的國喪禁期過了,就把這一片宅子都打通。”

此話一出,不但張超張起愣住了,就連張越也呆在了那兒。好一會,張超才澀聲問道:“小四,莫非你是覺得等到大伙兒回來,這家裡人口多,所以要搬出去?若是因為那一條,我和二弟可以保證,家裡的事情絕不會如從前那樣鬧騰......”

“不是這話。”張赳聽着就知道張超會錯了意,連忙解釋道,“一家人固然是一家人,但若是沒個分隔。各家想做點什麼私事,都得擔心傳到別人耳中,如此難免有些不方便。再者,二伯父是伯爵;我爹丁憂期滿之後要復出,官品又不一樣;就是三哥,也不知道此次接下來會如何擢升。大家仍是一家人,但有些事情,不得不有個預備。三家宅子挨在一塊,和從前幾乎沒什麼兩樣。這又不是分家,三家挨在一塊兒,也能有個照應。我雖然不願意,但這是爹爹的話,爹爹那人的執拗你們是知道的。”

張赳早就察覺到父親張信對於住在這陽武伯府總有些鬱鬱寡歡,此時不禁嘆了一口氣。而張越仔細想了想,便覺得此事也屬自然,於是便一塊勸說兩位兄長。仍不死心的張起勸了張赳好一會,見實在是沒法把人勸回頭,只好唉聲嘆氣地答應了下來——他心裡清楚得很,一直對於當主母很是熱忱的母親東方氏,一旦回京,必然不會拒絕這麼一個提議。

遙想祖母顧氏在時一大家子的其樂融融,如今不知不覺,顧氏竟已經是逝去兩年。兄弟四個都有些感傷,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一個丫頭清脆的聲音。

“各位少爺,宮中打發人來報信,皇上派王公公來頒賞,讓家裡趕緊做個準備!”

自打張越回京陛見獲准得假之後,就知道總有論功行賞的這一天,因此這會兒聽到並不覺得意外。倒是張起立刻笑了起來,快步到外頭打發了那丫頭,又高聲吩咐人去準備,旋即就進了屋笑道:“三弟二十齣頭便是四品官。如今再論功行賞,不知道得到什麼地步!若是年紀輕輕再封一個爵位,咱們張家可就是前所未有了!”

一門兩爵的情形在大明朝雖稀罕,但還是有,鞏昌侯郭興和武定侯郭英便屬一例,而徐家甚至還有一門兩個國公。只不過,前者算是洪武朝的功臣,又沾了郭妃的光,後者則是因為永樂帝愧疚於舅舅徐增壽,都並非常例。所以,聽張起這麼起鬨,張越卻哂然一笑,心想這爵位要真這麼輕鬆容易,那麼,永樂皇帝朱棣就不會把安城伯這個爵位畫在紙上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