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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章你能釜底抽薪,我會借力打力

大藤峽東武靖州。

自從奉命討蠻以來。鎮遠侯顧興祖率大軍從此處出發,前前後後累計打了大大小小几十仗。他乃是顧家的長房長孫,自嗣侯以來也曾經跟着北征南討,多數時間都在祖父長年鎮守的貴州,於是在仁宗即位之後便出鎮貴州。朝廷希望的是他能夠秉承祖上威名,威懾各族土蠻,此次出兵亦然。然而,他畢竟不是在貴州一任幾十年的祖父顧成,之前幾十次交戰雖然大多都是勝利,但那些叛瑤卻是層出不窮,因此他自是焦頭爛額。

然而,他一向是無女不歡的人,雖在打仗間隙,卻是並不願意拘束了自己,駐軍武靖州這段時日,奉命領兵聽他調遣的奉議衛指揮使和向武所千戶生怕朝廷加罪,無不是在治下搜羅美貌女子送上。這一天夜裡,他照舊是摟着一個女人沉沉入睡,豈料半夜三更的時候,外頭突然響起了煞風景的砰砰敲門聲。被驚醒的他滿心不耐煩,張口就罵了一句。

“是哪個狗才如此不曉事!”

“侯爺。是思恩縣,思恩縣那邊的叛民把周邊大小富龍三十幾個峒全都佔了,當地的官員人人自危,齊齊聯名上書請侯爺儘快進兵!”

“進兵進兵,這兒大藤峽還沒有清理利落,我一走指不定就要復叛,出什麼兵!”顧興祖一骨碌爬起身來,隨手把衣服往身上一披,這才氣咻咻地說,“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讓他們去求廣東那邊,這糧草運不上來,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打不了勝仗!”

毫無顧忌地從旁邊那具瑩白如玉的女體上跨了過去,他就趿拉着鞋子下了床,一面系扣子一面叫道:“不要杵在外頭嚷嚷了,進來說話!”

這時候,外頭的人方才推門進了屋。只見他五短精悍身材,瘦長臉尖下巴,配上濃眉大眼,卻是讓這副相貌顯得極其難以捉摸。他便是顧興祖的家將顧平安。已故的頭一代鎮遠侯,後來追封為夏國公的顧成曾經是洪武帝朱元璋的帳下親兵,由於這一點,顧家對帳下親兵家將的栽培也是不遺餘力,顧興祖如今所用就都是顧家自己培養出來的心腹親信。顧平安雖說在廝殺上頭的本事尋常,可辦事妥帖精幹,又善於小意伺候,因此深得顧興祖信賴。

他單膝跪下請了個安。隨即才站起身說:“侯爺,朝廷先頭也已經下了指令,思恩縣那邊恐怕確實不能再拖。侯爺如今已經把大藤峽這幫蠻子打得疼了怕了,移師過去也就是了。至於軍糧,侯爺是奉旨征討,那邊此前雖然行文說廣州肇慶兩府因颶風暴雨天災,但也沒說不給,所以應該不會延誤。”

“諒他們也不敢延誤!”顧興祖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隨即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因問道,“聽說新派來的市舶太監張謙已經到了半路上,料想應該是帶來了開海的消息,廣州府那邊你派人去過沒有,徐家可有回話?消息我都傳過去那麼久了,這海船等等他們也應該置辦好了才對,還有,上半年的正項錢糧他們可交了上來?”

“小的正想對侯爺說此事。徐家那邊出了點岔子,因為如今廣東那邊新換了一位布政使,剛剛以私將人口出境的罪名判了一個人牙子死罪,所以那邊不敢再出貨。再加上前頭市舶太監一下子翻船了,上上下下的關係一時半會理不清。只有接引番貨那一份好處,所以上半年的錢糧只交了一半。”

“一半?他知不知道,是誰讓他能把生意做得這般順當,是誰在官府那兒替他關說人情通了路?找了那麼多借口推搪,他分明是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當初知道張越到廣東任布政使的時候,他是怎麼說的?張殺頭在廣東孤立無援,不可能如從前那般毫無顧忌,可現如今人家倒不曾畏首畏尾,他自己倒畏縮了起來!告訴他,這上半年的錢一分一厘不許少!”

看到顧興祖一下子變得臉色鐵青,顧平安慌忙又解釋道:“但徐正平那邊已經給了保證,說是如今廣東大水,糧價必定水漲船高,再加上侯爺調了四萬石軍糧,官府決計是無力再平抑糧價。徐家是廣東最大的三家糧行之一,只要連同了另外兩家,到時候把糧價抬上三四倍去,到了那會兒,上半年的正項錢糧一定補齊。”

“他倒是會趁着我用兵想主意!”

顧興祖看了看銅製漏壺,發現眼下不過是丑時二刻,卻是無論如何沒有睡意,當下就索性吩咐顧平安打水來擦身。用冰涼刺骨的井水把周身擦得通紅,他這才換上了乾淨的袍子,等坐回杉木交椅之後,又傳了人進來把昨夜的女人抬走,這才接過顧平安雙手遞來的軟巾,仔仔細細擦了一把臉,隨即又將這冰涼的軟巾平敷在了臉上。

“徐家對侯爺還是恭敬的,此次來人說過。若是侯爺喜歡,可以挑幾個絕色前來侍奉。粵女之中也有不少妖嬈多姿的......”

“女人就是女人,家裡頭的女人只是用來繁衍後嗣,至於如今這些個不過是用來放鬆心情,難道他以為我是那種一心放在女人身上的庸人?”

顧興祖一把扯下臉上的軟巾,眼睛盯着面前半跪着替自己捏腿的顧平安,沉聲吩咐道:“派人告訴他,別想這些歪門邪道的法子討歡心,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錢!他既然說能抬高糧價換錢,那麼我索性再幫他釜底抽薪。你即刻讓人去廣州催,就說是十日之內一定要把軍糧運到武靖州,否則我便上書朝廷告廣東布政司失期之罪!我已經幫他們到了這個份上,要是這一趟再耽擱不成,徐正平也就不用再送錢來,他當初那些罪行就該死了!”

顧平安連忙彎腰答應,可臨退到門口,他又忍不住停住了腳步,轉身低聲提醒道:“侯爺這催軍糧自然是應當的,小的只是擔心另一件事。張越是出了名的強硬狠辣,要是因糧商囤積居奇而動用官府憲令,只恐怕徐家那邊應付不下來。”

顧興祖先是皺了皺眉,沉吟了一陣就哂然笑道:“徐家又不是才經商,這種事情還要你替他們考慮?既然他們夥同其餘兩家一起來。那麼凡事讓別人頂在前頭!再說了,官府糧倉不足,有什麼干係都是官府的,憑什麼不許人漲價?要真是查到了他們頭上,讓徐正平拿着我的帖子去拜一拜都司臬司的門頭!他以往處置的不是通倭就是通蒙古,再不就叛匪叛逆,這等小事要是也大開殺戒,就是朝廷也有人會說他小題大做!況且,他畢竟是孤身一人,不可能事事都說動都司臬司和他一塊出頭!”

“侯爺英明,小的這就去辦!”

有了顧興祖的這話。顧平安自然是沒了顧慮。想想也是,無論是糧食還是人口出境,不過商人的賺錢勾當,張越就算再強勢,總不能一味用官府勢力強壓,否則先頭也不會只殺了一個人牙子。於是,挑了一個妥當小廝前往廣州府報信之後,他就把此事撂在了腦後,只一心一意替自家主人籌劃移兵思恩縣的事宜。這朝中勛貴那麼多,帶兵平叛的機會卻不多,若是謀劃得好,不說爵位能夠更進一步,但聖恩能更重幾分,對顧家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