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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九章入交

和永樂年間第一次征交址動用號稱八十萬大軍相比。此次柳升大軍號稱十萬,實則是步騎水軍五萬,仍是走當年舊路從憑祥進兵。由於先前榮昌伯陳智敗死,交州府以南諸多州縣已經失去聯絡,所以最初大軍行路仍是沿用永樂舊制,前後左右皆有偵騎,一路上或有小股賊軍,最多也就十餘人。直到經過隘留關鎮夷關兩關,方才遇到了第一股賊兵。

這股賊兵不過數百人,撞着前隊之後,甫一交戰,交人幾乎是一觸即潰。一番審訊之後,被俘的那些人卻說不出什麼子丑寅卯來,只知道如今以南部諸州府為根基掀起叛亂的是號稱陳氏正統後裔的陳天寶。因之前陳天寶設伏兵擊敗榮昌伯陳智之後,又發檄文徵調四鄉兵馬拿下交州府,他們方才來到了此地,卻沒想到大軍來得這麼快。

聞聽此事,軍中文武無不是大震。安南原是陳氏為王,之前黃福已經找到了一個陳氏後裔,在交州府授了布政使虛銜,如今哪裡又跑來一個陳天寶?

永樂年間張輔三次南征。齊集大軍徵調糧草再加上林林總總的人都得從各處徵調而來,所以消息傳出之後往往是需要一月乃至於數月才能真正進兵。而這一次柳升原本就在廣州,麾下平蠻軍操練一年已經使得順手了,除了雲南不用從他處調兵,而糧草上頭也不用太過操心,速度自然不比從前,行程過半,大軍只用了八日。

一想到榮昌伯陳智貿然進兵敗死,這才有了眼下的結果,柳升原就是豪闊的性子,雖是惱火,更多的卻是不耐煩,更是決定火速進兵,遂招來麾下幾個要緊的文武。他對眾人一說打算挑選精銳騎兵儘快抵達交州府,都督黎聚立時露出了異色。可要出言反對時,他卻想起了柳升素來剛愎不聽人勸的性子,就悄悄以目視張越,隨着張越同來的史安和陳鏞也是一樣。

想到李慶自抵達南寧府之後身體一直不好,從憑祥進兵以來更是連日高燒不退,之前已經委託過自個凡事多勸着些,張越便輕輕咳嗽了一聲。

“侯爺,交址境內多山多水,無論是山谷還是水邊都容易設伏。如今通省究竟有多少叛軍等等都是情況不明,最好不要冒進。不但如此,若遇河流舟橋處,應隨時加倍派出偵騎打探四周有無埋伏,提防叛逆倚靠地利奇襲。”

“你年紀輕輕。卻小心謹慎得簡直像個老頭子!”

柳升沒好氣地瞪了張越一眼,見其滿臉堅持,黎聚也附和了幾句,遂也不再堅持要輕騎挺進。倒是幾個躍躍欲試的指揮使有些不高興,但眼見主帥無話,他們自是不敢違逆。繼續行軍時,張越便隨在了柳升身邊,目光不住往兩邊山上瞟,隨即就低頭沉思了起來。

自從大軍三征交址,設三司和總兵鎮守之後,在黃福的主持下,原本只是阡陌小路的交址境內漸漸就開通了條條大路。此次進兵的主道是從交州府前往京師的要道,自然更是寬敞,之前無論張倬還是張超,走的都是這條路。由於這一路下來叛軍不多,上下文武都判斷叛軍主要集聚在交州府西南兩面,但即便如此,榮昌伯陳智前車之鑒猶在,張越自不敢輕忽。

交北不比交南,雖處於熱帶,一年卻也有四季。不像交南只分雨季和旱季,只天氣明顯偏熱。如今已過中秋,還算是秋高氣爽,但山中茂密的大樹遮天蔽日,縱使是白日,走在山道上也是不見多少陽光,而時不時也有蛇類蟲類出現,更是讓人叫苦不迭。好在此次在廣西和雲南調了充足的隨軍軍醫,將士多半都是此前經歷過南征的老人,上上下下全都是做足了蚊蟲防護,再加上如今的瘴癘不比春夏,自是少有減員,反倒是文武官員多有病倒的。

這一天,因外頭有些細雨,前方又已經漸漸開闊,本來騎着馬的張越硬是被柳升轟進了馬車裡,便索性叫了史安和陳鏞兩人一同進來。兩人一個是五品郎中一個是六品主事,都是兩榜進士出身,史安是他的科場前輩,而來自錢塘的陳鏞更是和他同年,只年紀卻都比他年長了十歲有餘。

原本是聊些雜談閑事,但說著說著,史安就憂心忡忡地說:“張大人,朝廷設交址布政司也已經有十幾年了,十幾年安撫鎮守,殺了一個叛逆又有第二個,老是這麼用兵也不是辦法。恕下官直言,黃老尚書和張總兵一有事,交址就陡然大亂。這本身便是說明此地的文武任用大有問題!”

陳鏞更是直截了當地說:“榮昌伯陳智冒進固然是大錯,但州縣文官不曾用心,這卻是鐵板釘釘的事!交址各州縣都用謫官,甚至一任經年不換人,如此下來,怎能讓人用心?”

“你們說的我這些天也一直在思量。我之前是廣東布政使,此前也去過瓊州府,唐宋時,瓊州之地一直都是用謫官,這些人既無力也無心治事,由是瓊州一直都是部酋統治,動輒叛亂不服,和如今的交址何其相像?要真正治好交址,便不能再用謫官,而應該挑選有才有德的官員。不以從前的九年為期,而是兩年考評轉調,凡卓異者,則吏部選調時以更高一級任用,升調江南等富庶之地的大州大府。”

見史安陳鏞都是大吃一驚,張越不禁想起了後世的援藏援疆。儘管那些人在邊疆年限不長,但作用卻很有一些,而且因為期滿調回之後往往就能升職,不少人也願意往這裡走一遭。至少不會在那裡自怨自艾。若是把交址任職好壞作為吏部考評的依據,興許能改變交址布政司州縣官不作為的局面。他才對兩人解說了一番,就聽到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大聲喧嘩。

“怎麼回事?”

“大人,前隊偵騎發現有成隊戰象。柳大帥有命,中軍和火器營由中隊和兩翼出擊,請三位安坐車中不要露頭!”

交人善用戰象,張越此前就曾經聽張輔提過,這會兒乍然得知這個消息,他心中一驚,隨即就沖那護衛軍士點了點頭坐了回去,卻仍然是高高掛了帘子。他能坐得住。旁邊的史安陳鏞卻沒有那麼好的耐性,一個探出身子往外頭死命張望,另一個則是憂心忡忡地問道:“還沒到交州府就突然出現戰象,莫非那裡已經給叛軍佔了?”

張越卻搖了搖頭說:“恰恰相反,就是因為交州府尚在,叛逆才會迫不及待地在前方迎敵,若是能大敗我軍,交州府指日可下。這些賊兵,心志倒是不小!”

從南寧府出發時,張輔派來的幾個家將特意由他帶着去見了安遠侯柳升,備辦了畫獅蒙馬,張越又建議柳升在前隊布置了精銳的馬隊和火器營,專為防止戰象沖陣,想不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就在前方喊殺震天火器聲陣陣的時候,後頭一輛馬車在他旁邊停下,一個小廝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踩着泥濘積水的路面匆匆跑上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