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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三章永寧宮明示暗語,仁壽宮唇槍舌劍

和張越猜疑的不同。永寧宮孫貴妃眼下已經真的顯懷,平日能穿的衣裳如今都穿不得,因此朱瞻基早吩咐了尚服局新制,又調撥了好幾個可靠的太監宮女過來伺候。雖然先前已經生了一個女兒,但這一次害喜的反應卻比上一回嚴重了許多,常常是吐得昏天黑地,就是太醫也束手無策。最後,還是朱寧從張太后那兒聽說,於是送了一張葯膳方子,張太后又差遣了經驗豐富的老宮女,她這才勉強有了些胃口,晚上也能囫圇睡上三四個時辰。

皇帝登基已有兩年,後宮嬪妃卻是鮮有喜訊,因此仁壽宮早有話傳來,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孫貴妃自知不討張太后待見,也樂得在自己的宮裡逍遙。這天在明性堂中漫不經心地翻着書,她忍不住摩挲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心裡盤算着能生一個兒子。

“娘娘,王公公奉命給您送瓜果點心來了!”

聽到這話,孫貴妃頓時扔下了手中那一卷花間詞,在宮女的服侍下坐直了身子。見王振進來跪叩問安之後。報了些東西的名字,她少不得淡淡問了幾句,待得來人是半道上遇見皇帝,這才得了這麼個跑腿的差事,不禁抿嘴一笑:“這麼大熱天,你可是多跑了一趟。”

“小的不過是多走兩步路,再說閑着也是閑着。”王振笑容可掬地站起身來,瞄了一眼孫貴妃丟下的那本《花間集》,這才笑呵呵地說,“娘娘如今有了喜,皇上可是關切得很,成天閑下來的時候都念叨好多回,晚上竟多半都是在乾清宮獨過的。”

後宮那麼多嬪妃中,唯獨孫貴妃是和朱瞻基自小青梅竹馬情分非常,此刻聽着這話越發覺得歡喜,立時命人厚賞了王振。而王振既瞧見了那本花間集,少不得賣弄些本事,揀了幾首膾炙人口的好詞解說了一番。朱瞻基原就是書畫詩詞全都好一手的皇帝,後宮嬪妃無不在這一點上投其所好,孫貴妃自然不例外。此刻見一個太監竟能說得上這些,她立刻生出了興頭,竟是留着王振伴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內書堂派人來請,她這才放了人回去。

人既走了,想到朱瞻基白天處理國事,頂多也就是晚上才能來,而且也不能留在此地過夜。孫貴妃不禁有些無趣,悶悶地丟下了書,竟是隨手撕起了一旁的摺扇。撕着撕着,她就想起了剛剛王振字裡行間的暗示,忍不住眉頭緊蹙。自古以來天子寵妃不知凡幾,可有好下場的卻尋不出幾個。況且就算她這一胎是兒子,也占不了嫡長的名分,若是也如郭貴妃......

“娘娘這取樂法子倒是新鮮。”

孫貴妃聞言抬頭,瞧見是朱寧進來,頓時丟下了那已經如同竹篾一般的破扇子,扶着宮女的手就想站起身來。直到朱寧笑吟吟地行禮之後扶了她坐下,她這才欣喜地說:“寧姑姑怎有功夫來看我,莫不是又帶來了什麼好東西?虧得有你,否則我這吃不下睡不香的毛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這一胎能否平安生下來也未必可知。”

“我只是想着試一試,誰知真有效用。再說,太后不是也派了人來照應?”朱寧抬頭瞧了一眼那兩個端莊恭肅的老宮人,不露痕迹地使了個眼色,等她們悄悄退下,她這才關切地問了孫貴妃的起居飲食,又笑道。“等我回去稟報了太后,她老人家也能放心了。”

儘管自小在張太后跟前長大,可孫貴妃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這位國母的不苟言笑,而是張太后統御六宮的手段,敬多於愛,怕更多於敬。她知道朱寧如今是張太后跟前最得信賴的人,這一句話必定不是無的放矢,頓時眼睛一亮,才想說話,右手就被朱寧輕輕捏了一捏。

“太后嫡親的兩位公主,在太后面前如何相待,娘娘可還記得?”見孫貴妃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朱寧想起這些天聽到的零碎言語,以及張太后話里話外的暗示,更壓低了聲音,“雖是母女,卻也是以大禮相待,平日少有私情。太后就是這樣的性子,哪怕娘娘從小是太后宮中撫育長大,不假辭色也並不奇怪,並不是說太后就真的不愛娘娘。當年的名分是太宗皇帝定的,太后賢淑孝悌天下聞名,有的時候便不能有偏愛,娘娘可明白?”

朱寧這一步近似一步的解說,孫貴妃頓時有些驚覺,不由得揪緊了手中的帕子。儘管知道心裡的那絲擔憂不能對人言,儘管知道朱寧提醒的是正理,可她還是不甘心,好一會兒才迸出一句話來:“寧姑姑說得固然沒錯。可我心中的怕又有誰知道......”

“但使行得正坐得直,就沒什麼可怕的!再說,有些制度也並非絕不可改!”

斬釘截鐵地撂下了這話,瞧見孫貴妃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朱寧頓時醒悟到自己說得有些過了。然而,其餘的她都能忍,唯獨殉葬這一條卻是深惡痛絕,即便是當初父王朱橚的嬪妾都是自願殉葬,可瞧着那些如花似玉的少女,她就覺得滿心不忍,這會兒竟是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然而,此時此刻她不好再作解釋,留下陪孫貴妃又說了一番話,這才站起身告辭。

出了永寧門,從東六宮繞到仁壽宮,再次見了張太后,她這才預備離宮回家。因貪圖方便,她素來是由夾道走東華門。然而,才繞過拐角,她就看見一個小太監飛也似地從前頭跑了過來,在她面前行過禮,就急急忙忙地問道:“郡主,太后可在仁壽宮?”

“這麼晚了。太后怎還會去別處走動?”朱寧詫異地挑了挑眉,見他雙手拿着一樣東西,頓時心中一動,“瞧你這模樣,似乎是打內閣直房過來的?”

“正是,南邊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楊閣老請小的趕緊呈遞給太后請見。”那小太監又磕了個頭,這才爬起身來,“趕明兒小的再給郡主賠罪,這會兒十萬火急!”

瞧見人一溜煙跑了,朱寧琢磨着“南邊”這兩個字。一時又想起張太后雖說並沒有完全撂開手,可管的只是軍國大事,腦海中頓時生出了一個念頭——莫非是交阯?關切歸關切,但想着此事自有文武去管,她也就沒有太放在心上,當下繼續往外走。待她到了東華門外的時候,後頭卻再次有一撥人風風火火地趕了出來。

這次出來的就不是什麼微不足道的小太監,赫然是如今御前第一得信賴的太監王瑾。王瑾見是朱寧,卻只來得及點了點頭,旋即就帶着幾個隨從上馬飛奔而去。瞧見這光景,朱寧油然而生驚悸,卻不敢貿然打聽,直到抵達公館,這才派了妥當人去打探消息。是夜,她終於得到了准信,立時明白了之前王瑾那一趟是奔何處去的。

除英國公府外,別無他處。

偌大的仁壽宮此時一片靜寂。張太后素來馭下極嚴,更不用說此時呆在此地的除了皇帝朱瞻基之外,還有楊士奇楊榮蹇義和英國公張輔。相比四個面沉如水的臣下,朱瞻基的臉色很不好看,而侍立在他身邊的王瑾和陸豐無不是眼觀鼻鼻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