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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見微知着,有備無患

九月的京師已經是好些天沒見過陽光。天空一直都是陰沉沉的,連帶着人心中也是極其陰冷。由於皇帝率大軍巡視在外,里里外外的國事都是皇太子辦理,因此朝會固然是暫停,宮裡文華殿端本宮各處卻是忙忙碌碌。而宮外的各家大臣府邸也是常常有人進出,明面上的平靜卻掩不住暗地裡的波濤洶湧,但更多人家卻是過自己的安生日子,自得其樂。

之前的順天府鄉試中,顧彬和張赳畢竟都是國子監中名列前茅的佼佼者,前者更是楊榮的高足,於是,顧彬一舉高中次席,張赳的名次也在前二十之列。就連小不點的方敬,這一次的運氣也是極佳,恰恰是排在八十名取中舉人的最後一名。儘管不太好看,他還是異常歡喜,考完之後少不得和另兩人聚在一塊慶祝了一番,就連不喝酒的顧彬也喝得酩酊大醉。就是這幾天,三人也常常一塊會文,都想着一鼓作氣去考來年會試。

陽武伯府這些天剛剛收拾一新,因這裡如今長輩不在。孫輩又只是剛出了孝,唯一還在實權位子上的張越又不在,倒是還算清靜。

祭祀之後除下了身上的齊衰孝服,當初收拾起來的各色陳設擺件等等自然都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上下下也忙着丈量尺寸做今年的冬裝。張菁靜官張赴這樣的小一輩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好好的衣裳往往一年就不能穿了。至於剛剛考中舉人的張赳就更不用提了,他這張家長房長孫出了孝,常要出門會客,自然更得備辦各色衣裳,畢竟這也是門面。雖說這些都是鄭芳菲備辦,但生性靦腆的她常常找杜綰參詳,妯娌倆自是親近。

這天恰好張越讓人捎的信送到了家裡,杜綰接了之後就一字一句仔仔細細地讀。儘管看那字裡行間描述的意思,應該是在宣府的時候寫成的,距離現在少說也有小半個月,但好歹是至少有信回來。看完之後,發現秋痕在旁邊眼巴巴看着,她便隨手撂了過去,見她眉開眼笑地謝過之後就忙不迭地和琥珀湊在了一塊,她不禁心裡暗嘆,隨即就算起了那歸期。

“哎喲,我的祖宗爺,您可跑慢點!三小姐,您可別帶壞了這小祖宗!”

一聲突兀的嚷嚷之後,杜綰立時回過了神,卻瞧見那松花色的夾帘子被人撩起了一個角。緊跟着,就只見一個銀紅色的身影拖着一個矮矮的小人飛快地跑了進來。撒歡似的鑽進了她的懷中。聽到張菁嬌聲叫着嫂嫂,靜官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娘,她便沖那屈膝行禮的乳母頷首點頭,又一手一個把兩個孩子攬在懷裡。先問了張菁今天的書讀得如何,又誇了兩句,然後她就把兒子抱在了膝上。

“下午正好不上學呢,我也要去大伯娘那兒......咦,哥哥來信了?給我瞧瞧!”

張菁眼尖,瞧見秋痕和琥珀正在看信,她連忙就疾步沖了過去,伸手就要去搶。嚇了一跳的秋痕下意識地舉高了手,讓張菁撲了一個空。頭一招奏效的她還不及得意,忽然覺得腰上一陣痒痒,頓時笑得情不自禁,一下子蹲下了身子,結果自然是吃張菁奪了信。

“秋痕姐,這回又是我贏了!”

兩人打鬧慣了,贏了的張菁自然得意了好一陣,隨即才笑嘻嘻地上前把信還給了秋痕,又撒嬌似的讓琥珀念給她聽。聽完之後,她便撇了撇嘴道:“我還以為哥哥會有什麼額外吩咐呢。結果什麼也沒有,都是些一成不變的老話。只有末尾提到了咱們。”

杜綰剛剛一直笑看着她們打鬧,此時此刻便出口嗔了一句:“傻丫頭,一路伴駕而行,一應私信都有人檢查,然後才封口,你哥哥天大的膽子,難道能在這上頭寫什麼要緊話?不過就是報個平安而已!”

“我還以為哥哥會在信上和嫂嫂說什麼好聽的話呢!”

“你這個人小鬼大的小妮子!”

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杜綰心想張菁小小年紀卻偏這麼古靈精怪,竟是和張倬孫氏夫婦絲毫不像,也完全不像張越。記起下午大嫂李芸還約了妯娌幾個去英國公府陪王夫人抹骨牌,她便站起身來,預備帶了張菁一塊去英國公府。如今家裡沒什麼大事,男人都在外頭,留着秋痕琥珀管家也就夠了。

“三嫂,三嫂在不在?”

聽到門外傳來了這麼個聲音,張菁頓時愣了一愣,隨即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拽了一個人進來。杜綰定睛一瞧,看見來人是滿臉措手不及的張赳,便頷首笑了笑,連忙讓座,又吩咐水晶去李芸那裡稟告一聲自己要晚些,然後就在炕上西頭坐了下來。

“四弟不是到外頭去了,這會兒急急忙忙回來,是有事?”

雖然是大冷天,張赳打馬回來吹風吹了一路,但他這會兒仍是覺得身上一陣陣燥熱。此時,他使勁定了定神。這才開口說道:“我剛剛和幾個從國子監結業的監生一塊出城回來,進麗正門的時候就就看到有信使快馬加鞭入城,說是皇上在松亭關外大捷。我尋思三哥陪侍皇上應該是從松亭關到大寧,這回大約也在其中。”

話沒說完,杜綰就站起身來。見屋內眾人無不是喜動顏色,她就知道她們定是想當然地認為大捷必然代表着立功和平安無事。低頭沉思了一會,她就對琥珀和秋痕吩咐道:“你們兩個把菁兒帶到大*奶那兒去,請她們帶菁兒先去英國公府,順便把這個捷報轉致大伯娘,我剛剛正好想起要回家見見爹娘,得晚些時候再過去。還有,彭師傅去了大寧,靈犀這些天一直在這兒幫忙,你們代我去好好謝謝她,她也實在是辛苦了。”

林林總總吩咐了一大堆,見秋痕和琥珀不疑有它,拖着張菁起身就走,杜綰就吩咐乳母把小靜官抱了下去。見張赳仍是坐在原地不動,她便笑道:“四弟既然回來了,不如和四弟妹一塊兒去英國公府拜見大伯娘?自打你中了舉人,大伯娘可也是高興得不得了呢!”

“三嫂,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張赳卻不是那麼好矇騙的,此時竟是根本沒有挪動一下。“這松亭關外大捷聽着簡單,可是,明知道皇上率大軍巡邊,誰會那麼不長眼睛尋釁?再說了,哪能就那麼巧?還有......”

“別還有了,你三哥說你警醒,我如今可算是信了!”杜綰看見屋子裡兩個小丫頭好奇地聽着,便輕輕咳嗽了一聲,“四弟你說得不錯,這軍報上說是大捷,打勝了總不會有錯。但其他的事便蹊蹺了。如今你萬大哥正好出使瓦剌,我因這個想到了小五,所以正打算回家去問一問,恰好父親今日不當值。我一個人回去不方便,之前我擔心父親明年主考,如今看來多半是金學士,既如此你也不必避着他,和我一塊去一趟如何?”

當初顧氏六十大壽時,張赳初次見到杜楨,印象深刻的倒不是這個人,而是父親特意請來的小沈學士對其人的尊崇,在壽宴上和張越鬥茶聯拜師,不過是斗一口氣罷了。直到後來見這位冷麵杜先生入朝遷轉一路上升,最後直入內閣,他心中自是不止一次想到,若是自己當初拜在他門下,那又會如何。只後來這些心思都淡了,人各有路,他如今也一樣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