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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八章深夜的賊盜

深夜的京城大街上靜悄悄的。由於時值月末,天上不見月亮,星星也稀少得很,再加上大街小巷的人幾乎全都熄燈睡了,四下里更是黑影憧憧,偶爾竄出來一隻野貓或是竄過個把鬼鬼祟祟的人,這才勉強有些活氣。

巡夜的更夫敲響了三更的鐘點時,張越剛從杜家出來。儘管這會兒回家睡不上兩個時辰,但回京之後這還是他和老岳父的第一次深談,說著說著就忘了時間,翁婿倆興起的時候,還索性在白紙上寫寫畫畫。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張越在說,杜楨在仔細聽,和從前的情形倒轉了過來。到頭來,儘管杜楨並不能完全接受張越那些說法,但卻答應了仔細考量。

走在前頭的張布提着琉璃燈罩的防風燈在前頭照着路途,後頭的牛敢則是左右瞟着,左右其他兩個護衛也是把張越牢牢守在當中。平日里張越在衙門時,他們並不是整日里窩在家裡,常常在外頭市井走動。很是聽說這幾年京師夜裡並不太平,夜禁之後多有宵小偷雞摸狗,甚至在一些偏僻的地方,還有明着搶劫的。

就這麼一路小心警惕提防着,偶遇了兩隊五城兵馬司的巡丁,也算是平安無事。可眼看着前頭就是西四牌樓,路過羊肉胡同的時候,斜里突然一個黑影竄將出來。那人也不防會遇見這打着燈的一行,愣了一愣之後拔腿就跑。他這麼一跑,原本也有些措手不及的張越頓時一皺眉頭,還不等他發令,牛敢便一聲叱喝,竟是拍馬趕了上去。

“這頭莽撞的倔牛,他又不是專司緝捕抓賊的!”

張布嚇了一跳,抱怨一句之後就和其他兩人退後幾步護着張越,倒是張越笑道:“他是改不了的熱心腸,橫豎西城兵馬司就在後頭,沒抓到另當別論,抓到人往後頭一送也便當。”

“話不是這麼說,已經是三更二刻了,大人回家之後也沒兩個時辰好睡,哪還有抓賊的功夫,再說,人家是不是賊還未必可知。”張布和牛敢交情最好,但對於對方那倔脾氣卻是沒轍,此時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這傢伙從來就是莽撞的性子。這麼多年也改不過來。”

話音剛落,前頭馬蹄聲響起,靠着琉璃罩燈昏暗的燈光,張越就瞧見牛敢手裡挾着一個人疾馳了回去,到近前就利落地帶着人跳下馬來。見那人黑衣黑褲,小眼睛亂撞,顯見就是個賊盜,張越也懶得多問什麼,隨口說道:“既然拿到了人,你往回走兩步送西城兵馬司吧。”

那黑衣人身材不高,人卻精瘦,聽到西城兵馬司三個字,又見揪着自己的大漢接過旁邊人遞來的繩子就要綁人,他頓時嚇得魂也沒了,連連解釋道:“小的只是夜裡出去買些藥材,絕不是竊賊......”

“不是竊賊你看到我們跑什麼?”張布見牛敢利索地把人捆成了粽子,就不耐煩地說,“再說,是不是竊賊自有兵馬司的人理論,到時候你對他們說去!”

眼見那大漢上馬之後用力一拽繩子,牽着自己就要走。那黑衣人更是極其驚惶,百般告饒不得,他突然奮力挪到張越馬前:“各位就是把小的送到西城兵馬司,也沒什麼好處,小的願意送給各位大爺一注天大的橫財。小的剛剛在這羊肉胡同靠近河漕的一間宅院做了一票生意,發現了成箱的金銀珠寶,順手摸了一點。只要各位大爺饒過小的,小的願意二一添作五......小的只取三成,不,兩成!小的句句屬實,大爺不信可以讓他們搜搜小的身上!”

聽這黑衣人說得離譜,張越原本不信,可臨到最後一句,他不禁心中一動,遂對張布點了點頭。張布下馬在那人身上仔細一搜,果然摸出了四塊金子,連忙上前遞給了張越,又提起燈籠照着。張越摸了摸那金子,臉色就是一凝。

朝廷鑄的金銀和民間鑄的金銀是明顯有分別的,就比如張家逢年過節給小輩的那些金銀錁子,雖說花樣繁多,但也是熔的那些官賜金銀。民間自個私鑄的金銀條模具粗糙,摸上去手感不一樣,生意往來所用的金銀更次一等。畢竟,如今還不是中明晚明大鑄元寶的年代。

但他手中的那幾塊金子棱是稜角是角,一看就是出自官府工藝,就連在英國公府都很少見。這樣的東西,怎會如這黑衣人所言就隨隨便便藏在一座宅院里,還讓這人輕易摸了出來?

藉著燈光。張越又瞧了瞧那金子的成色,隨即仔細掂了掂分量。確定應該是金子無疑,他就朝下頭的張布使了個眼色。深知張越秉性的張布立刻轉身過去,隨手從懷裡掏出一塊絹帕,二話不說地往那黑衣人嘴中一塞,又要來另一塊手帕蒙了他的頭眼,隨即把粽子一樣的人綁在了牛敢馬鞍後頭。

“有人過來了!”

這邊正忙活間,後頭一個護衛突然出口提醒了一聲。張越回頭一看,就只見大街那一頭有一行人往這裡跑來,為首的提着一盞大燈籠,依稀能看見穿着窄袖齊膝藍色大袢襖。看到這裡動靜,那一行人立刻加快了速度。領頭的一聲輕叱,其餘人等便一下子呈半圓形散開,隨即又從後頭包抄了上來,竟是把眾人圍在了當中。

“夜禁時分竟敢在街頭走動喧嘩,不知道法度嗎?”

情知剛剛這裡的動靜確實大了些,張布便走上前去,交涉幾句之後又拿出了張越的一枚銀章。這時候,那頭領模樣的漢子方才一揮手讓麾下兵卒都退了回來,隨即帶着眾人上前磕頭行禮。畢竟,他是這兒最大的,但也就是個西城兵馬司的總旗,哪能和三品高官相提並論?

儘管原本抓到人就預備送西城兵馬司的。但剛剛問出了要緊的關節,思量西城兵馬司做主的指揮也不過是唯唯諾諾,碰到這種大事只怕也是要問他的意思,張越就不願貿然把人交了出去,只頷首一點頭就帶着人往前過了西四牌樓。

那些西城兵馬司的巡丁眼望着張越走遠了,不禁有人對那總旗問道:“李頭,我瞧着那人的馬背後顯然捆着一個人,之前這裡又有爭吵,您怎的不問一問?”

“咱們是什麼牌名上的人,見着人家就要磕頭的,就是咱們指揮也只有點頭哈腰的份。這怎麼去問?再說了,那位張大人的名聲誰不知道,難保是什麼不好給咱們西城兵馬司知道的麻煩事......我可告訴你們,今夜的事都爛在肚子里,別往外胡說八道!”

這邊廂西城兵馬司的人賭咒發誓一般說絕不泄露,那邊過了西四牌樓,張越就吩咐先停下,看着那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黑衣人沉思了起來。就這麼帶回家去自然是不妥,無論是問出什麼來,他都越權了,但就這麼輕輕放過交給別人,他又無法驅除心中那種不妥當的感覺。

左思量右思量,他顧不得此刻已經是深更半夜,招來張布吩咐幾句,目送他調轉馬頭徑直走了,他這才打發了另一個人去錦衣衛報信,又帶着其他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