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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楨人在內閣事多且忙,此時尚未回府,杜綰仍在坐褥,小五在那邊幫忙照應,而萬世節一回來便是先去了兵部,隨即直奔了這兒,杜府家下人等亢不是大盛意外,但隨即高高興興地將兩位姑爺迎了進去。.bokan.cc雖說杜府沒能有一位少爺坐鐮,但他們走出去卻都是昂首挺胸的。原因很簡單,要說杜府這兩位女婿,滿京城的年輕人都很難挑出能夠相提並論的來。

此次此刻,聞訊出來的裝氏看着面前這兩個女婿下拜行禮,不禁是喜從心中來,忙拉了起來。張越畢竟是這些日子都在京城,又是常見的,她自是拉着萬世節極其關切地詢問,見他手上臉上都有凍裂的豁口,人也比走的時候黑瘦了好些,不禁有些心疼,但見萬世節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她想着丈夫常說的男兒志在四方,於是也唯有把那情緒藏着。

說笑了一陣子,萬世節便東瞅瞅西看看,隨即惋惜地嘆道:“原本還想着如今的京師晚上正適合在院子里喝酒談天,想把岳父和元節灌個大醉,沒想到岳父竟是沒回來!我這原本只是半吊子的酒量,在奴兒干都司呆的這大半年,竟是變成了一個酒桶。岳母,不知道家裡可有酒么?要是沒有,隨佼找個小酒館沽化八斤就成!”

裘氏原就看着萬世節那樣子覺得心疼,聽他說要喝酒,而且開口就是七八個頓時給嚇了一跳,隨即沒好氣地說道:“要是你還在那什麼奴兒f都司,任憑你喝多少我都不管,可如今既回來了,就得好好保養身子。冷酒傷肝熱酒傷冒,這等穿腸毒藥還是少喝......罷了罷了,你們男人就是愛杯中物,我那裡還有一瓮小五親自釀的桂花酒,裡頭加了不少滋補的藥材,卻是養身最好,就喝這個!”小玉釀的酒?

萬世節知道自己妻子的本事,廚藝嘛如今還能過得去,管家的本領也不差,就連算賬也會一兩手,可釀酒卻是全然沒見識過。可還不等他開口找個理由搪塞過去,裝氏就轉身走了,他只得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張越。張越和萬世節不但是連襟,還是好友同年同僚,哪裡不知道這傢伙肚子里幾根蛔蟲,因而便乾咳一聲道:“小五的釀酒手藝雖是初學,但卻頗有一手,你嘗過就知道了。就連我家裡爹娘,也很喜歡她的桂花酒。”

有了張越這保證,萬世節方才鬆了一口氣。很快,就有下人工來問是在外頭擺桌子還是在廳堂上擺飯,張越見萬世上傑眼睛滴溜溜直轉,便吩咐擺在院子里,一時又有人去那兒點上了路燈。及至兩人一塊到了外頭,裘氏已經是帶着丫頭送了酒來。卻是不同於一般瓦罐酒瓮,而是一個造型精巧別緻的寶石紅瓷瓮。萬世節看着那瓷瓶吃了一驚,打量了好一會兒便抬頭問道:“這看上去應是官窯新瓷吧?”

“是新出的官瓷,民間俗稱宣德窯就是。這是寶石紅,因為顏色如雨後霽色,所以也叫做霽紅。這個瓷瓮顏色如此均勻,應是上品。~~~~

張越笑着答了,看着那瓷瓮的目光卻有些古怪。宋朝有五大名窯,而號稱明代第一的便是宣德窯,這放在哪個拍賣行都是一等一的珍品,可如今他徂這些大臣家裡卻都有好些,小五甚至用來做盛酒的瓮,這便是人生際遇了。

“小五喜歡,她爹爹說這些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來使用,否則擱在庫里也是荒廢了器物。”裘氏出身書香門第,雖不能說對那些名窯瓷器如數家珍,可東西好壞還是看得出來的,當初杜楨得了那幾件瓷器,小五吵着要這凳翥盛酒,她還有些猶疑,可想想便醒悟了過來,見萬世節在那咂巴着嘀掰手指頭,她又笑道“東西就是用的,又不是拿來供的。”

萬世節倒不是真心疼東西,窮日子過慣了,未免總有些不好的習慣,比如說在心裡盤算着把這好東西換成尋常的酒瓮,再拿出去出手能換成多少錢。但裘氏一說,他又見張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忙收起了那副臉孔,笑嘻嘻地接了過來。他才想問岳母是否留下共飲,就只見裘氏搖搖頭道:“我那兒正在給老爺做一雙鞋,再說晚飯早吃過了,你們哥倆慢慢用就是。只喝酒慢些,雖說這酒養身,勁又小,也得節制。送走了滿面笑容的裘氏,張越和萬世節方才再次坐了下來。

這時候,院子中只剩下了他們兩個。杜府的下人和主人一樣,雖說知道兩位姑爺前途遠大,但也不會跟在後頭諂媚巴結,從來只在需要的時候做需要的事情,因而,他們也不用擔心什麼隔牆有耳。連着幹了三杯,看到萬世節齜牙咧嘴的樣子,張越就笑道:“怎麼,喝慣了北邊的烈酒,不習慣這軟綿綿的醪糟了?”“你還說對了,真不習慣這甜醪糟,我早該知道桂花酒就是逗玩意的!”

雖說臉上掛着不太得勁的表情,但這並不妨礙萬世節抱着小酒碗小口小口品着小五的手藝,好半晌才心滿意足地舒了一口氣,又對張越說:“你也知道,我走出自福建,可畢竟在北京也呆了好幾年,自以為已經習慣了這冬天的冷,可也就是坐船到了那裡,我才明白那兒究竟有多冷。取水都是冰塊,凍土上連用大石錘打樁子都只能打出幾個白印子,幾個部族除了種糧食之外,到了冬天多半都是打獵。你是不知道,這麼冷的天,他們那兒不少人都能夠光着膀子摔角為戲,廝打起來完全是不要命的。不知怎的,我就是想起了一句老話。”

張越知道萬世節從奴兒干都司回來,必定會有話要說,便笑問道:“什麼老話?”

“女真滿萬不可敵。”萬世節見張越哂然,便一仰頭把酒一飲而盡,這才嘆道“我知道,自從蒙元崛起之後,這話早就沒人說了。如今的女真諸部也是一盤散沙,並沒有-什麼極其出色的人物,但是,他們如今的日子過得還不如那些蒙古人,所以,在彪悍上頭反而是恢復了從前的光景。我只是在想,不論是哪個王朝,從來都沒少過外敵。桊漢有匈奴,魏晉之後便是五胡亂華,唐朝有突厥回紇契丹等等,宋朝有契丹西夏女真蒙古,元朝是外族且不必說,到了我朝,也是難滅蒙元。這情勢下,一味送財求和,自己卻不練兵不行;一味的打仗,結果把國庫打得精窮也不行,中間這個度,恰是最最難掌握的。”

張越和萬世節原就投契,此時發現他上外面轉悠一圉,看問題竟是比從前更加犀利深入,就點了點頭說:“你說得不錯。說起來,我讓你查的事情,你可是已經查清楚了?”

“查了。”萬世節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又在張越和自己面前的酒碗中倒滿了酒,臉色漸漸凝重了下來“奴兒干都司這種地方雖說也設了眾多衛所,可是旨在羈縻,所以沒多少駐軍,如今還在的一共是三百二十一名,等下一年的時候只怕會更少,畢竟亦失哈也跟着我一起回來了。至於額定的人數,原本該是一千零二十二名,也就是說少了七百多號人。而這三百多人,是前後三次從福建調過來的。因為水土不服,大多數人都難熬得很。那邊人還少,倒是遼扒遼東的兵員每年大約都要從南邊勾補軍戶三五百,可真正到了的往往只幾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