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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同一天裡頭,天子添了兒子,張越得了女兒,而且全都是未足月。.bokan.cc只相比吳賢妃,杜綰這一次由於只八個月出頭便產下了孩子,自是更加虛弱,小五索性帶著兒子住了進來,專心致志地幫着姐姐調養。

皇次子的降生雖然不如皇長子那般舉國同慶,但也是讓朝野為之歡慶的大事,至少,決死囚這種事情是絕對要延後的,哪怕是斬立決的犯人,也得先把刑期往後放,至少不能擠在皇次子的滿月裡頭。至於已經是賜了自盡的晉王,由於是在此之前,自然也就不礙了。

至於張越新添的一個閨女,也一樣是迎來了眾多的道喜聲。因張越事先有言,衙門上下也就沒有每個人逼一份禮,而是大伙兒合著湊了一份。卻是一套純銀打的項圈手鐲腳鐲,東西倒是尋常,可上頭刻的詞句全是一干少說也是六品的下屬們冥思苦想的結果,自然不落俗套。而送了這禮,自然而然就不用滿月酒時再花一份子讖,反而還能上門喝一頓酒,在眾人看來,這自然是身為主官的體恤下屬,幹活的時候義賣力了幾分。

於是,在皇次子降生普天同慶那喜氣洋洋的氣氛中,弘文閣經筵又一次重開。照例是精選的講官滔滔不絕講了一個時辰的禮記,接下來一群已經站僵了腿的官員們方才把目光投向了座上。畢竟,這一回並不是從前那般的各抒己見,按照皇帝的說沽,此次不但會揭開之後的議題,同時將前頭幾次的議題做一個總結。只是,出面說話的卻是楊士奇。

在如今擢升漸漸循資格的朝堂上,不走進士出身的楊士奇卻是眾多進士們景仰的老者。不但是因為楊士奇的風儀舉止,而且也是因為他提攜後輩的不遺餘力,單單宣德這幾年間,那些和楊士奇素未謀面,卻只是因文章品行等等落入其人眼中,之後得蒙重用的就有十幾二十個人,所以,他此刻一站出來,原還有些嘀咕的壯年派一下子都提起了精神。

“......藩王不奉詔不得檁離封地,其庶子以下降等襲爵,非宗譜妃妾所出乎不計入宗譖......可仕科舉,可事農桑......”

“准兵部左侍郎張越所請,設武舉。武舉每三年開會試,由天下衛所薦舉。各省武舉由兵部薦舉考試官考試,定每省武舉限額。”

“......查南直隸田畝弊案,令于謙居中提調,如有蔑匿田產人口者,一經查出沒入官中。令北直隸、浙江、山東清查田畝,主持人選由六部都察院文測閣諸爹士舉薦廷推......”

楊士奇威望既是一時無二,再加上此時中氣十足,一番話念完之後,從上到下鴉雀無聲。事先支持的自然是喜不自勝,事先反對的卻也不甚懊惱,只是在那兒思量這一系列舉動之後天下的變動。然而,當楊士奇又徐徐說出了包括軍戶和賦役之內下幾回弘文閣經筵的議題之後,眾人一時嘩然。

“其一是賦役,百姓苦於差役,不敢開荒置田,解送賦稅入京甚至還有半途遭匪人戩殺的,因而農田賦役如今且重議商定。而市舶司試收商稅以來,歲入數十萬貫,於是國庫充盈,舟橋賑災不再捉襟見肘,推此及彼,洪武初年便定商稅三十稅一,多年以來卻是形同虛設「不可不重申。”

“其二”楊士奇屈下了第二根手指頭,不緊不慢地說“軍戶形同伐役,各省戶籍黃冊之中,在軍籍的人口不增反減,長此以往軍戶勾補就成了難題,因而第二條便是軍戶之事。至於第三......便是海外方略,也就是西洋和南洋的方略。”

楊士奇老成持重,雖然有些保守,可面對一個銳意的天子,再加上還有張越這麼今後輩在背後攛掇勸說解釋,他自然會選取最適合的路子,畢竟,如今的大明比起永樂年間更富庶更安定,這卻是事實。只不過,對於這第三條,他卻着實和皇帝磨了老半天,昨晚上還把張越叫到了家裡,仔仔細細地和杜楨一塊盤問了一通,當張越拿出從方銳那裡得到的海圖之後,他們方才有些動容,可這時節那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卻沒辦法立刻改變,所以只是同意議一議。

但能夠把這種事情拿上檯面議一議,張越就已經很滿意了。所以離開弘文閣,他也沒有理會那些議論紛紛的大臣們,徑直出了宮回兵部衙門,結果到了門口,就有皂隸上來稟報,說是王公公正在前廳裡頭等候。嗯起剛剛才在皇帝身邊瞧見御用監太監王瑾,這位的腿腳就算再快也不至於越在他前頭,張越頗有些訝異,等到了地頭看見人,他才恍然大悟。“我還道剛剛才在宮中見過御用監王公^"\,沒想到是你!也是我記性不好,今早就聽說你和鄭公公昨日一起回來的。”

坐在客位上等着的是一個五十齣頭身材健碩的老人,和那些養在深宮膚色白哲的太監相比,由於多年出海日晒雨淋,他的臉上便有一種健康的赤銅色,人看上去也更具陽剛之氣。笑呵呵地向張越拱了拱手行禮,他就笑道:“才剛回來,小張大人沒想到也不奇怪。我這一趟跑得遠,原本的海圖上也增補了不少地方,甚至還去過極西的幾個大國。原本是想着回頭去府上的,可小張大人喜得千金,門檻都被人踏破了,興許會避而不見,鄭公公就讓我索性到衙門來。”

來人就是和鄭和一起多次出海的王景弘。他原本就是海邊人,出海操舟看天象等等全都精通,所以之前曾經和鄭和短暫分開過一陣子,自帶着好幾條大船繼續西行,此次卻是在追羅和鄭和會合之後一同回來。這一趟的遠洋比他從前那會兒都去得遠,但收穫也很大,笑呵呵開了個玩笑,他便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個口袋。“這就算是我送給小張大人千金的賀禮吧。”

張越聞言着實嚇了一跳。他雖說和中官們的交情都還算好,但只聽說過官員有悄悄儈中官送禮的,很少有聽說中官給文武官員們送禮的。

但是,他從前畢竟幫過下番官軍的大忙,和鄭和王景弘的交情自是與尋常中官不同,因而他思來想去也不好拒絕那份好意,因而只得苦笑道:“王公公的這份心意還真是讓我不好消受,這是衙門,你這個羊皮袋我拿出去,明天就得有御史彈劾上來。”

“那就更好,想必小張大人很想讓那些御史吃個啞巴虧吧?”王景弘從前也是嚴正的人,這會兒卻心情極好地開起了玩笑“不是什麼寶石之類的俗物,小張大人不妨打開看看。”

想想王景弘看着粗豪,其實卻是心細如髮的人,張越略一遲疑,便上前去打開了那個口袋。見裡頭竟是各式各樣的果實種子,他不禁眼睛一亮,隨即就看着王景弘說:“這莫非是那些來自海外的植物?”

“對了!上回小張大人不是就托我尋過這些么?那時候我急急忙忙,也只是找了個喜歡此道的軍士而已,這次卻是特意尋訪問過人的。除了這個,還有一本圖解,回頭和那幾箱種子一塊送上府里去。這些只是樣品,看着圖個新鮮就行了,但保存那些東西卻費了好一番功夫,畢竟在海上飄的時間長。對了,小張大人你提到的那個看不到邊際的大島,我也不知道是否到過,海上只有未開化蠻族的國度不少,也不能一一深入探訪,只能等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