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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詩學會。

詩學會是科舉考試後的傳統,由朝中大臣承辦,為初入朝為官的中舉之人提供結識同僚的機會,同時在公事之餘切磋文采,輕鬆一番。

今年的詩學會由安淮侯府承辦。一大早,安淮侯府府的丫鬟、小廝們就在前院來來回回忙個不停,周姨娘親自監管着丫鬟們布置前廳,管家也指揮着小廝們,里里外外的忙忙碌碌。

早膳後,安淮侯府門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除卻今年的中舉才子外,京城許多年青的官家子弟也來湊熱鬧,假山旁,涼亭中,都站滿了各色年輕男子,熱鬧的聊着天。

相對於熱鬧的外院,侯府家眷們所在的內院則十分安靜,尤其是安純好所在的恬雅閣。此時,安純好正忙着鑽研近日因懈怠而未看完的醫書。

“小姐,午時將近了,老夫人派人來招你去萬延齋用膳。”恬兒通報道。

安純好抬起久埋的腦袋,揉揉酸酸的脖頸,心下奇怪為何老夫人讓自己與她一同用膳,隨意道:“更衣。”

萬延齋。

老夫人靠坐在紅漆雕花大椅上,一向嚴肅的臉浮現出絲絲笑意,眼底難得的慈祥蕩漾開來。她拿起茶蓋隨意地順着茶杯口邊緣轉圈,默而不語,只是上下打量着兩個孫女。

安純好心生奇怪,又不好說什麼。還是安美蝶沉不住氣:“祖母,為什麼……”老夫人擺擺手打斷了安美蝶的話,不過態度不同平時,雖然隨意卻摻着溫柔。

安美蝶見老夫人對自己的態度不似從前一般惡劣,心下一喜。娘說得果然沒錯,只要這段時間自己乖乖地呆在屋裡,不去惹安純好,老夫人一定會氣消的。

老夫人終於開口了,“小好七夕宴一曲美樂,揚名京城,真真給咱們侯府爭光。”

安美蝶表面風平浪靜,心中妒火焚燒。當日原以為安純好不過嘩眾起寵,最終自取其辱,誰知她竟然有如此高超造詣,自己和她住在同一府邸,竟渾然不知,可氣可恨啊!

安純好微微頷首,道:“過獎了!”唉,出了這個頭,樹敵眾多不說,最煩的就是那些前來求見的男子。

老夫人讚賞地點點頭:“果然是侯府嫡出小姐!”落落大方,不居功自傲。

此刻安美蝶被那“嫡出”兩個字扎得心口痛。環顧四周,親娘又不在,自己又不敢亂說話。可惡!為什麼自己是長女,卻不是嫡女,都怪安純好!要是當年她死在外面該多好!

廳內無人注意到安美蝶的異常。老夫人抿了口茶,緩緩道:“因着小好的緣故,也有些人家對蝶兒有意。我細細思量着,蝶兒是姐姐,現下已快及笄了,還沒議親呢,等及笄後還沒人提親可就丟人了,還是早作打算得好。而且姐姐議親了,妹妹才好議親嘛。周姨娘也真是,女兒的頭等大事都敢忘!”

安美蝶面上仍舊強裝鎮定,一副害羞的樣子,心中不禁哀嚎:娘,救我!這個老糊塗肯定把我許配給普通人家,或者更糟,給人家做妾侍怎麼辦啊!

安純好勾起略帶寒意的淺笑,這周姨娘怎會忘記女兒的終身大事呢?當然是思量着等自己扶正後給女兒找個好的。不過至於自己,倒是真不想議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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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後,老夫人回了內室,外室只剩下分坐在桌前的安美蝶與安純好兩人,香香的茶氣縈繞鼻端。

“妹妹,喝茶。”安美蝶笑意吟吟,親手端舉茶杯至安純好眼前。

安純好不由瑟縮一下,那膩味的嗓音和安美蝶一反常態的溫和,安純好心中只有四個字:非奸即盜。

“妹妹,怎麼不喝?不合口味嗎?這可是祖母賜的天山香茗。”安美蝶放下茶杯,笑得溫婉,但卻有幾分狡黠:如果安純好說個‘不’字,便是得罪了老夫人。

安純好目光望向窗外,答非所問:“那不是安以淵嗎?”

安美蝶側目向安純好所指的方向,口裡嘀咕着:“淵兒不是去前廳湊熱鬧了嗎?”什麼也沒看見,安美蝶回過頭,安純好已將茶杯端至唇邊輕啜,安美蝶眸底的不悅瞬間消失無蹤,絲絲淡笑浮現,到了嘴邊的輕責之言,轉個彎,變成了關切之語:“妹妹,清茶味道如何?”

“不錯。”安純好放下茶杯,目光清澈:“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只要是祖母賞的,蝶兒都喜歡。”安美蝶輕輕笑着,將杯中茶水慢慢飲盡,若論討好人的本事,她在安純好之上。

抬眸望向安純好,卻見她輕扶着額頭,目光有些渙散:“妹妹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安美蝶明知故問。

“有些頭暈。”安純好閉上眼睛,小臉微微有些難看。

安美蝶起身,目光掃到安純好面前的空茶杯,眼底笑意更濃:“怕是天氣太熱了,有些中暑吧。”安美蝶伸手去扶安純好:“我送妹妹回去休息。”如果別人送她回去,難免會出差錯。

唯恐安純好拒絕,安美蝶緊抓着安純好的胳膊,她想甩都甩不開:“有勞了。”

半柱香前,李嬤嬤、恬兒與安美蝶的兩名丫鬟被派去庫房拿東西,至今未回。

此時,雅兒與安美蝶的一名丫鬟扶着頭暈的安純好走在前面,安美蝶跟在後面,眼底是難掩的洋洋得意。

恬雅閣。

因了安純好的命令,雅兒與安美蝶的丫鬟扶着她在外室躺椅上慢慢坐下,安美蝶望望外面的天色,對兩個丫鬟吩咐:“妹妹頭暈是氣血不足,你們去庫房領些人蔘、燕窩之類的,給妹妹補補氣血。”

“是!”丫鬟走出了恬雅閣。

丫鬟走後,安美蝶快步走到門口張望,眼底閃着焦急、心切與幸災樂禍:時間馬上到了,那人也快來了吧……

稍頃,一名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前,躡手躡腳地走進恬雅閣,推門進入房間。

隨即,一道高大的灰色身影自高牆上躍進院中,快速竄至門前,閃進房間,緊接着,屋內傳來一陣打鬥聲……

“來人哪,不好了,二小姐出事了……”中年婦女尖銳的驚叫聲響徹整個侯府,無論是前廳中的安淮遠,討論詩詞的才子們,還是已經睡下的老夫人,又或者是忙着指揮工作的周姨娘,都聽到了。

雖說內院男子慎入,但此時情況特殊,眾男子都緊跟在安淮遠身後趕往出事地點。小路幽靜,眾人都疑惑,怎麼二小姐獨居一院,且在如此偏僻的角落。

在恬雅閣門口,正碰上匆匆趕來的周姨娘。周姨娘以絲帕輕掩着口鼻,“侯爺!”眼圈通紅,欲說還休。

“青瑤,小好出什麼事了?”安淮遠語氣急切。

“妾身也不是很清楚,在前院一聽到有人大喊‘二小姐出事’,就心急得趕來了。”

“先進去看看!”安淮遠一甩衣袖,快步走進恬雅閣,才子們緊跟着走了進來,周姨娘輕抹了幾把眼淚,也快速跟上。

小好真的出事了?房門虛掩着,裡面靜悄悄的,安淮遠藏起滿心疑惑,正欲推門進去查看:“出什麼事了,這裡怎麼這麼多人?”

這是小好的聲音,安淮遠猛然轉身,一名美麗的少女正通過分開的人群,慢慢向他走來,清澈的眸底閃着疑惑不解:“怎麼了?”

隨着安純好走近,安淮遠高懸的心放了下來:小好沒出事,謝天謝地。“你沒出事吧?”

周姨娘卻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其實她想問,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是被蝶兒迷昏了嗎?

“之前的確頭暈,不過,姐姐扶我回來時,我沒事了,姐姐倒累了。”兩聲很自然的“姐姐”,安純好想大吐一場。

“小好,你是說,蝶兒在你房間休息?”安淮遠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是啊。”安純好點點頭,十分乖巧,天真:“有什麼不對嗎?”

“蝶兒!”周姨娘驚呼一聲,幾乎是飛奔着,推開房門,跑進房間,安淮遠也焦急的快步跟了進去。

“到底出什麼事了?”安純好強忍着心中冷笑,裝作什麼都不知的走向房間:聰明反被聰明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