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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莞爾沒管陳在是怎麼爬上岸的,她只知道自己得救了,聽到陳在挺兇惡的對她說了聲,放手,她就趕緊乖乖的放了手,腳一着地,好像魂也回來了。再回過頭去,水溝的對面一片火光,甚至水面上也有一些火光,火光後面,可以清楚的看到一片吱吱亂叫的老鼠。

李莞爾和所有的女人一樣,看到老鼠就覺得噁心,但是以前拿小白鼠做過實驗,倒也沒有覺得它們特別可怕。但是今天看到的這些不同,這些老鼠的眼睛都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紅色,而且感覺還挺凶狂,更關鍵的是,數量很多。幸好,它們還是很怕火的樣子,被火光擋住了前進的路線,亂叫了一陣之後,就掉頭散掉了。

李莞爾這才轉過身來,她也不打算跟陳在說謝謝了,因為要說的話,早就不止一次了。要不學武俠小說里以身相許吧,不然還能怎麼樣呢?李莞爾有點沒心沒肺的呵呵笑了一下,發現眼前除了陳在,還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男孩子,個頭大約也就150公分的樣子,一張稚氣未脫的臉,看上去不超過15歲。這孩子從面相上來說,長得倒還挺俊朗的,有幾分劍眉虎眼的英氣,就是看上去很臟。不是因為眼前這場災難的緣故,而是——他似乎已經在下水道里住了很久了。感覺上,這應該是個年齡很小的拾荒者。但是,這孩子的眼神絲毫沒有拾荒者那種卑微和自慚,甚至,還有一種倔強。面對着陳在和李莞爾,他的態度說不上友好,至多是沒有敵意,感覺上,這種態度並不僅是針對陳在和李莞爾。

“謝了,兄弟。”陳在對眼前的男孩簡簡單單的說了一句,撇開這個男人救了他們不說,就沖他衣衫襤褸卻不亢不卑的態度,陳在對他都有種敬重的感覺。

可是,陳在也很鬱悶,因為,他的手電也掉在了水裡,損失更大的是,他還掉了一支格洛克。幸運的是,最開始跟着他的那支斯密斯維森還在,對他來說,那支槍已經不只是一支手槍了,陳在發誓就算打光了所有的子彈,他也會把那支槍帶在身邊,對他來說,那支槍就像他的兄弟一樣。

少年的手中舉着一把火把,他剛才扔過去的,是一個自製的燃燒瓶。而陳在跳過來的地方,是下水道一個直道的盡頭,到他們這裡,還有一個1米多高的檯子。陳在從水裡一躍而起爬上檯子的時候,李莞爾像一隻樹袋熊一樣掛在他的身上,這倒也省去騰出手去照顧她的麻煩。而這些,大概都是一種生存的本能吧。

也許是陳在的那聲兄弟拉近了一些距離,那個少年主動的說:“那些老鼠發了瘋了,平常它們不是這個樣子的。”

陳在點點頭,說:“不只是老鼠,連人都完全瘋了。聽你的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少年看了看他,轉身向裡面的通道走去,說:“對,我是到城裡來找我爹的。”

李莞爾忍不住就好奇的問:“你是不是來了很久一直沒找着啊?”

少年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太想回答她的話,從他說話的方向,更像是在對陳在說的:“找了好幾個月了,城裡太大,我也不知道我爹到底在哪。可是這幾天,城裡好像出了亂子了。”

李莞爾並沒有因為少年不理會她而生氣,依舊很有熱情,同時也很悲哀的說:“不是出亂子了,而是......我想都快世界末日了吧。你爸爸叫什麼?你知不知道他大概會在什麼地方?我們可以一起去找啊。這位大叔叫陳在,他在找他的妹妹,我叫李莞爾,我要找我媽,你呢,你要找你爸爸,我們真應該一起。陳在大叔說要幫我去找我媽,我想他也一定願意幫你去找你爸爸。”

陳在淡淡的笑了笑,這一次,他倒沒有怪李莞爾冒失多事,甚至覺得她的話有些道理,他們三個人,正好都要去找自己的親人。而且——原來她那時候只是故意打岔他,她還記得的,他說了一句他願意幫她去找她媽媽。

這個少年大概從來沒有遇見這麼兩個人,也許也從來城裡人叫過他“兄弟”,也從來沒有一個城裡人這麼熱心——這倒使他不如先前那麼平靜和沉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說:“我,我也不知道我爹會在哪。只是我師父說,以前我爹就是從這個地方寄錢去給我媽的。”

“師父?”李莞爾對這個稱謂明顯的十分好奇。

少年點點頭說:“對啊,師父。我從小就跟師父在山裡學功夫,我爹到城裡幹活,我媽一個人要照顧爺爺奶奶還有生病的姑姑,顧不過我來了,師父也喜歡我。”

李莞爾對少年的身份相當的好奇,但是沒等她繼續漫無邊際的發問,陳在就問了一個實質性的問題:“你就住在這裡?”

少年愣了一下,態度很快又恢復到那種平靜和冷淡上來了,說:“對。”

陳在點了點頭,問:“那你應該知道怎麼出去吧?這裡出去最近的地方,是哪條街?”

少年說:“知道,這裡出去是復興路的路口。”

陳在覺得有點鬱悶,還以為折騰了一下,已經到了很遠的地方呢。他搖了搖頭,問:“你能帶我們到華夏廣場去嗎?我是說,從下水道里走。”

少年也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你說的地方在哪,我沒去過。”

李莞爾說:“上面很多人都變成行屍走肉的怪物了,我們如果直接回到復興路的話,就會被他們吃掉,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走到華夏廣場去。政府在那裡建立了避難所,只有到了那裡,我們才安全。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小弟弟?”

“我不是什麼小弟弟,”少年冷冷的看了李莞爾一眼,顯然,他對這個稱謂相當的不滿意,他說:“我叫王小虎。我也知道上面的路不能走。”

王小虎,這倒是一個很有鄉土氣息,也很有武俠味的名字。陳在和李莞爾都感覺得出來,他和這個都市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不過,現在,這個都市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拿出來炫耀的了。

陳在說:“兄弟,不嫌棄的話,咱們一起走吧。找不找得到自己的親人還不知道,不過,外面的情況是,一個人很難活得下去的。”

王小虎看了看他,似乎在考慮他到底值不值得信任,最後說:“好,我跟你走。”他就住在這個下水道里,有一個很是寬敞的窩。那裡面堆滿了廢銅爛鐵,還有一套又臟又破的被褥。王小虎把那套被褥卷了起來背在背上,那看來就是他全部的家當了。但是,陳在和李莞爾很快就發現,他手裡還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把刀,用一個黑色的木鞘裝着,長大約80公分,寬近10公分,刀的吞口像是一隻古獸,後來他給陳在和李莞爾說,那古獸的名字叫饕餮。陳在有一陣子迷過古玩,雖然成不了專家,也沒資本搞點倒買倒賣的活路,但他還是看得出,王小虎這把刀,恐怕得算件文物。運氣好的話,沒準還能值不少的錢。而當他們看到這把刀的時候,他們也終於相信,在山裡學功夫這件事情,在所謂的現代社會裡,並不是什麼曠世奇聞了。

比起眼前發生的一切來,真的什麼也不算。

“兄弟,”陳在由衷的對王小虎說:“有時間教我兩手功夫吧。”

王小虎停下腳步,把火把往陳在身前照了照,將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把陳在都看得有點發毛了,他突然很老氣的說:“你這年紀學功夫不行了,不過,強身健體吧。”陳在很清楚的發現李莞爾在偷笑,但是他一點也不沮喪,要是王小虎看着他一句話也不說就只是搖頭,那才叫他沮喪呢。強身健體?廢話!難道還要練成終極殺人王火雲邪神不成?

往最近的出口出去是不行的,王小虎帶着陳在和李莞爾在下水道里轉來轉去了走了很久,直到陳在快要忍不住了的時候,他用火把指着前面,說:“那有個樓梯,爬上去,是個汽車站。”

陳在不記得市區里有什麼汽車站,難道說,他們已經走到城邊了?那不是和華夏廣場南轅北轍了嗎?可是,如果真走到了城邊,那倒也好,說不定就能走出城去了。如果真是那樣,至少先活下去再說其他的吧。

但是很快,陳在就知道,王小虎所說的汽車站並不是什麼長途客運站,而是一個巴士站。更準確的說,是一個私營巴士站,裡面運營的中巴車其實都已經被取締了運營線路,但是因為就業問題和社會因素,運管部門一直沒有完全將其關閉,而那些中巴車,也都在和運管打游擊的過程中練就了一身鬧市區飄逸的好功夫。

這個巴士站在復興路的盡頭,離華夏廣場,方向相反。

陳在抓過李莞爾的手看了看錶,12點一刻,他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