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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街頭,路燈下。

打火機微弱的火苗跳動着,將一棵半截煙點燃。

煙頭上傳來吱吱吱煙絲燃燒的聲音,青色煙霧吐出,秦列目光平靜的看着遠處萬家燈火。

柔軟的雪花撫摸着夜空,在他厚厚的氈帽上粘了一層。

煙灰攢到搖搖欲墜,蒼白的手指緩緩的將煙灰彈掉。

秦列長長吐出一口煙,看了下老舊電子錶里的時間,2017年11月13日11點30分41秒,那個災難性的日子已經過去五個年頭了。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令人心悸的慘叫,他目光透過眼前的鐵絲網,投向遠處路燈下幾個恍惚的影子。

雪地上一個單薄的身影正蜷縮着身子痛苦的嚎叫,凝目看去,那人血肉模糊的臉上竟然長滿黑漆漆的鱗片,手臂上長着雞爪子一樣的手,此刻正胡亂的擺動着,時而刺破皮肉,帶出黑紅的血液。

他的周圍是幾個荷槍實彈的巡警,他們都是正常人類。此時正用警棍和槍栓狠狠擊打地上的異端。

他們黢黑的影子被昏黃燈光拉得老長,隨着身體的動作飄忽不定,手中的武器是獠牙,充滿快感的笑聲是咆哮,讓他們像極了恐怖而殘忍的魔鬼。

地上的異端渾身劇烈的抽搐,發出最後一聲凄厲的慘叫後,便再無聲息。

而魔鬼似乎更喜歡那具*,依舊在不斷的踐踏着。

皮肉破與詭異的笑聲混在一處,格外令人心悸。

秦列有力的手指抓緊鐵絲網,隨即又無力的鬆開。

瞥了一眼鐵門口正有滋有味看熱鬧的其他幾個人類巡警,他毅然轉身,沒入黑暗中。

……

清晨,雜亂的聲音充斥每個角落。

因昨夜一場小雪,氣溫驟降。

寒風輕靈而冷冽,殘破的窗花搖搖晃晃,陽光從它身上穿過,照進昏暗的小屋。

熟睡的秦列眉頭皺成川字,手緊緊攥着露出棉花的破被角。

“小列,小列……”

幾聲呼叫傳來,秦列猛然坐起身,看了看窗外光禿禿的老楊樹,夢中凄慘的景象盡數散去,只留下額頭豆大的汗珠。

他剛要起身去開門,而一個身影已經撞門而入。

對方是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婦女,看上去還殘留幾分往昔的風韻,只是任誰都能看出她臉上的憔悴和無望。

女人拿着一個開叉的樹枝,握住樹枝的是赫然便是一隻漆黑的爪子,上面密布魚鱗似的甲片,由於爪子太長,樹枝太細,總是握不實,看上去總像要劃掉似的。走動時幾縷髮絲散落,她用另一隻空閑的爪子將住半邊臉的枯發撩起,露出觸目驚心的鬢角——上面同樣是漆黑的鱗片。

“劉嬸,這麼早?”

秦列起床,穿衣服。

“待會兒咱們早點下井去抓吞甲蟲,說是三十塊錢一隻。”說著就過來幫秦列疊被子。

兩人嗚嗚咋咋的忙活一陣,秦列苦笑着看了一眼被劉嬸爪子劃爛的被子,扶着她肩膀,輕輕將她按到一個椅子上坐下,笑道:“井口要半個小時才開門,先坐會兒。再說咱們和安子家的存糧足夠吃幾天了,不急,今天先進去看看。”

“不急?萬一哪天政府又發瘋不給咱們發糧咋辦,總不能再去吃臭罐頭吧?栓子還長個呢。再說三十塊錢能買五斤米,誰不眼紅啊!”劉嬸抓着亂糟糟的頭髮說。

“好吧,都聽你的!”秦列呵呵一笑,取來塊破布將眼前鏡子上的灰擦掉,道:“嬸兒,又好幾天不洗頭了吧?我幫你梳梳。”

五年相處下來,秦列知道變異之前的劉嬸最喜歡那一頭長髮,變異後由於傷心欲絕和不方便做細膩的活計,劉嬸曾一度想將心愛的頭髮剃光,但最終也沒有狠下心來。

老舊的椅子坐上去吱嘎作響,劉嬸看着秦列專註而笨拙的梳頭動作,不時傳來亂髮扯動頭皮的疼痛感,她不禁又想起往事一幕幕,淚眼模糊。

這噩夢般的現實源自一場史無前例的太陽風暴,當然更多的人則將矛頭指向當時的政府,如果不是那些白痴科學家,因擔心災難降臨而研製出一種增加人體免疫力的病毒疫苗;如果不是媒體劈天蓋地的惡意炒作,如果不是……,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秦列當初又何嘗不是如此想?那場太陽風暴席捲地球時,人們都以為瑪雅人預言的2012世界末日降臨了,月亮變成詭異的粉紅色圓盤,太陽被劇烈翻滾的烏雲籠蓋,整個世界曾陷入數個星期的黑暗。無盡的恐懼也隨着一系列地質災難不斷爆發,莫名生物頻頻出現,以及導致千萬人死亡或變異的莫名瘟疫蔓延而迅速加深。

江河倒流,狂風驟雨。無數人詭異失蹤,電磁信號中斷。

人類社會不斷躥升的犯罪率和人為暴動更是將這種恐懼滲透入心底。

終於,太陽回歸大地,曙光來臨,數個月後,各國政府也紛紛宣稱已經研製出一種能抵抗瘟疫的抗病毒疫苗,人們將最後的希望完全寄託到疫苗上。

但由於疫苗數量有限,乍一問世便發放一空,一時供不應求。

隨後一些黑心的科學家和無良商人一見有機可圖,便開始私下生產,而且投入市場時將疫苗的價格分成三六九等,無數人不惜傾盡家財購買最貴最好的,將辛辛苦苦賺來的幣子投進商人的腰包。

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相信洛陽紙貴的說法,然而這才是災難初始。

不知哪個關鍵環節出現問題,還是災難真降臨真的就是上天註定,一些花大價錢購買的疫苗導致在太陽風暴輻射下已經變得非常脆弱的基因發生變異,世界上有百分之三十的人變異成現在被官方定義的。

接着世界各國先後宣告挽救黑鱗人的基因計劃失敗,而黑鱗人體內的不安因素時常引起騷亂,同時因體型問題而不能正常生活和工作的劣勢,註定他們被打入冷宮。越來越多的黑鱗人被政府武裝隔離在限定區域內,2013年年底,聯合國宣布世界上的黑鱗人已全部處於隔離狀態。

但是黑鱗人帶來的負面影響並沒有結束。

來自國防和黑鱗人隔離區的巨大壓力,迫使世界各國大量擴充軍備,聯合國也逐漸放寬對各國擁有軍隊和各式殺傷性武器的數量限制。

更多的年輕人加入軍隊,勞動力銳減,大量工廠和企業破產,物價飛漲。

政治競賽和經濟危機的陰霾籠罩在藍色星球的上空。

於是更多的人將矛頭指向黑鱗人,而逐漸忽略他們曾經也是人類的事實。

黑鱗人地位與日下降,並逐漸被排斥出人類社會,劃為異端!

劉嬸就是被遺忘者之一。

當然秦列也是受害者,也不儘是,當初他並沒有注射過任何抗病毒疫苗,也沒有長出鱗爪,而他仍然被警方強行隔離。

他曾是錦城日報的精英,是錦城市十佳青年;有令人羨慕的高新工作,有美麗動人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