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陸唯帶着程越逃離破廟,二人在附近的人家偷借了一身衣裳。

程越綰起長發,扮作了男子的模樣,陸唯一身布衣,仍難掩其出眾的氣質。

兩人用陸唯身上僅有的寶劍換了一輛四輪的馬車。

陸唯作了馬夫,兩人日夜兼程,長鞭快趕,大概五六日的光景行經至滇州的城門。

程越這幾日一直處於為迷糊暈沉的狀態,陸唯已經儘力減緩行駛速度,按照正常的標準,從蜀地地界到滇州只需二日的行程。

陸唯拉停韁繩,輕輕撩開布簾,車裡的女子頂着疲憊虛弱的面容,閉目沉睡。

這一路頗吃了一些苦頭,為了及時趕回軍營,他偏離了官道,另闢了一條人煙稀少的貨道,路途顛簸,她吐了一路。

到了第三日夜裡,他們在蜀地與滇州邊界的一個小村莊借宿,不成想,他二人正好做了別人瓮中的獵物。

借宿的人家姓劉,是一個以打獵為生的獵戶。兩間木頭搭建的房子早已破敗不堪,有一間的屋頂依稀可以看見向個大小不一的窟窿口。劉獵戶今年已四十開外,老婆兒子死於意外,只留下他一人獨活與世。

劉家村不大,前前後後十來戶人家,劉獵戶年輕時因逢家變受過刺激,腦子時好時壞,村裡的人不太願意與之往來。

索性他可以自給自足,便在這山頭堆建了兩間木屋,既可方便狩獵,又可住人。

他們到時,天色已晚,程越接連吐了兩日,人已經非常虛弱,如果不眠不休的趕路,她那可憐的小身板怕是承受不住。

陸唯扶着她進了劉獵戶家,院中的老獵狗汪汪叫個不停,不知道是歡迎還是戒備。

陸唯向老人道明來意,為人木納的老獵戶,十分樂意,憨笑着讓他們進了房門。

老人怕是孤獨久矣,對不請自來的客人十分熱情。

大半夜的不僅張羅了簡單可口的飯食,還將相對完好的屋子給他們留宿,自己捲縮在呼呼透風的裡間。

程越在勉強喝幾口肉湯後,撐不過蠢蠢欲動的睡意,很快跳入了舒適的夢鄉。

山中幽靜,偶爾會有烏鴉與野狼發出不同的嚎叫聲。

陸唯靠着土炕的牆壁,毫無睡意。

這一路的腳程比起行軍打仗不知輕鬆多少,先前與刺客在破廟外一陣拳腳糾纏,不過受了皮外傷,此時,癒合了大半。

刺客的武力招式非本朝人氏,卻也不能排除是某位貴人養的死士。

關於刺殺的目的,無非是自已手握兵符擋了一些人的前程,或者突厥、回鶻的復仇者。

像這種暗殺,一年裡至少不下百回,只是為什麼這一次偏偏牽扯進一名女子?

陸唯藉著窗戶一點微光,看了看那睡得沒有防備,一臉無辜的女子,心裡閃過晦澀的苦意,一名忘記姓名,家人的女子,在自己被刺客追殺,昏迷後莫名與自己有了肌膚之親。

這似乎太過巧合?

做為陸家這一代的家主,從十歲開始同死神與陰謀打了數不清的交道,整件事情的危險氣息如何逃過他的警覺。

只是這個女子,有些棘手,從兩日的相處,除了身世存疑,暫時沒有發現任何疑點。

留着是個麻煩,置之不理又不人道,做為這幾年唯一的參與者,或許從她身上能挖出些許暗處的蛛絲馬跡。

罷了,唯今只有從長計議方為上策。

如此,陸唯摒除雜念,開啟了睡眠模式。

三更時分,籬笆院里,大槐樹下的獵狗發出一聲微弱的哀鳴。

黑暗裡,一雙如獵鷹般機敏的眼睛閃現出興奮的光芒,陸唯微側身軀,耳朵貼上牆沿,這樣可以更好的關注黑夜裡圖謀不軌的追隨者。

從耳邊傳來的腳步聲,大概可以斷定參與今晚行動的人數不下十人。

這是近半年來,最大的手筆,只是不知道這一回要他陸唯性命的是何方高人?

獵狗悄無聲息的完成了它的壽命,孤憐憐的歪躺在即將寫滿血腥的院落里。

不知道是否相依為命太久,劉獵戶蜷縮在床角,突然驚醒,茫然的盯着空敞敞的四壁,他好像聽見一聲吠叫。

更深夜長,劉獵戶按下心頭的疑惑,動了動耳力,多年與兇猛獵物鬥爭的經驗,他敏銳的嗅到一絲血腥之氣。

這覺是睡不成了,劉獵戶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摸索着從靠近窗戶的牆角輕輕取下弓箭,暗待時機。

危險的空氣越壓越近,劉獵戶在暗色中半眯起雙眼,勾起羽箭,嗖的一聲,一個物體應聲而下,顯然刺客躍上了房頂,藉著大開的窟窿口觀察屋內的情形。沒想到,還未出手,自己先挨一箭,斃了命去。

他的同夥很快從震驚中回神,各自分散開去,一人丟下五爪鐵索銀勾,用力一甩,勾住屋檐的一角,藉著繩索划了下來,輕巧的落在後屋的矮牆上,伺機而動。

另一人,直接從窟窿口翩然而下,與劉獵戶形成對峙。

血流的號角已經唱響,從院牆而進的其餘七人,有兩人守在院內等待接應,另四人“哐當...”一聲,大力破開了陸唯與程越那間木屋的房門,團團圍住僅有的木床,二話不說揚起手中明晃晃的鋼刀一陣亂砍。

亂刀之下,揚灑起一陣塵灰與飛絮,卻未聞絲毫血腥之氣,領頭一人屏住呼吸,用力掀開陳舊破爛的被褥,定眼一看,空空如也,屋內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四人各自對視一眼,揮起刀柄又一陣砍伐,這一次連斑駁的牆壁也不放過,一時,飛煙漸起,亂刀聲里傳出一聲微弱的輕咳。

程越在睡夢裡嗆咳起來,四人尋聲而去,角落的橫七八豎堆着一堆獸皮,其中一隻鹿皮上隱隱血水滴流,顯然是新近獵殺的。

程越被陸唯巧妙的藏在此處,遠遠看去,不規則的木條隨意交搭着,剛好形成一人寬度的孔隙,她是被一張虎皮裹住的,不仔細分辨很難被發現。

四人慢慢前進,離目標一尺地時,陸唯一個漂亮的迴轉,自橫樑從天而降。

他雙腳勾住梁木,身體保持倒掛的姿勢,從懷裡掏出幾枚圓齒形飛鏢,嗖嗖幾聲後,只聽見利器插入血肉的悶鈍之音,四人紛紛倒地,一人直中咽喉,一人插中了太陽穴,其餘兩人各自傷在腹部與後頸。

輕鬆解決掉四人,陸唯在其中一人身上大致摸索了一翻,未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這與破廟的刺客不是同一批,陸唯很快在心裡做出判斷。

能從他手裡受傷還能全身而退的高手,放眼整個大唐,不下十人。

今晚這批,身手太次,水平與軍中的伙夫差距不大。

陸唯大步越過地上的屍體,星目一掃,那個在白額虎皮裹藏的女子,居然還睡得十分香甜。

在生死一線的光景里,這番作為,要嘛是絕世高手,心態與經歷千垂百練;要嘛心無旁騖,純粹無爭,方能如此處便不驚。

陸唯正在沉思之際,劉獵戶的屋子裡發出一聲痛苦的吼叫,傳遞者不甘與憤怒。

陸唯回望一眼黑暗中低聲囈語的人兒,未做停留,轉身奔了出去。

相對而言,此地比別處更安全。

那一聲死亡陰影里的怒吼,不只驚動了陸唯,院中負責掩護的黑衣人也尋聲而來,三人碰個正着。

“找死...”陸唯一個反手,快速的揪住其中一人的手臂,腳下一個完美的迴旋踢,另一個重重的摔去,骨頭碎冽的響聲清脆入耳。

手中這個,用力一掰,手臂霎時斷裂,痛得哇哇叫喚,陸唯右手橫劈,那人的腦袋瞬間與身體分離,手法乾脆利落。

地上的黑衣人,親歷同夥死亡,支撐着想要逃跑,陸唯怎麼會給他機會,一個下劈,痛叫一聲,口中冒出鮮血,瞪着眼,憾然離世。

此時,劉獵戶一手架着弓箭,一手拖着刺客的屍首,昂步跨出房門。

看見陸唯,黝黑的眼珠一亮,“公子無事吧。”

陸唯輕輕點頭,獵戶冽嘴一笑,隨手將手中的男屍體扔向院中,轟隆一聲,撞擊地面的聲間特別響亮。

劉獵戶臉色一變,快步走向獵狗的窩房,當看見獵狗的遺體時,他怔了怔,蹲下身子,伸出粗燥的大手,顫抖着輕撫幾下獵狗的皮毛,溫柔得彷彿重現昨日嬉戲的光景,它歡快搖着尾巴,伸長舌頭一下下輕舔着他的掌心。

劉獵戶決定將愛犬掩埋在院內僅有的那棵槐樹下,每當樹葉沙沙,便是它熱情的汪汪之聲。

鐵楸一鏟一鏟的將泥土翻動,直到形成一個圓形的大坑,老獵戶小心的將獵狗搬入坑中,再一鏟一鏟的掩埋,至始至終,神情肅然凝重。

陸唯安靜的站立,任夜風吹嘯,一言不發。

東方的天空開始泛起一絲魚白,清晨的腳步又近了幾分。

寂靜的小山村,似乎要睜開的它的雙眼,迎接陽光的洗禮。

“救命....”

女子的呼叫打破了周遭的平靜。

陸唯與劉獵戶同時回身,一個漏網之魚的蒙面刺客劫持着程越走了出來。

“放開她,可以饒你一命。”陸唯冷漠的開口,周身瀰漫著冰寒之氣。

刺客身上纏着一條繩索,手裡的飛爪尖利的抵在程越白皙的脖子上,勾出幾條淡淡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