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程越被陸唯叫到書房滿腹疑惑,他這是收拾完陸傑,又準備收拾她?

不至於吧?鬧著玩兒而已。

將軍大人從營地回來一直板個臭臉,像是誰欠他的銀子似的,怕是公務棘手,遇到了難題。

程越決定小心應付,誰讓自己的小命和衣食住行都捏在人家手裡呢?

“坐下,我們談談。”陸唯沉着臉,淡淡的說道。

程越客隨主便,未敢有任何異議,在主位的右側方翩然而坐,靜聽發落。

初夏濃烈的日光熱情的舞過窗口,帶着柔柔暖暖的芳香似要填滿整間屋子。

陸唯端坐一方,全身籠罩着金黃的餘光,兩人相視而坐,又相顧無言。

程越拿不準將軍大人的心思,不敢貿然開口,只顧玩起了自已的腳丫子,那圓圓的指甲,染上一層墨色的塵灰,像幾隻調皮的小蟲,隨着她的舞動而相互嬉戲。

時間流失,一室靜默,陸唯用中指輕輕扣着桌面,發出節奏整齊的咚咚聲,他在為難,實在沒有與女子打交道的經驗。

軍營的大老爺們何需輕言細語,一句話衡量半天,真到無法解決的境地,痛快的打一架,氣消雲散。

“住得可習慣?”自頭頂響起突如其來的關切,令程越措手不及,她擺正自己歪斜的坐姿,堆起笑意,忙不跌的點頭回應。

“習慣,習慣。”

能不習慣嗎?不習慣也得習慣,程越在心裡一陣腹議。

陸唯劍眉一挑,露出滿意的神色“習慣就好。”

“陸傑這小子沒有壞心眼,今日之事別放在心上。”

“他的那些話,想來只是無心之舉。”

她眨眨眼,受寵若驚,這人是在關心自己?因為陸傑那句無心的野女人?

“我並未放在心上,小孩子對善惡還分辨不清,看在陸嫂子的面上,我也會體諒幾分。”程越低聲的回應,其實內心有些悵然若失。

陸傑說得也沒錯,她此時不過是沒名沒姓的無根之人。

“我想總是姑娘姑娘的叫着,沒個名字,也是難事。”陸唯沉吟良久,小心的說道。

說完密切關注着程越的反應,星目瞭瞭,眼裡竟帶着暖暖的光輝。

“阿越。”程越捂着嘴巴,有些出神。

近日夢裡總有人溫柔的喚着這兩個字,今日靈光一現,這個兩字脫口而出,連她自己也始料未及。

“阿月?”陸唯摸摸鼻子,面前的女子眉色如新,杏眼玲瓏,朱唇櫻紅,如玉的臉龐美好得正如仲夏夜裡那一輪幽謐的明月,倒也人如其名。

少年揚起清亮的聲音柔聲說道:“阿月,我說過,會對你負責,所以你住下來不要有太多顧慮。”

“待到他日,你找回記憶。”

“是走是留,我決無異議。”

“謝謝將軍。”程越未想他舊事重提,態度莊重又認真,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禮,逆光里神色未明。

“你我年紀相仿,何必如此多禮,可以和陸嫂子一樣,喚我齊修。”陸唯輕咳一聲,這些話卻壓進了心裡。

“若沒什麼事情,我先出去了。”程越張羅着要走,陸唯望着那張鬱鬱寡歡的臉,欲言又止。本是好意的開解,現在好似越弄越遭。

“等等……”

“將軍還有事?”程越回頭,靜待下文。

陸唯摸摸鼻頭,“下次出門記得穿鞋,容易着涼。”

聲音極輕、極低,如若不是空氣太過安靜,程越怕是聽不見。

“謝謝將軍關心。”程越再次躬身道謝,安靜的離開。

因着午時的事件被陸嫂子與陸通知曉了。陸傑當晚除了要抄寫論語,還挨了一頓棒打。

第二日一大早,陸嫂子架着那小子,上門道歉。

她和陸傑的梁子算是接下了,消停幾天後,兩人背地裡開始了鬥智斗勇。

自書房後,陸唯已多日未見,只偶爾在半夜聽見過俊馬的撕鳴,想來她日日懶墮,與勤勉之人時間交錯。

她來滇州已半月有餘,今日正好迎來了五月初五的浴蘭節。

這天對於滇州百姓可是件大事,一大早需要以蘭草湯淋浴去掉一年的塵污。換上新衣邀朋喚友登高采青,將艾葉與菖蒲各摘一把,掛於屋前門棱,消災除病。

到了晚上,吃完筒粽,逛一逛一年一度的大廟會,祈禱來年萬事如意。

一大早陸嫂子命下人燒了一大鍋蘭草浴湯,程越舒舒服服的洗個美美的澡。一看到擱在浴桶旁的新衣,有些無奈,這些個襦裙美則美矣,可惜太繁複,需要費很大的力氣。

程越費了吃奶的勁兒好容易收拾妥貼,一出房門在樓梯口與陸唯遇個正着,顯然他正等着自己。

“阿月,我正要去找你。”

“嫂子和陸傑在門久等着了。”

陸唯笑吟吟的說道,

“將軍大人,今日不忙公務?”程越被眼前的人差點迷失了心神,好容易找回思緒,低聲寒暄。

陸唯今日拋棄一慣灰沉沉的顏色,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長衫,烏黑的頭髮套在一支古樸吊雕花的金質發冠中,堆起高髻,身長玉立,俊俏風流,所謂的鮮衣怒馬少年時,當如是也。

“陪你們過節吧。”

“今日人多,陸通主動加入了護衛營維護全城百姓的安危,我就只好當這個護花使者了。”

“陸大哥也是盡職。”

“今兒個最高興的怕是陸傑那小子。”

程越一路微笑,因着過節的緣故,整個活潑又光彩照人。難得一見的淡紫色襦裙,在陽光的沐浴下,如夢如幻。

陸嫂子見兩人,眉眼笑意燦爛,男的俊,女的俏,好一對壁人。

“嫂子。”兩聲齊聲招呼,惹得陸嫂子又一陣笑意

“齊修哥哥”

“阿月姐姐。”陸傑悄悄對着程越翻了個白眼,率先踏進馬車。

程越與陸嫂子前後腳也上了馬車,我們瀟洒的將軍大人當然騎着他的坐騎招搖過市。

從西河村到達東郊的燕山有半個時辰的車程,只一條筆直的大道直行。

才出村口,早有浩浩蕩蕩的隊伍緩緩而行。馬匹、螺車、牛車、馬車、軟轎塞滿了整條道路。更有甚者,一家老小攜手步行而過。

一路走走停停,終於到達燕山腳下,所有人必須充了代步工具,一步拾級而上。

程越在那望不見頭的青石梯旁駐住,內心有一種崩潰感。

“怎麼害怕啦?”陸傑一臉挑釁。

“小屁孩。”程越還了一個白眼,“害怕什麼?”

“姐姐今天就和你比比看誰先爬到山頂。”

“比就比,輸了罰你給我做五個香囊。”陸傑一臉環壞笑,彷彿看見陰謀得逞,有人被繡花針刺破整個手掌的慘景。

“要是你輸了,罰你各抄十遍四書五經。”程越互不相讓,也踩上陸傑的痛點。

“哼……”

陸傑一聲輕哼,”走着瞧。”

說話的間隙,像只跳脫的猴子,蹦蹦跳跳前行,轉眼將三人甩出一大截。

“阿傑,注意安全,不要跑散了。”

陸嫂子大聲叮囑,那小子回身回了句:“知道了。”

身影很快沒入熱鬧的人潮。

“放心吧,山上山下我都派了士兵站崗,那些人有誰不認識陸傑。”

“真遇上事,自會有人通報。”

“再則,不是有我嗎?”

“嫂子且放寬心。”陸唯輕聲的安慰,陸嫂子從善如流的點頭。

“我是怕那小子惹事生非。”

“才不怕他丟了。”

“一天到晚調皮搗蛋,丟了我還清凈些。”陸嫂子一通抱怨,陸唯當然知道她說得是反話,只笑笑,並不接話。

程越突然覺得自己有一種罪惡感,因為一時的貪玩和陸傑打賭,萬一真遇上什麼不好的事情,她倒成了罪人。

“嫂子,都怪我。”

“我本想與他鬧着玩玩兒。”

“誰知他信以為真。”程越低着頭,自責的說道。

“傻姑娘,男孩子哪有規規矩矩呆在娘親身邊的。”

“況且陸傑這人孩子心裡大數還是有的。”

“保不齊,他現在已經找了個地方坐下,等着取笑你。”

“今天過節,大家都有開開心心的。”

“今天打扮着這麼漂亮,一直耷着腦袋可減了風采。”陸嫂子拉着她的手一邊安慰,一邊打趣。

“齊修,你說是吧。”

“嫂子說得沒錯。”陸唯走在二人身後,暢然笑說。

“你也跟着起鬨。”程越迴轉頭,瞪了他一眼,加快了腳步,心裡多了一絲羞怯。

三人走走停停,終於在半山腰處看見坐在石階上正啃着地瓜的陸傑。

“你們也忒慢了吧。”

“害我等了這麼久。”

“有人的五個荷包,怕是做定了。”

程越走在最後面默不作聲,她害怕自己挑話,又把陸傑弄跑了。

“前面有個茶攤,我們去喝口茶,再上路吧。”

陸唯指着不遠處搭建的簡易茶棚,提出建議。

“好吧,我也走累了,正好歇歇腳。”

陸嫂子看看天色,離正午還有大把時間,便點頭同意。

茶老闆見四人裝束華貴,想必是城中的官家,十分熱情的招待。

“客人,裡邊座。”

陸傑走在最前邊,程越扶着陸嫂子行在中間,陸唯墊後。

老闆領着四人剛走到第三個棚子前,還未挨到坐椅,便聽見有人忙不跌的打起了招呼:“這不是陸將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