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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州節度府,五月初八

末山領着巡邏隊穿梭於節度府的每個角落,五月的小雨淅淅瀝瀝下個沒完沒了,從黎明下到日暮,似乎不想停歇它的脈脈細語。

末山抬頭看看這天色,心裡泛起隱憂,如果他是刺客一定會選擇這樣的天氣,因為雨水可以掩蓋許多罪惡。

近日的節度府是高危之地,為了防禦入夜的偷襲者,特意加編了兩個隊伍,全天不間斷的嚴密防守。

他們卻忽略了府內唯一的一個漏洞—水路。節度府後園的水渠與護城河內的水渠是相通相連的,引水入園,加了隔欄,又挖了魚塘,經年累月,倒忘了有這麼一條暗河。

張裕選擇之所選擇今日行事,和末雨相法相同,在這樣的天氣里可以更好的掩藏自己。

經過一段長時間的閉氣,他濕漉漉的從水裡爬了出來,剛好錯過一輪守衛。

關於節度府的守備防禦,獲取相應的信息,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

只是找這個入府的突破口,可花了他三天的時間,他將那張地圖反覆研究了多次,才想到水盾這條方案。

帶着一身的水珠,聽着那一對整齊的步伐,末雨正帶着一幫侍衛冒雨而過,張裕機警的隱進池塘的拱橋之下,。

這個魚塘離牢房有一段路程,他不知道那支則被關押在地牢還是水牢。

這需要一種運氣,和進堵場賭手氣一樣困難。偏偏他張裕的運氣一直是得天獨厚,他決定先探水牢。

節度府的水牢里建有一條暗河,終年不見天日,空氣十分混濁,水裡養着各種令人顫抖的動物,蛇蟲鼠蟻那是小兒科。

據說陸唯曾在關外找人弄了兩隻食人的顎魚,來對付那些離經被叛之人。

按里說那支則進了這種地方必定九死一生,偏偏他手裡捏碰上楊嫣近幾年拐賣兒童往來的賬本。楊嫣的背後是誰,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可若是將丞相的背後那位牽扯出來,才是滅頂的災難。

為什麼要拐賣兒童?中間有什麼利益鏈,其實張裕也並不清楚,這些涉及到高度機密的核心,他沒有資格知道。

為什麼要用一個外族人參與其中,當然是為了更好的掩人耳目。

那支則的舞團常年走南闖北,機會更多,目標更多。

上位者對於這些遠道而來,俯首稱臣的外族商人,有特別的優待。

況且那支則的身世與楊嫣也有着千絲萬縷的淵源。

丞相年輕時曾眷養了一個外室,那個外室女人也是個波斯人,生得貌美如花,傾國傾城,丞相很是迷戀了一段時間。

男人嘛,對着鮮嫩的花兒,一定是寵愛有加,愛寵軟語溫言的枕邊風,定然十分受用。

那支則便是這位波斯女子的外侄兒,為了讓你自己的恩寵更長久些,她將那支則架上了同一艘船上,理所當然的抱上了丞相府的大腿。

那支則本想正正噹噹做個商人,可是命運讓他卷進了權利的鬥爭之中無法抽手。

細細想來,他同他一樣何嘗不是別人手裡的一枚棋子,棋盤縱橫,哪裡需要哪裡擺放,可又有誰問過他們的想法?

他們的想法一直很簡單,只有兩個字—活着。

清清白白的活着,可是手中一旦染上鮮血便沒有回頭是案的結局。

張裕利落的翻過山頭,沿着河渠的長廊跳上屋檐,憑着過人的輕功飛躍在各個院落之間,一陣狂奔,終過成功的躲過森嚴的守備,停在了水牢的入口。

獄頭周石正和他手下的一個獄卒閑話家常。

周石的娘子月前才為他添了一個大胖小子,明日便是那個小東西的彌月之喜。

獄卒正拽竄着自己的頭兒請客吃飯。

周石一陣假意的推攘,“去去去……”

“你小子沒想過給你侄兒買個玩兒戴戴,只知道騙吃騙喝。”

周石拍拍那個小子的腦袋,臉上寫滿意見。

這酒怎會不請?只是大伙兒公務在身要湊整齊十分困難。

他一早便和媳婦商量妥當,叫廚子另做一桌,後日帶到府內好好招待他們。

“頭兒,真是太小氣了。”獄卒怎知自己老大所想,一臉的不高興。

“我這個做叔叔的怎會不給侄兒的買禮物?你知道我沒有成算,每次一拿奉銀眨眼便花了個精光。現在兜里空空如也,等拿到這個月的奉銀一定買個好的。”

“所以,頭兒,可這酒能不能先喝?”那小子又換了一張討好的面孔。

談論得津津有味的兩人,全然不知死神的腳步已漸漸逼近。

獄卒吃飯時喝多了兩碗肉湯,此時尿意滿滿,他懶得跑茅廁,便在入口的圍牆根處撒起尿來。

張裕一看,這真是千載逢的好機會,他快速的朝獄卒靠近,兩手勾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擰,傳來兩聲骨頭斷裂的聲音,那個獄卒少年還來不及呼喊,便結束了他年輕的生命。

張裕將其拖入旁邊的草叢,把自己身上衣物與之調換。

一切收拾妥當,他躬着身子,低着頭朝牢門走去。

“我說你小子偷懶去了?”

“撒泡尿需要耗費這麼多時間。”周石對着背影一通指責。

張裕卻不敢接話,周石盯着那個似乎高出一頭的背影,若有所思。

平常罵那小子一句,他會頂回十句,現在怎麼一句話都不反駁,周石覺得有些異常。

“小六兒,給我站住。”周石握緊腰間的大刀,小心翼翼的靠前,小六兒聽到叫聲,立刻停住了腳步。

“小六兒,轉過身來。“周石離張裕只有一尺的距離,他抽出大刀,高高的舉起,想要揮砍張裕的背部。

張裕飛速轉身,反手一掌,將大刀打落在地,周石及時一個閃避,後退幾步,張裕再也沒給周石反抗的機會,因為從袖口甩出一把飛刀,直插周石喉部,當場斃命。

周石圓瞪着雙眼,帶着死不瞑目的不甘心,那個才滿月的孩子瞬間失去了他唯一的父親。

張裕將周石的屍體拖入雜物間藏了起來,臨走前搜走了他身上的全部鑰匙,在他轉身的時候,無意憋見地上落一下把銀質的長命鎖,他蹲下身子將長命鎖揀了起來,擦掉上面的血跡,又裝進了周石的懷裡,這是一個父親留給自己孩子最後的禮物,不應該丟失無蹤。

沿着石梯往下走,有幾個獄卒正圈坐一團睡得美夢正酣。

張裕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迷煙,對着幾人吹了口氣,那幾人又陷入更深層的睡眠之中。

程越被圈在一方水牢里,雙手用鐵鏈拴在一根木柱子上,半個身子壓在一片污水裡,腳上也拷上了鎖鏈。

那日與胡先生談完話,她便被人丟進了水牢,他們覺得一個嬌嬌滴滴的姑娘最不可忍受的便是成日呆在一堆惡臭衝天的污水裡,水裡加幾隻水蛇、老鼠,便是最恐怖的刑罰。

好在這種殘忍的手法,一日只有兩個時辰,熬過去便好。

今日算算,早過了解救她上岸的時辰,那些獄卒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偷懶去了。

那條黑色的小蛇與她兩兩對視有一段時間了,它已經在警告她,再不離開它就要不客氣了。

耳邊突然傳來的腳步聲令她面上一喜,好啦,好啦,本姑娘今日的苦刑也算到頭了。

她開心的瞪回那支黑色的小蛇,你今日沒有機會咬我了,明日請早。

什麼叫樂極生悲,顯然眼前便是,程越發現進來這人,雖然穿着獄卒的衣服,感覺卻有些陌生。因他周身的強烈的氣場一點也不像長期生活在這種陰暗的地方。

或者?刺客的念頭開始在她的腦中打轉。

她決定閉目裝睡,靜觀其變,看看呆會兒有沒有混水摸魚的可能。

這水牢里的要犯不多,加上程越和那支則五個手指頭都可以數過來。

所以,張裕很快便在第五間牢房裡找到了那支則。

經過幾日的酷刑摧殘,那支則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

張裕嘗試了一圈鑰匙才打開牢門,程越越發肯定他是刺客無疑。

那條黑色的小蛇開始游向她的腳邊,她想裝睡,又忍不住內心快崩潰的情緒。

那支則被異常的聲響喚醒,他虛着眼,抬起紅腫的眼皮,看清來人,原本渙散的瞳孔散發出希望的光芒,嘴唇激動的哆嗦着,無聲的說了兩個字—救我。

張裕用指尖抵在嘴邊,示意那支則安靜。

那支則點點頭,卻抑不住激動,身體的起伏帶動着手腕的鐵鏈吱吱作響。

張裕一步一步走近,他從靴子里掏出一柄短刀,眼神從譏諷變得狠厲,他以為他是救命稻草,殊不知他是催命鬼符。

張裕二話不說直接用手裡的短刀重重朝那支則心臟口一推,血流如柱。那支則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掙扎着要想擺脫一場惡運,栓在手上的鐵鏈晃得更加大力,嘩啦嘩啦的十分刺耳。

張裕怎肯罷手,他越掙扎,他的刀扎得越深,甚至在腹部處不停的攪動,那支則受不得如此狠辣的手段,終於一命烏呼。

這廂程越突然大聲呼叫起來,“來人啊。”

“放我出去。”

因為那條黑呼呼的小蛇終於盤上她的雙腿,張開它的厲嘴咬上了她的腳踝,那冰涼而又滑溜的觸感引得她頭皮發麻。

程越的呼救並沒有引來獄卒,反而惹怒了張裕,“小姑娘,你安安靜靜的獃著我們也就相安無事,可你偏要自掘墳墓,那我不得爽快的送你一程。”

程越心知大事不妙,難道她這樣就領盒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