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本以為陸唯的身體可以抗過發熱這一關,看來她是高估他的身體的抗病能力。
程越撫上他的額頭,滾燙的溫度令她十分擔心。
屋子內不沒有熱水,也沒有退熱的葯,如果感染了可怎麼辦?
程越急得團團轉。
一陣思索,程越謹慎的鎖上房門,提着木桶偷偷的去御膳房要來熱水。
因李麽麽讓程越不用值夜,肖緣便成了那個倒霉催的替代者。
她窩在值房的角落裡打着盹兒,被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驚醒。
她一度以為那兩個刺客跑到御膳房來偷吃東西。
把她嚇得夠嗆,最後發現居然是程越。
“我說,你現在不是應該窩在被窩呼呼大睡嗎?”
“跑到這裡來幹什麼?”肖緣緩過心神,質問那個忙碌的身影。
“睡啦,一覺醒來發現全身粘糊糊的難受,很想洗個熱水澡,就偷偷跑來了。”
“我可不是故意嚇你的。”
程越提了半桶水,順帶揣了幾個晚飯剩下的饅頭,說了幾句話,便匆忙的而行。
肖緣望着那個迅速消失的背影,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程越這兩日行為極度反常,像是在掩飾什麼可怕的秘密。
程越這一趟奔波有急又累,她亦顧不上抱怨歇息,因為躺着床上的得那人臉色潮紅,已經開始胡言亂語。
她找來杯子將水涼到溫熱,艱難的扶起陸唯給他灌了半杯水。
又找來毛巾敷臉,擦拭身子,一通忙活又累又困。
可她卻不敢讓自己閉上雙眼,希望這個人的熱度今晚能降下來,否則有些難辦。
陸唯時冷時熱,彷彿一會兒置身於炎熱夏天,一會兒有掉入寒冷的冬天。
額間一直有一雙溫柔的手安撫着自己,像極了記憶里的母親。
他好想回到那個溫暖的懷抱,重新做一次可以撒嬌、任性妄為的小孩子。
可惜,他知道這是一場夢,一場久違的美夢。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的時候,陸唯睜開眼,發現自己手裡握着什麼東西。
待他抬眼望去,才發現自己和程越得手相互交握着,手心裡的溫暖燙熱的他的整個身心。
那個因疲憊而沉沉睡去的女子,嘴角上揚,也似在做一場美夢。
金色的日光打在她的秀髮上,有一種聖潔的溫柔。
像春日裡最清新的風和最美的風景,絲絲香甜直入心房。
陸唯用另一隻手輕輕的撩來她額前的髮絲,俏麗的容顏躍然眼前,陸唯心裡升起一股衝動,想要將這美好的嬌顏一筆一畫的繪進自己的腦海,那半空中的手指才撫過細細的眉尖,耳邊響起一聲嚶嚀,程越悠悠轉醒。
陸唯快速的放下自己的手指,莞爾一笑,“醒了?”
聲音里有無盡的溫柔。
程越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赫然對上一張顛倒眾生的俊臉,她撕的一聲抽氣,以為還在夢中。
陸唯被他迷糊的可愛勁兒給逗樂了,忍不住撲哧一笑。
程越感受到來自頭頂的微熱氣息,這才知道陸唯已經清醒,看他這副模樣,想是高熱已經退卻。
“笑什麼笑,你昨晚燒糊塗了,拉着我的手不停的叫我娘親。”
“還有臉笑我!”程越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的反駁。
陸唯輕輕搖起兩人交握的手,湊到她眼前,小時候我娘總是喜歡這樣牽着我,輕聲的說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過她了,可能是你的手太溫暖,謝謝!”
程越不自然的將手抽了回來,有些手足無措,她的耳根和臉頰泛起溫熱的潮紅。
她慌亂的逃開那人灼灼的注視。
“那個,肚子餓嗎?”
“昨晚只順了幾個饅頭,我去拿給你。”
陸唯默默的握緊手中最後的餘溫,“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出宮?”
“啊?”程越給他倒了一杯冷茶水,又在桌上的竹簍里遞出兩個已經冷硬的饅頭。
吃這些東西沒有營養,她今日得想法給他弄些肉類才行。
“你剛才說什麼?”她自己啃了一口,簡直難以下咽,陸唯卻吃得格外香甜。
“我說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宮?”陸唯吃完最後一口冷饅頭,喝一茶水,再一次問道。
“暫時不能。”
程越一邊回答一邊收拾自己,這一身髒兮兮的衣服是不能穿了。
“背過身去,我要換衣服。”程越小聲的命令。
“為什麼?”
陸唯抬了一下眼皮,迅速的作出反應,身後一竄衣物摩擦的聲音,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種莫名的空落感。
“我在南詔還有一件未辦,自然還不能走。”程越如實的回答。
“我和陸通約定,今晚子時再闖一次靈水宮。”
“這次一別不知幾時再見。”
“這王宮裡兇險萬分,你一個女子孤身在外定要多加小心。”
“如果有什麼困難可去尹記找徐掌柜。”
陸唯一通囑咐,身後卻安靜無聲,“程越?”
“程越你還在嗎?”陸唯疑惑的轉身,
那女人竟這般悄然的離去。
陸唯不由的自嘲一笑,他再次環視四周,掂着腳站起身,自腰間取下一塊白色玉佩輕輕的放入枕頭下面,將這兩日與自己有關的痕迹全部消除,一如來時的模樣。
如果他與她的命運註定會一直糾纏,那麼這一次的別離也只是為下一次的重逢留下更濃烈的色彩。
陸唯收起所有的情緒,快速的逃出掖庭。
他要再一次探查關押段侯旭的宮殿,既然自己付出了代價,那麼不達到目的不是他陸唯的風格。
程越不喜歡離別,更不喜歡離別時的難捨的情緒。
忽如其來的相遇,應該用不告而別的方式結束。
“阿越,阿越。”肖緣用力推了推程越。
“你這兩天很反常,有什麼心事?”
好容易等到開飯時間,這個程越卻一個人呆在角落裡發獃。
“啊?幹嘛?有事嗎?”程越驚訝的回頭。
“吃飯了,你沒感覺肚子餓嗎?”肖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可能腸胃還未恢復,我沒什麼感覺。”程越一臉搪塞。
“走吧,那更應該按時吃飯。”
這一天仍是心神不寧的渡過,但今夜程越選擇了值夜,這裡離靈水宮更近一些。
如果有什麼突發的情況,她或許能做點什麼。
好容易挨到子時,按說從昨晚到現在她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人應該特別犯困才是,而她此時的心情卻格外清醒。
時間一份一秒的流逝,靈水宮方向沒有任何不同尋常的跡象。
午膳後她趁機去了靈水宮找張晉閑話,發現那裡的守衛增加了兩倍,她有心打探幾句那個段侯旭的事情,被張晉的上官打斷了時機,只得悻悻而歸。
陸唯讓她和他們一同出宮,她其實也有所動搖,從這次他們的偷襲事件可以看出段侯夏的政權可能極不穩定,完全有被人取而代之的危險。
她曾聽過段侯旭後宮被血洗的事件,東華宮如今還空着大部宮殿,那些昔日的主人在王權交替的那天大數人香消玉殞,何況她們這些毫無背景的下人,還不是一群螻蟻任人踩踏。
轟隆一聲巨響,將程越的思緒拉回了現實,沒想到陸唯這次的反攻如此強烈。
她望着靈水宮逐漸升起的火光,情緒也開始波動。
不知道他們來了多少人,有又準備了怎樣的計策。
一時掖庭各處的人兩兩聚集,無不觀測着靈水宮的變化。
程越偷偷爬上御膳房的閣樓,躲在雜物間透出窗戶,希望可以望見陸唯他們的身影。
靈水宮整個宮殿被包圍着,這次的兵力怕是有上萬人,看來段侯夏誓要陸唯死無葬身之地。
程越此時的擔心已經冒到了嗓子眼兒,感嘆英雄也不好當。
“阿越,阿越……”
肖緣扯着嗓門在樓下大叫,程越只得下樓相迎。
“怎麼了,你害怕了?”
程越看着突然跑來的肖緣關切的問道。
“我是來求證一件事情。”
“恩,什麼事情?”程越一臉疑惑。
“這是什麼東西?”
肖緣舉起右手,程越分明看見了自己還未來得及收拾的那件血跡斑斑的衣服。
“你什麼意思?”
程越頓覺不妙,但也沒有作出任何慌亂的舉動。
她諷刺一笑,“這是我昨日殺魚,殺雞,當差時的衣服,你是要幫我洗衣服嗎?”
“可是未經過我的同意,你進我屋子幹什麼?”
“那這個呢?”
肖緣舉起一個沾着泥巴的藍色布包,用力的扔在地上,包裹里有兩條血色的毛巾和半隻殘箭頭。
這分明是她今早埋在掖庭後園的柳樹下,怎麼被她翻了出來。
肖緣?自己的身邊居然藏着如此心機的女子,果然還是識人不清。
但是她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了賞錢?還是為了她所謂的愛情?
因為張晉和自己走得太近?古往今來為難女人的人最後仍然是女人。
“你從哪裡弄來的東西?問我做什麼?”
程越一步一步靠近她,一臉無辜。
“阿越,這是不是你的東西?”
肖緣定定的望着她,不想放過她臉上的任何錶情。
“不是。”程越回答得極其肯定和快速,沒有任何思考。
“可是今早周回正好看見你拿着把鏟子,在埋藏什麼東西,他等你走後將它們挖了出來。”
“我說你這兩天很反常,原來私藏刺客。”
“你憑什麼說這是我的東西,好吧,退一步講,這是我埋的東西,又和刺客扯上什麼關係?”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窩藏刺客?”
程越冷冷的質問,並表現出心虛害怕的情緒。
“肖緣,我一直當你是好姐妹,沒想到你會在背後捅我一刀。”
“我竟出不知何時得罪你至深?”
“我這是在幫你,你只要上高公公那裡坦白交代刺客的下場,他會饒你一命。”
“如果你拒不承認,也沒關係,羽衛軍已經去你的屋子搜查,到時找出證據,可留沒人救得了你?”
“對了,搜屋子的是張大哥。”
肖緣笑得一臉燦爛,像是解決了多年的仇怨。
“沒想到你居然還告密?”
“我真是小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