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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幼姑不說話,一轉身從後面離開了大廳,梅振衣朝何家夫婦尷尬的笑了笑:“看來妹妹真是惱我了,我去看看她想問我什麼。”也朝後面去了。

何木生的表情也很尷尬,抬起手想勸阻,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等梅振衣走遠了,這才沖婆娘小聲道:“幼姑這孩子在使小性子,莫要衝撞了梅公子,他雖未告訴我們身份,但也沒有絲毫對不住我們的地方,要不你也去看看?”

何仙姑道:“這麼多年不知道他是誰,幼姑有些着惱也不意外,責他幾句而已,想必不會讓梅公子下不了台。......他這次上門,會不會是來提親的?”

何火根面喜色道:“我們家要辦喜事了嗎?”

何木生:“別忘了幼姑的病還沒治好,梅公子這次來應該是說治病的事吧?”

不提廳中何氏一家如何議論,何幼姑一直走到後院,在梅振衣當初從天而落的水塘邊站定腳步。梅振衣跟了過來,低頭問道:“妹妹還在生氣嗎,你想問我什麼?”

何幼姑轉過身來,仰起臉看着他,直截了當的問道:“呂道長,這一次到我家,沒發現大家看你的眼神有什麼不同嗎?”

梅振衣長揖及地,賠禮道:“幼姑妹妹,我不該瞞了你們這麼多年,我就是梅府長子梅振衣,早想對你們明說,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你們是如何知道的?”他一見這個架式,也就不再兜,痛痛快快的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這麼說還好,話一出口就見何幼姑一跺腳。眼圈都紅了,質問道:“你還問我,兩年前你說我有先天不足之症。天年不過三七,你剛走沒幾個月,你們梅家就來人了。”

“誰?我可是吩咐過家中下人,誰也不許向你們泄我的身份。”梅振衣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還會有這種事。

何幼姑:“原來你一直想把我們蒙在鼓裡,還講什麼早想明說?來地人是六老爺梅六發,他找上門告訴我們一家。小呂道長就是梅家的小公爺。還說我的病梅家大少爺一定能治好,讓我們放心等待。然後又告誡我們全家人。誰也不可泄消息,大少爺不暴身份必有深意。”

原來是梅六發乾地,可惜這小子已經死了,梅振衣也無法再去追究,梅家的下人中知道他與何家的關係。又能私下裡干出這種事的只有梅六發了。梅振衣嘆了口氣又問道:“六發還說什麼了?”

“這些還不夠嗎?當時我娘正在張羅着給我找婆家,上門提親的人很多,她是左挑右選。而我爹不同意我出嫁,認為病沒治好,嫁出去是害人家,時常與我娘拌嘴。......但是六老爺一登門,誰再也不敢再提這些事了,甚至都不敢讓我多出門!......六老爺沒明說,但意思誰不清楚?梅大少爺。你好威風!就讓我這麼不明不白的等着你嗎?”

何幼姑發出一連串的質問。有些氣喘,忍不住咳嗽起來。梅振衣上前輕輕撫着她地後背道:“幼姑。生氣可以,但別傷了身子,是我不對,可我真不知道六發來過,確實不是我讓他來地。”

何幼姑:“他是你們家的奴才,若不知揣摩主子地心思,敢背着你這麼做嗎?”

這一句話問得梅振衣難以回答,是啊,六發若不是揣摩他的心思,敢做這件事嗎?說到底還是他與何家的關係太曖昧了,六發才會私下裡挑明,以為猜中了少爺的想法。梅振衣也不想多做辯解,只有哄着幼姑道:“錯都在我,妹妹想怎麼責罰我,才能不生氣?”

幼姑一扭身子上前一步,甩脫了梅振衣輕撫後背的手,紅着眼睛低頭道:“我哪敢責罰你,梅公子一個不高興,蕪州都要顫三顫,我們何家可承受不起。”

何幼姑說出這種話來,梅振衣也不知心中什麼滋味,他不是想欺瞞何家人,沒說明身份怕地就是今天這種局面。如今何氏夫婦以及何火根對他很恭敬,但卻有了一種難言的生疏感,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上門蹭飯惹人疼的小呂道長。

只有何幼姑把他叫到後院紅着眼睛斥責一頓,才能感覺到她還是把他當作從小一直認識的那個人。想到這裡,梅振衣乾脆把臉色稍微一板:“幼姑,你何苦這樣說我?我是那種人嗎?這些年來,我可曾做過任何對不起你們一家人的事?你們對我的好,我一直記在心裡。”

見梅振衣也有些動氣了,幼姑撅着嘴扭過臉道:“你為什麼要那麼做?從一開始就騙我,獨自一人在齊雲觀父母都不在身邊,把自己說的那麼可憐,還隔三岔五來我家騙吃騙喝,害得我和哥哥還經常上齊雲觀給你送東西。”雖然還是在數落,但責問的語氣淡了不少。

憑心而論,何氏一家人對“小呂道長”是很不錯的,何木生甚至把他當作了半個兒子。梅家雖然私下裡幫了這一家人不少忙,但論家業根基,何家對他地付出未必不如梅家對何家地付出。

梅振衣為什麼要“騙”這一家人,這個歷史遺留問題追究起來就複雜了。他第一次上門送葯,也許是因為何幼姑眉目之間酷似曲怡敏吧,牽動了他穿越前記憶中的情懷,隱瞞了自己地身份,是怕嚇着這一家人。

如果就是這麼一次交往也就罷了,但是後來與何家兄妹弟結識就不那麼簡單了,捫心自問,梅振衣也不是單純的要給何幼姑治病。那時候他剛剛穿越不久,仍處於孫思邈離去後有些迷茫困惑的時期,尤其是對自己的身份有些迷茫,他身邊甚至都沒有真正的親人。

在與何家人的交往過程中,他找到了一種很平凡的普通人之間地親切感,這種心境正是他當時所需要的。所以也不想開口說破。隨着時間的推移,一個微小地誤會越積越深,到現在還真不好開口說出真相。梅振衣甚至有些感激梅六發。已經挑明了,省得自己再去為難,如果不想瞞何家人一輩子,總是要面對今天這一幕的。

“幼姑妹妹,如果我說就是為了騙你,從當初見到你第一面開始,你信嗎?”梅振衣這一句話問到了關節上。想當初何幼姑只是一個五、六歲面黃肌瘦頭髮稀疏的小丫頭。何木生也不過是個老實憨厚的農家漢子,梅家大少爺能騙他們什麼?

幼姑也不再生氣了。期期艾艾的說道:“其實我沒什麼好怪你的,你沒騙我們家什麼。如果說這是騙,不知有多少人家都希望能被你這麼騙一次?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是梅公子?”

梅振衣一聳肩:“我也沒辦法,自從一來到這個世界上。我就是梅振衣,開始有點想不明白,但後來也就認了。......假如叔叔嬸嬸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你還會當我是道士哥哥嗎?”

前面幾句話何幼姑聽得似懂非懂,後面一句何幼姑卻聽明白了,假如當初就知道小呂道長是梅家大少爺,也不可能有這些年自然而然的交往了。何幼姑站在那裡沉默了半天,咬了咬嘴唇抬頭問了一句:“好吧,梅公子。我還把你當成道士哥哥。只想問一句,如今你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