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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咄咄追問,君諾塵也並不惱怒,他依然面不改色,一如往常那樣溫和。他緩聲說:“楚莫到底還是沉不住氣。既要想安穩登上王位,那麼之前的布置就要一絲不苟,要有萬分把握。現在,只是成功的第一步,我們要慢慢來。音千落雖已死,而且越冥與安冷耀也已反目,但這仍不是最好的時機。越冥心思細密,有些事瞞不了他太久,他馬上便會明白過來,我們要將他徹底打壓才算成功。而且你不要忘了,除了他,還有葉謙這樣一個棘手的高人存在。所以我們現在還不能大意。”

林楚莫被君諾塵這麼一說,心中的怨氣漸漸平復下來。他不得不承認,若論城府,他不及越冥更不及君諾塵。君諾塵這人表面上看上去像是一潭湖水,波瀾不驚,但卻讓人猜不透它的深度,加之這人平日里對誰都是溫文爾雅,可這層溫和下,卻又透着幾分疏離。

他還記得那日,他親眼見到那個一再與他合作的黑衣男子拿下面具後,露出的竟是君諾塵的面容後,自己心中的震驚。他實在不曾想過,那個葉謙最為倚重的人,魔界里受人尊敬的殿下,竟是幾次助他的黑衣男子。君諾塵,他究竟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林楚莫一直都不願承認,他其實是有些怕他的。君諾塵這人,身懷絕技,卻深藏不露,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這樣一個強大的人,甘願幫他,難以不令人懷疑他的用心。但林楚莫不願再想這麼多,他已在這條路上走了太久,無論最終目的地是怎樣的,他都不能再退了。

“那我們現在該做些什麼?”林楚莫問。

君諾塵輕輕搖了搖頭:“什麼都不必做,等着越冥自己發現線索,主動找上門。”

“什麼?”林楚莫不解:“這不是自尋死路?他要是弄清一切我還有的活嗎?他……他不會現在已經發現什麼了吧?”林楚莫說話間心裡一顫,不覺冷汗直流。

君諾塵抿嘴一笑:“發現了什麼是一定的,但這本就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放心,若他真完全弄清了一切,你不會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有些時候,讓對方知道一點線索並非等於全盤暴露。”

林楚莫雖心裡還有些慌亂,但他見君諾塵勝券在握的樣子,也稍微鬆了一口氣。

“好,我聽你的。”林楚莫說著,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對了,安冷耀是不是在你那裡?”

君諾塵不置可否,並未多言,但林楚莫已然知道了答案。

“為什麼要救他?讓他死在越冥劍下不是更好?”林楚莫氣憤地質問。

“有的人若是活着有價值,便不能讓他白白死去。”君諾塵不緊不慢地說,“他絕非你眼中一個不值一提的存在。相反,他是我手中一枚很好的棋子。若是運用得當,能讓這盤棋下得更為出色。”

“什麼?”林楚莫越來越疑惑。

君諾塵不再解釋下去,他揮了揮手,淡聲說:“你先回去,稍安毋躁,我自有安排。”

林楚莫見那人臉上已流露出幾分不耐煩的神色,他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好點了點頭。然而就在他即將離去的時候,他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你真的會幫我?”

君諾塵一怔,隨即反問:“你說呢?”

“我……”林楚莫發覺自己的聲音帶着顫抖,他幾乎已經明白了答案。

“現在,除了相信我,你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對嗎?既是如此,問這個問題豈不是多此一舉?”君諾塵緩聲說,他的聲音清朗濕潤,卻讓林楚莫一驚。

就在那一刻,林楚莫已經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未來的路無論好與壞,早就不是他能夠掌握的了……

“魔王,您當真要一個人去見他?”魔影猶豫了許久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越冥沒有回答,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但這太危險了。如今魔後故去,人心不定,君諾塵一手策划了這麼久,等的就是這一刻。您貿然前去,難免會遭受他的算計。”魔影試圖勸道。

越冥搖搖頭,道:“這怎麼算是貿然呢?難道現在你還不清楚我的計劃?”

“雖說如此,只是……”魔影頓了頓,“即便我們備下人手,但距離那麼遠,趕過去也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內,難保君諾塵會做出什麼不利的舉動。”

“他武功高強,經葉長老一手教導,且不要說我,即使是長老也未必有把握能勝得了他。若我們布下的人離得太近,他馬上就會察覺,反倒更為不利。”越冥分析,“所以現在,我們只有智取。好在這些年來,魔界里有不少暗地裡的兵力布置只有我最為清楚,而且這些人身手不差,可以助我們。到時候,你們等着我的信號行事便是了。”

“我明白了。”魔影低聲道,面色仍有擔憂。

越冥見他始終無法真正放下心,忽地一笑:“難道你不相信我嗎?唉,真是沮喪啊,出戰之前,我身邊的人對我這麼沒有信心。”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魔影慌忙否認,他和越冥自小一起長大,越冥的實力他從來心知肚明。只是,君諾塵為人狡詐,他擔心越冥會遭他人算計。

越冥見魔影慌忙解釋的樣子,只覺得有趣,然而他也清楚魔影心裡的想法。他在心裡不禁暗暗嘆息,現在,在失去了母親,與朋友反目之後,還能有一個真正擔心他,值得信任的人實在太難得了。

想到此處,他收斂了笑容,面色凝重地拍了拍魔影的肩:“魔影,這麼多年來,你一直侍我左右,任勞任怨,辛苦你了。我一路走來,身邊本簇擁着無數人,但現在能讓我信任的只有你一個。”

“魔王言重了,我愧不敢當。”魔影低下頭說。他覺得自己從未有什麼過人的天賦,能真正擔當起越冥的看重。只是,他有一顆忠心。他決不是見利忘義的小人,只要他還活着,他永遠會追隨越冥。

越冥看着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當自己還只是一個孩子,吵鬧着不肯練習法術,因而被母親責備時,總是魔影幫他解圍。多年來,他一直以為所謂友情應當是與安冷耀的相交,但現在想來,魔影這麼久以來對他的默默追隨又何嘗不是一種情義。只是,在很多時候,他都忽視了這份看似不起眼的友誼。

“魔影,此次行動,若我遭遇困境,你不要顧念於我,要儘快脫身。君諾塵法術精深,你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但無論如何,魔界不能落入他的手中。你要活着,替我管理魔界。”越冥沉聲說,臉上是淡淡的凝重之色。

“魔王……”魔影欲言又止。

“這是命令,你不能違背。”越冥加重了語氣。

魔影不禁沉默,良久,他抬起頭,直視着越冥的眼睛:“魔王,我答應您。但魔界永遠都不屬於我,我會等着您重新回來的那一天,把它還於你。”他沒有貪念,亦無野心。

越冥心中一動,他望着面前的少年,俊美的面容上,終於流露出許久不見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夜晚終於來臨了。自古以來,提起黑夜,它似乎帶給人們的是深陷在漫長黑暗裡的無限恐懼。可對於戰鬥的人來說,黑夜裡的進攻最不易令人察覺,因為黑暗本身便會掩埋許多東西。

今夜的天空一片陰沉,月亮與群星均被掩在了濃厚的烏雲中,整個世界都被渲染成了墨色。

對於即將到來的一切,越冥沒有絲毫恐懼。他在林中穿梭,四周一片寂靜,只是偶爾響起他碰到地上枯葉而散出的沙沙聲音。林子里沒有一絲光亮,黑得令人發慌,令人畏懼,但他始終面色平靜。

終於,來到了林子的邊緣,他看到了一座淡雅別緻的小木屋,裡面散發出橙黃色的暖光,將屋子四周的土地都映照得一清二楚。木屋前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的桌旁坐着一位年輕的白衣男子。他面前放着兩杯茶水,一杯放在他自己面前,而另一杯則放在離他不遠的空位子上,彷彿正在等着什麼人。

越冥抿了抿唇,他一點點走向那個人,而那人背對他坐着,仿若不曾察覺什麼。直到越冥坐在了他身旁的空位上,那人才輕聲開口:“我等你很久了。”

越冥沒有回答,而是先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才說:“不久,這茶水還未涼透,這只是你的客套話吧?不過我倒真未曾想到,你為了迎接我,還細心準備了茶水,還真是用心呢。”

白衣男子轉過身,面對着越冥,他淺淺一笑:“我只是不願以兵戎相見,我只是希望我們可以坐下來坦誠談談,不是更好嗎?”他的言語溫和,舉手投足間像是一個謙謙君子。

越冥拍了拍腦門,道:“唉,真是傷腦筋呀,我實在是想不出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談的。”

白衣男子搖搖手,說:“沒有關係,你不願同我說話,我倒有些話想要告訴你。”他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塊小巧的牌子放到桌上。越冥黑眸一緊,手飛快地伸向那塊牌子,但那人已經先一步攔住了他,將牌子護住。

“你到底要做什麼?”越冥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