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家是不是沒有兒子啊？”

男人點點頭，滿含愛意地看着他的女兒：“是啊，我夫人生她的時候就已經吃了很多的苦了，我捨不得再讓她受一次罪，所以有個閨女就夠了。”

白母不理解，按照她的想法，生孩子就是女人的責任所在，怎麼能說受罪呢？她按照自己的“好心”勸了一句：“還是要生個兒子的，不然將來女兒嫁人了，誰在家給你們養老啊？”

那個小女孩聽見了，抬起頭對男人說：“爸爸，什麼叫嫁人呀？”

“嫁人就是你去給別人家當女兒。”

小女兒立馬皺起眉頭，認真的說：“爸爸，我不嫁人，我在家照顧你和媽媽。”

“乖。”男人摸了一下小女孩的腦袋，也沒有太把白母的話往心裡去，他只是覺得白母從小和自己所處的環境不同，所以思想不同，三觀不同，沒必要跟她爭執，所以把這句話當笑話聽了，聽完就也放下了。

但白母並沒有感覺到男人情緒上的變化，搖搖頭說：“沒有兒子，真是太可憐了，你家住這麼大的房子，要是有個兒子，也不虧了，留給女兒多虧啊。”

男人雖然不跟她計較，但也沒有覺得自己可憐到需要她同情的地步，臉色漸漸冷了下來，不過他還是很有禮貌地說：“大姐，你繼續去打掃吧。”

“好的。”白母繼續去幹活了，她認認真真弄了半天，將各個角落都打掃到了，因為看家的主人脾氣好又大方，所以她更用心，以往她根本不會替別人擦外面的玻璃，這次也都擦了。

結束後，男人拿了五百塊錢給她，這個比約定的還要多，白母滿心歡喜，拿錢的時候問他：“先生下次要是有需要，還可以叫我。”

男人搖搖頭，說：“不用了，你拿錢回家貼補一下你兒子吧。”

白母這才意識到男人說話的語氣有些不對，但又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得罪了他......而且，他怎麼知道她家裡有個兒子的？

她猶豫着不想走，因為在這家幹活又輕鬆錢又多，還想仔細問問原因的時候，女主人開門進來了，小姑娘撲到女主人懷中，大聲叫：“媽媽。”

“哎。”女人滿臉微笑地將她抱起來，走到沙發上坐下，男主人過去將她的鞋子擺好，外套掛好。

白母看着男人這一系列自然而言的動作，驚訝地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在她的思維里，男人是不應該做這些小細節的，要是在她的家裡，她一回家把鞋子和外套亂扔，她丈夫早就......早就打她了。

男主人注意到了紋絲不動的白母，問她：“你怎麼還不走？還有什麼事嗎？”

白母回過神來，緊張地搓了搓手，搖搖頭，又問：“我是哪裡做的不好嗎？先生以後不讓我來幹活了嗎？”

這個家的女主人聽見這話也抬起頭來看向男主人，問：“是啊，你平時不是很好說話的一個人嗎？怎麼了？”

男主人笑笑說：“她勸你生二胎，還說咱們家沒有個男孩怎麼行。”

“哈哈，大姐也是從她的角度為你考慮。”女主人笑了起來，對白母說，“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生活方式，我們家的女兒這麼乖巧聽話，我們很滿意了，如果再生一個，是個不孝順每天惹事的兒子，那才頭疼呢。真的非常感謝你為我們好。時間很晚了，天都黑了，快回去吧。”

白母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沒明白什麼，站在那兒還是有些不想動。

女主人也站起來了，親切地對白母說：“是身上沒錢坐車嗎？我給你一些零錢吧。”

白母趕緊說：“我有公交卡......謝謝你們。”她終於意識到了人家再趕她走，趕緊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白母的心裡一直很難受，回到家還在想着那家人的狀態......其實她也知道，靠兒子養老不靠譜，但是自己的祖上，自己的長輩，自己認識的人，都是這樣，世世代代都過來了，就連她，也是從小被弟弟壓迫着長大的，難道到了白清清頭上就不可以了嗎？

她想着事情，聞到衣服上還有一些油煙味，就把衣服脫下來隨手放到床上，白父看見了，皺皺眉說她：“你就不能把衣服掛起來嗎？都是油，你把床弄髒了我怎麼睡覺？”

白母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想到了剛才看見的那種人，人家的丈夫為什麼就可以對妻子那麼好？那麼溫柔？

她有些委屈，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我在外面幹了半天的活，這麼累了，你就不能幫我掛一下嗎？”

白父沒有聽清：“什麼？”

白母沒有再說什麼了，自嘲地想着，自己的丈夫是什麼人啊，人家的男主人又是什麼人啊，這能比嗎？

有錢人家務活都讓保潔做了，自己當然有空照顧一下妻子了，而自己的丈夫，白天也累了一天，哪裡還有空照顧她？

白母站起來趕緊去把衣服掛起來。

這種想法以後真的不能再有啊......人家家裡有錢，都是上層人，自己跟他們比什麼呢？這麼大半輩子都過來了，以後的日子繼續這樣，不挺好的嗎？

白宏傑......白母看向白宏傑，他在帘子後面，光線一閃一閃的，白母不用看就知道他是在打遊戲，要不然就是抱着手機跟人家聊天。

這個兒子再不像話，將來也不會不給他們養老送終吧？畢竟世世代代都這麼過來了，祖上都是兒子養老送終的，她不會怎麼倒霉就攤上一個不孝順的兒子吧。

白母收拾好衣服之後，又去給這父子倆做飯，忙了一個多小時，等喊他們倆吃飯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

白宏傑過來吃兩口就不吃了，放下筷子回去繼續打遊戲，白母見他就吃了一會兒，擔心地問：“宏傑，你怎麼不多吃點？我今天做的你不喜歡吃嗎？”

白宏傑好半天才回她：“我下午餓了自己叫外賣了。”

白母有些心疼：“外賣多貴啊，又不健康，聽說都是地溝油，以後不要買外賣了......”

“你這麼晚才回來做飯，怪我啊？”白宏傑似乎是遊戲輸了，不太高興，衝著她吼了一句。

白母今天的情緒本來就因為收到那家人的影響，有些不穩定，剛才還能自我調節一下，現在被白宏傑這麼一吼，情緒又上來了，胸口頓時梗地說不出話來。

白父也沒有幫着她，低頭吃飯，好像沒有聽見一樣。

白母真的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了，嘴巴里的飯菜頓時失去了滋味，難以下咽。

白宏傑又在房間里罵了一句髒話，他可能是在罵遊戲，但白母總覺得他好像在她，心裡難受的要命，頓時忍不住哭了出來。

白父一見她哭，不耐煩地皺皺眉頭，說：“哭什麼，這麼大一個人了還哭，不嫌丟臉？兒子說兩句你就哭了？”

“怎麼丟臉了？我嫁給你幾十年過過一天好日子嗎？我現在不求兒子多孝順，只求他等我老的不能動的時候，能給我送碗飯就夠了，你看他現在，動不動就吼我罵我，你覺得他像是會孝順我的樣子嗎？”

白父不知道怎麼反駁，但他就是覺得白母說的不對，他眉頭擰得更緊了，對白母說：“我看老家人說得對，女的就不能出來見世面，一見世面心就野了，就什麼都不滿足，天天想着要這個要那個！”

“我沒要什麼，我只是覺得宏傑這麼罵我不對，我畢竟是他媽！宏傑這麼大了也不去找工作，我們倆不可能照顧他一輩子，將來我們倆死了怎麼辦？”

白父“啪”的一聲把筷子摔到桌子上，說：“我們死了，不還有清清嗎？她跟宏傑是親姐弟，難道會不照顧宏傑？她敢不照顧！要是她不照顧，我做鬼都纏着她！”

白母撇了撇嘴，剛才那種奇怪的想要反抗的心緒又被壓了下來......

或許她意識到了一直以來的思想可能是錯誤的，可能跟不上現在人了，但是，前半輩子都已經這麼過來了，現在改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吧，來不及了。

而且，這事情本就沒有對錯，一家有兩個孩子的，估計很少有人能把一碗水端平，有人偏心女兒，有心偏心兒子，他們偏心兒子也沒什麼錯。

再說了，白清清本來就是姐姐，比弟弟大，照顧弟弟是應該的。

都怪自己，居然埋怨兒子，還哭了，真丟人......都是那家人害得，非給她灌輸這種思想，害她動搖了。

白母抹了一把眼睛，自己給自己想了一系列原諒他們父子倆的理由，心情也調整好了，對白父說：“清清現在越來越不聽話了，我們叫她去跟那個有錢男生在一起，她非不願意，現在一個人跑到大老遠的西北去實習，也不告訴我們一聲......我們要不要去那邊找找清清？”

白父把碗往桌子上一摔，沒好氣地說：“去什麼去？來回車費一千多誰給？到那裡之後要是找不到，還要住旅店，那個錢誰給？”

“那怎麼辦？我們不管她了？”

“不管她？白清清別在那個地方跟別人把孩子都生了，回來還怎麼嫁有錢人？”白父氣沖沖地吼了一句，但他也不知道怎麼辦，現在只能發火。

一直在裡面聽着他們說話的白宏傑插了一句：“還能怎麼辦，你們去學校要人唄，學校把你們的女兒送走了，你們找學校的麻煩啊。”

白父和白母對視一眼，都覺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