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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等就到了晚間,商陸的心情在看到澤蘭遲遲沒有前來向他賠罪的意思之後,越發的陰沉,澤蘭早上在商陸那處碰了釘子,一直到晚上用過了晚膳,才不緊不慢的準備了葯浴往書房送去。

澤蘭心裡不滿,也就沒去注意商陸已經一天沒有用膳了。她收拾好了心情,端着葯盆往書房走去。

“大少奶奶請回吧,大少爺已經睡下了。”

澤蘭沒想到商陸的屋子裡面還亮着燭火,卻讓外面的人通報已經睡下了,澤蘭站定腳步,早上好不容易被自己按捺下來的火氣一下子被這個不軟不硬的釘子給勾了出來。

澤蘭冷笑一聲,也沒去理會一臉為難攔住自己的下人,澤蘭衝著緊閉的房門嗆聲說道:“我不知今日發生了什麼,但我自認問心無愧,若你我之間永遠只能如這般互相猜忌,那麼不如一紙休書,好聚好散。”

澤蘭說完也不管自己這句話給門口的下人聽了有多麼驚世駭俗,將葯盆摔在地上,任那盆中湯藥撒了一地,澤蘭怒氣沖沖的轉身離去。

“大少奶奶……”

半夏手足無措的看着澤蘭氣的雙肩打顫,眼眶發紅,吶吶張口卻不知說些什麼。澤蘭一言不發的越過欲言又止的半夏,轉身進屋,摔上了房門。

半夏急得在原地轉了幾圈,看看澤蘭屋子裡暗下來的燭光,又向著大少爺的書房望了過去,熟料書房的燭光閃了閃,驟然滅了下來。

半夏與那門口下人面面相覷,都是默然無語的模樣,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書房內商陸一直將澤蘭的話聽在了耳朵里,不知為何明明該生氣的人是商陸才是,可是商陸聽到門外澤蘭委屈憤怒的聲音卻感到心臟處微微有些澀疼。

商陸本來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再理會澤蘭的花言巧語,可是這會兒卻控制不住的將門外澤蘭的字字句句都記在了腦子裡面。

澤蘭說自己問心無愧,不知怎麼的,商陸竟然下意識的想要相信,他看澤蘭的委屈不解不像是作假,心內的天平不由自主的就向著澤蘭倒了過去。

或許是自己上午看錯了不成?還是這其中另有隱情?

商陸心中一時之間紛亂如麻,一會兒是澤蘭溫柔細心的照顧,一會兒又是花園裡澤蘭對着商仁笑的溫柔爽朗。商陸心中大亂,一道指風打滅了了蠟燭。

身處在一片黑暗中,商陸白日里被腐蝕的遍體鱗傷的心終於可以稍稍冷靜下來,雙腿因為缺少了澤蘭葯浴的按摩,這會兒被夜間涼氣一侵,便針扎般,細細密密的疼痛了起來。

好不容易有了些好轉,這段時間怕是又要斷了下來,還不知道被梁棲發現了又該如何念叨自己了。

商陸捶了捶疼痛難忍的雙腿,有些心不在焉的胡亂想着。真是越發不像自己了,他這身子最忌情緒大變,可是似乎澤蘭出現之後,他就越來越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了。

商陸想起自己往日里對待澤蘭的態度,控制不住的偷偷對比了一番那商仁假模假樣的討好,雖然面上不屑,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草包弟弟確實比自己會討女孩子的歡心。

時至半夜,夜涼如水。腿上細細密密的疼痛已經讓商陸感到麻木了,他就這樣在這寒夜裡面一坐就是大半夜,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商陸突然動了,他搖着輪椅緩緩的挪向了窗子一角。商陸掀開窗子,在暗格上面敲了三下,一片寂靜之中突然嘎吱一聲,一隻雪白羽毛的鴿子就不知從哪裡飛了出來。

商陸摸了摸鴿子溫暖柔順的頭頂,將自己準備好的紙條綁在了鴿子的腿上。商陸拍了拍窗框,放走了鴿子,這才收回視線,轉而踏着夜色往不遠處澤蘭的屋子處望了兩眼。

有些事情,他會自己弄清楚,若真是誤會了澤蘭,商陸心中默默想着,若真如此,他必然不會否認自己的錯誤,並且發誓日後絕不再隨意懷疑澤蘭。

商陸沒有去想萬一這一切都如他所見該如何,或許在商陸決定放出信鴿去調查清楚這一切的剎那,心裡就已經有了答案。

夜風吹進屋子,冷冷的含着葉露打在商陸的身上,但他卻彷彿沒有意識到冷意一般,心裡有一角破洞正在被緩緩癒合。

澤蘭又一次被商陸不分青紅皂白的懷疑排斥,雖然她早就一遍遍的告誡過自己,她是來贖罪的,對於商陸的懷疑,她合該受着,誰讓她上輩子確實被哄騙着做了對不起商陸的事情。

可是或許是因為人都是貪婪的,澤蘭也不例外。

若從一開始商陸便不曾對澤蘭釋放過善意,沒有那晚飯桌上大費周折準備的邊疆味道,沒有商陸那一句真摯篤定的了解,或許此時澤蘭不會這麼傷心難過。

澤蘭雖然滅了蠟燭鎖上了門,但是心中煩悶,輾轉反側就是難以成眠。澤蘭看看外面的天色,離天亮時間還早得很。

復而便想起了那被自己打翻了的葯浴,澤蘭心裡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堅持了這麼多天,難道就這樣半途而廢?

拋開自己的心情不談,若是商陸的腿遲遲不能好起來,那麼她又要在這商府蹉跎到何時?彷彿只是為了給自己堅持下去找一個理由,澤蘭的心情平靜下來,睡意便迷迷糊糊得上涌。

不管如何,葯浴不能停,那商陸不是不願意見到自己嗎?正好,澤蘭還懶得天天起早貪黑的上趕着去伺候那位大少爺呢!明日開始,就派半夏去,她樂的輕鬆。

澤蘭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一夜驚夢,睡得並不安穩,白日里這一鬧,倒勾起了澤蘭好不容易淡下去的噩夢般的過去。

第二天早上,澤蘭疲憊的睜開了雙眼,神色懨懨,看上去有些虛弱。半夏聽到動靜,端了洗漱用具進了屋裡,卻被澤蘭難看的臉色嚇了一跳。

“大少奶奶,您這是怎麼啦?臉色這麼蒼白,可是生病了?”

半夏放下手裡端着的盆子,匆忙走上前來,將半倚半靠在床榻之上的澤蘭小心扶起,在澤蘭腰後墊了一個墊子,讓澤蘭舒服一些。

“不礙事,只是被夢魘着了,有些疲乏,我歇會兒就好。”

澤蘭揉了揉眉頭,腦子裡那些隱隱綽綽的零碎記憶叫她心神疲憊,語氣上就帶上了幾分氣弱,把半夏嚇了一跳。

這些天澤蘭的突然轉變已經讓半夏越來越適應這個變得越發霸氣睿智的大少奶奶,這會兒突然見到澤蘭久違的虛弱一面,便顯得比以往更加嚴重了幾分。

“還是請梁大夫過府一趟吧,大少奶奶這模樣實在讓奴婢見了憂心。”

澤蘭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大礙,不過是心神俱疲,有些提不起精神,剛重生那會兒她幾乎是夜夜難眠,早就習慣了如此。

可是澤蘭剛要拒絕的話語含在嘴邊,就看到了半夏眼中不做半分虛假的關心。罷了罷了,難得被人如此不含雜質的關心,澤蘭不願意拂了半夏的好意,就半推半就的默認了。

半夏見澤蘭聽了自己的,心中一松,她還真是擔心大少奶奶又犯倔,和自己的身子過意不去。半夏立馬轉身往外吩咐了兩句,着人去請梁大夫,彷彿生怕晚了一步,澤蘭就會突然反悔一般。

那份護犢子的模樣,叫澤蘭看着忍不住好笑,這丫頭……澤蘭心中那被商陸傷了的心微微泛着暖意,在這京城,在這商府,她還有半夏這個實心眼的丫頭關心,這便夠了。

趁着等待的時間,澤蘭疲憊的閉了閉眼睛,勉強打起些精神,免得見梁棲的時候氣色太差,失了禮數。

澤蘭休息了一會兒就起身洗漱更衣,從頭到尾都沒有提起書房的商陸。半夏也極有眼色的緘口不提。

用過早膳,梁棲就到了出雲院,看着離開還不過一個晚上的地方,梁棲真是有些好奇了,一大清早就來請自己看診,明明昨兒個見到的時候,不管是商陸還是澤蘭看上去都不像是有病在身的樣子。

梁棲被下人引着到了澤蘭等候的廳堂,一見到澤蘭,便從她那明顯有些蒼白疲憊的臉色上看出了些端倪。

但是梁棲沒有說什麼,只做不知:“大少奶奶叫在下來可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梁棲坐下將藥箱子打開,取出葯墊放下,又罩了一方帕子在澤蘭露出的手腕上,隨後才搭上手指仔細診治了一番。

梁棲的臉色有些遲疑,但是卻沒有多問,他收起東西,對着神色平淡的澤蘭欲言又止。

“梁先生有什麼要說的但說無妨,可是我的身子有什麼隱疾不成?”

澤蘭還沒有如何,那守在一旁的半夏反倒是一臉着急的模樣,看的澤蘭心下微暖。

梁棲搖了搖頭,直視着澤蘭平淡無波的眼睛:“大少奶奶的身子並無大礙,只是因為長期憂思恐懼太過,才導致心悸夢魘,夜不能眠。”

梁棲的聲音並不大,只有離得近的澤蘭和半夏能夠聽見,但這話語之中內容卻如一記驚雷炸響在眾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