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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百餘軍士,用他們那鏗鏘有力的步伐昭示了存在,默不作聲地將靈安寺寺門圍了,倒也不敢太過放肆,只遠遠站着。

若是平日里的劉州牧,定是不敢如此大動作地闖上靈安寺的,畢竟這可是聖人十分看好的寺院,誰人敢惹不痛快?

可如今,他三代單傳的兒子死了,他的獨子死了!他還管什麼皇命,管什麼看重不看重!他只要害死陽兒的兇手償命!

帶着這份喪子之痛,正在訓練軍士的劉州牧得了消息,便不管不顧軍師及諸位將軍的阻攔,直接帶了平城的百餘名精銳前來討個說法。

一身鎧甲,平和的面容,那雙能夠直視人心的銳利雙眸,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寺院,馬兒被他勒得“聿聿”直叫,他亦沒有鬆開繩子。

“大人,此事可否……”一個身着墨白袍子的青年,擔憂地看着劉州牧,想要再勸,卻沒想到迎接他的是一把大刀。

“啊——”

劉州牧沒有管這個嘮叨了一路的軍師,提着染血的刀,跨下馬,帶着十多個軍士,直奔寺中而去。

正此時,江慕寒略有些疲憊地坐在佛祖泥塑之前,揉着額頭,聽着懷瑜的幾個質問與請求。

“王爺,此乃女子常用的帕子,我等在劉兄身上尋到,又聽聞他今日是來見佳人的。故而,我等懷疑劉兄之死與這帕子的主人有關。”懷瑜對上江慕寒那雙璀璨星眸亦沒有退縮,將他們的懷疑以及證據,還有猜測統統道出,當真是兄弟情深得很。

江慕寒看着他手中拿着的帕子,怎會不知這款式,是阿萱常用的。至於懷瑜是怎麼來的,稍後他自會好生招呼他。可他確定這劉慶陽的身上是絕對不可能出現這東西的。

他的侍衛,從來不是吃素的,早就將所有證據湮滅,怎會留下這麼大的紕漏給他呢?

眉眼一蹙,指節分明的大掌已然伸到他面前,懷瑜趕忙將帕子遞上。低着的頭也多了一份笑意。

南安王經常出入莫府,想必對墨家大姑娘的帕子也該有些印象,更何況近來傳聞南安王對莫大姑娘有些不同,這樣一來,既能毀了她的名節,又能讓南安王對她產生厭惡,畢竟沒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自己喜歡的女子水性楊花!

“你說這是從劉慶陽身上搜出來的?”江慕寒翻看了好幾回,似是要將帕子看穿一般,即使是在詢問旁人,眼睛也是在那帕子上不錯開的。

“正是。”

江慕寒蹙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為何這帕子沒有濕過的痕迹,而且我瞧着竟是從未用過的。而且這茹字,少了份靈氣。本王倒不認為平城的貴女,會用這般看着華貴卻毫無靈氣的帕子。”

懷瑜微微一頓,他是寒門出生,雖有幸得了楊氏家族的青睞,得了一門好親事,但這半年來,他一直發憤圖強,不是在讀書習字,便是難得隨他們出來采採風。哪裡顧得上這些女子的貼身物件的區別啊。

“在下……在下……”

瞧他支支吾吾的,隨他一同來的那些世家子暗道一聲晦氣,皆有些後退之意。

“王爺如此強詞奪理,可是想要包庇什麼人嗎?”

帶着無邊怒意,一聲大吼咆哮而出,一身鎧甲的中年將軍模樣的男人踹門而入。

手中提着的血刀,還在滴血,倒還好這血並非寺內人的。

一邊的住持鬆了口氣,道了聲“阿彌陀佛”。

今日定是靈安寺的寺難之日,竟從午到晚這般不平靜。

“劉施主,還請放下屠刀,此乃佛門清靜之地……”住持的話還沒完,劉州牧已經將刀插在殿內,幾個踉蹌快步,跑到劉慶陽的身邊,抱起他的屍身,開始嚎啕大哭。

“我的兒啊~”

江慕寒眼眸一冷。這劉州牧能夠從一個從五品的游將軍,短短十年坐到正四品的一州州牧,可見也不是個莽夫。竟然在這般悲痛下,採用苦肉計。

在後院得知劉州牧已到,莫茹萱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對着那些自從知道那帕子可能是她的後,就一直有意無意地偷看她的姑娘們行了一禮。

“既然州牧大人已至,那茹萱便出去瞧瞧,那所謂的證據到底是不是我的帕子。也正好還諸位姑娘一個公道。”

莫茹萱柔柔下拜,倒是放低了姿態,做足了面子功夫。

果然,那些姑娘也不好太過拿喬,紛紛還了禮數。有幾個膽大心直的,得了自家母親的允許,竟表示願意去殿後為自己鼓氣。

“我瞧你也不是個壞的,我娘已經同意了,待會兒讓我帶着丫鬟婆子去主殿後面幫你看這些。希望你能洗刷了冤屈。”

一個陌生的,莫茹萱從未見過的小姑娘,看着也不過十歲,竟朗聲表示對她的信任,讓莫茹萱失落的心情瞬間返回了人間,好似春暖花開,歡喜得不得了。

“多謝這位姑娘!”她燦然一笑,倒是將這月夜炫得失了分顏色。

那陌生姑娘看着她,喃喃道:“小女花家花如玉。”

莫茹萱笑着走到她身旁,對着她再行了一禮。“多謝你,花mèimèi。”

花姑娘趕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娘說了,若是受了委屈,就直接一拳打回去,什麼流言蜚語的,哪有自己過得舒心重要……”

莫茹萱的笑意越發深了,對花夫人更是多了幾分好感。在平城,誰人不知富甲一方的花家老爺,四十歲的人了,房裡也從沒有過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便是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

花夫人的手段,可見一斑。

莫茹萱此時覺得這花姑娘最是天真爛漫,自然多了幾分喜愛,但此刻她的名聲並不太好,故而矜持了些。

“既如此,那我先去證了自己的清白,稍後再同你好好聊聊,你看如何?”

花姑娘使勁兒點點頭,好似點得慢了,莫茹萱便不同她說話了一般。

真是個孩子~莫茹萱感慨完,昂首挺胸地往主殿那邊而去。

……

主殿的熱鬧,自劉州牧踏入殿宇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沒有消退過。

江慕寒看着他抱着劉慶陽屍身悲痛欲絕的模樣,想到那些被劉慶陽禍害了的人的家人,只覺得礙眼得很,也怪他死得太早。

也不知阿萱那邊如何了,看時辰應該要過來了。

許是心有靈犀,他這一想,侍衛便來稟報。“王爺,莫家大xiǎojiě求見。”

莫茹萱的大名,因着以前莫瑾歡的極力貶低,還有她自己作,在這兒的眾人都是知曉的。懷瑜自然也是心生歡愉,她主動出來,正好省下了他的唇舌。

江慕寒不動聲色地將在場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中,哪怕是劉州牧,在聽到莫茹萱到來時,他的哭聲也停頓了那麼一剎那。

如此,看來這劉州牧今日敢大張旗鼓來這裡,也是別有目的的啊。

若明若暗的燭光,被踹破的大門那兒吹來的夜風,兩者疊加之下,這燭火跳躍,讓她的身影也多了份凄涼。

尋常世家女的衣裙,疲倦病態的面容,還有眼角未盡的淚珠,好似一個可憐人。

這是一個樣貌不出彩,脾氣柔和的女子。

“見過王爺,見過諸位世兄世伯。”莫茹萱溫和地向他們行了一禮,然後看向江慕寒。

“王爺容稟。”她咬着牙,抽出自己的帕子,遞到江慕寒身前,“方才小女在後院聽了些,說是有一方綉了茹字的帕子,這讓我等一眾姐妹心下不安。畢竟名節事大,故而民女請王爺一觀究竟。順便也請王爺容民女瞧一瞧那帕子究竟長得何等模樣,也好安了後院姐妹的心。”

江慕寒讚許地點點頭,接過帕子,倒是沒有看,反而將視線移到懷瑜和劉州牧兩人身上。

“本王既然允了住持,那麼這件事本王的斷定,兩位可服?”

懷瑜為難地將視線移到劉州牧身上,似乎是想要得到他的同意,才能點下頭。

一直跪在那裡抱着劉慶陽痛哭的劉州牧,輕手輕腳地將兒子放下,紅着眼,啞着嗓子道:“王爺最是公正不過。臣不敢不服。”

這話說得有意思,讓江慕寒眉頭一皺,“聽劉州牧此言,是斷定本王無法公正斷案了?”

“臣不敢!”劉州牧沒有半點不敢的樣子,也不過是口頭說說罷了,這腰彎得也不怎麼樣。

莫茹萱只低着頭,做她的木樁子。心中卻對這個看着粗枝大葉的男人,報以惡意揣測。

劉州牧同她父親莫世安,可謂是平城的兩個擎天巨擘,她就不信莫世安被人彈劾,這裡面沒有劉州牧的功勞。畢竟,劉州牧曾有意為劉慶陽提親,可惜被莫世安拒絕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兩家就這麼不咸不淡地處下來了。

如今自己又是殺害他兒子的嫌犯之一,怎麼可能放棄這般好機會呢?

“孰是孰非,待會兒細細詳談。”江慕寒將帕子收入袖中,雙目直視退居一側的懷瑜。“不過,本王倒是好奇,你們說你們是同劉慶陽一塊兒上的山,怎麼就因為他一句佳人有約,就放心他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