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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二十萬人的軍陣自然是讓人心潮澎湃,只是一陣風裹挾着黃沙吹過,如辰親眼看到好多士兵揉起了眼睛,心中又是一陣憤懣。一萬多戰馬已經餵飽,時不時傳出一兩聲不安的嘶鳴。魯放點了點頭道:“孟鈺治軍確實還是有些樣子的,至少這列陣我看着很好。”

“你就不要再誇他了!”如辰煩躁地拍了拍身上的沙,好在兵士們此刻都是滿面塵灰,也顯不出她的狼狽。

“一碼歸一碼!”魯放斜了她一眼道:“我說話做事力求公正客觀,他治軍還是有一套的嘛!該誇就得誇!再者說了,我討厭打仗,但不得不說這次大戰是我們的機會。這快一個月我把兩軍中說話略有些分量的人都認熟了,人心向背,就在此時給了我們甄別的機會。我看這仗沒那麼快開打,北周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先回營帳寫奏報去。”

“送的出去嗎?”如辰看了看烏壓壓的一片軍陣。

“我用不着通信兵,放心吧!”魯放一揮手走了。如辰納悶地嘟囔了一聲,繼續看着不斷移動的軍陣。

天黑了,蒙托城依然沒有動靜。兵士們不敢移動,只在原地休息。夜晚寒涼,又刮著大風,如辰也開始覺得有些冷,膝蓋又隱隱作痛起來。孟家四虎仍舊站在騎兵最前面,直面着蒙托城。魯放和如辰依舊一人騎了一匹馬上去,與四將並肩立着。

“魯大人和龔大人此番也要與我們同進退,可敬可敬。”孟鈺轉頭看到他們,嘴角微微扯了扯,牽強笑道:“不過大規模敵襲,營帳已經推倒了,在哪裡也不敢保證安全。一會兒北周人必然會衝進軍陣中來,兩位大人珍重。”

“那是自然。”魯放笑道;“各位將軍也是,戰場上刀槍無眼,各自珍重。”

“我們孟家人從來了邊境,就沒想過活着回去。只要一日活着,就一日與這邊境之地共存亡。我老早就告訴下面的人,我死了,不必扶靈歸鄉,就將我埋在那邊那顆老楊樹下面,死後也能看着這恆水,看着北周人。”孟鈺慨然道。

這一番話說的如辰都有些感動了。她想了想,又問道:“孟將軍何以肯定北周人一定會來?若是不來,豈不是白折騰一場?”

“一定會來的。”孟鈺直視着前方道:“我等長期在這裡,也琢磨出一些經驗。這風怕是要刮一整天,北周人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何況他們也着急,越冬沒有糧食,不來打我們,難道等着餓死?我說句實在話,一對一打仗,我們不是北周人的對手。之所以能在邊境守住這麼久,是因為後方有源源不斷的糧食gòng陰g。北周人不一樣,他們有鐵礦,有金礦,東西值錢,卻不能當飯吃。”

“那我們兩國何不通商,讓他們用鐵礦和金銀來換我們的糧食和布匹?”如辰想起孟珞說兩國通過東梵小國走私的話,何不光明正大的交易呢?

“先帝登基早年何曾沒有通商?一則趕上那幾年我們西楚也大旱,自己都不夠吃,哪裡有糧可換?二則北周人野蠻不守規矩,換着換着就變成了明搶,起了幾次衝突,先帝就下令禁止通商,然後就打起來了。”

如辰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她卻沒有看到孟鈺和孟琨在暗中對視了一下,孟琨不動聲色地微微點了點頭。

夜色漸漸深了,寒氣透骨而入,如辰冷得嘴唇直哆嗦。雖說孟鈺信誓旦旦地說北周人必來,那蒙托城卻至今毫無動靜,只有城頭上的幾支火把,在黑暗中彷彿漂浮的鬼火一般。士兵們都等在原地,擠在一起取暖,騎兵也下了馬坐在一起。西楚這邊一隻火把都不點,如辰只能看到旁邊幾人的面孔,還有他們鼻孔里噴出的白氣。如此多的大軍守在這裡,卻沒有人說話,空氣一片肅穆。

孟鈺依舊騎在馬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蒙托城的城頭。如辰看着他屹立着的身影,心中忽然有些柔軟。雖說立場敵對,但在抗擊北周上,他的確是一個合格的將領。又是一陣強烈的北風吹過,猛然,孟鈺沉聲道:“準備!傳令下去!騎兵都上馬!步兵列陣!所有人準備迎敵!”

傳令兵立刻飛奔了出去,瞬間一片細碎的聲響,所有的兵士都歸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如辰納悶地看了看,來了?她怎麼沒看出來?

她同眾將士一樣,聚精會神地盯着前方的北周城樓。果然,慢慢地她發現了一些不同,城樓上有人影晃動,並漸漸多了起來,在為數不多的幾隻火把的映照下,彷彿能看到箭尖的反光。她心情也緊張起來,緩緩抽出了軟劍,屏息等候着。

一陣狂風吹過,不少士兵忙舉起袖子遮擋着眼睛,如辰心中又是一陣焦躁。來了!她明明白白地看着城樓上舉起了令旗,又重重落下!一瞬間,帶着火星的劍從城樓上如雨點一般射了出來,照亮了恆河邊的夜空。

如辰算計着那箭的射程,心中稍安。但這密密麻麻如飛蝗一般帶着火光的箭矢的確讓人感到莫名的威壓。沉重的蒙托城大門伴隨着轟隆隆的巨響聲緩緩打開,與往日無異,一隊帶着皮甲舉着漠刀的騎兵出現在門後。如辰不覺得有什麼,孟鈺卻看出來了,指着那城樓上立着為首的北周將領喊道:“忽格!”

那就是忽格!果真是大軍來襲!可惜離得太遠,如辰眯起眼睛,只看到一個高大身影。說話間,北周人已在箭矢掩護下提提踏踏開始渡河。即便如辰不懂軍事,也看出此次北周人的差別了。雖是一起渡河,卻隱隱約約分了三隊,她不免心憂地看了孟鈺一眼。

“騎兵列陣!”孟鈺高聲喊道:“一百騎隨我在此!孟瓏左側三角陣!孟琨正中!孟珂右側!”

騎兵迅速分開來,漸漸也成了三隊。正列陣間,北周前軍已殺了上來。中間一隊舉着漠刀向前猛衝,轉瞬就掉進了之前挖好的深溝里。後軍一時剎不住馬,也一排一排前仆後繼的掉了進去。可憐最下面的北周軍沒有摔死也被隨後掉下來的同伴和馬匹砸成了肉餅。

孟鈺眼中一陣得意,西楚將士也歡欣鼓舞。但中路遇阻,左右兩路卻沒再前進,而是沿着恆河一左一右開始包抄。“左步軍變陣阻截!右步軍變陣阻截!孟瓏左側馳援!孟珂右側馳援!”孟鈺一聲聲令下,隊伍有條不紊地動了起來。左右步軍迅速變陣阻截在恆水兩側,與北周騎兵碰撞在一起,孟瓏,孟珂從左右兩側領着騎兵飛馳而去。

北周軍仍在從城門出源源不斷的湧出,如辰恨不得上去把城門堵上。那個巨大的城門現在如同惡魔之眼,向這個黑暗中的世界散播着邪惡與死亡。

左右側已經戰在一起,雙方都很快有了傷亡。北周前軍終究是用上千條人命把西楚挖好的兩道深溝填平了,中路開始踏着戰友的屍體向如辰這邊突進。“孟琨中路上!”孟鈺喊道。

孟琨大喊一聲,手上長矛一揚,帶着一隊騎兵從如辰身側飛馳而過。“二位大人不去殺幾個北周人耍耍?”孟鈺看着如辰皮笑肉不笑道。

“這樣規模的戰役,多殺幾個北周人於事無補,我二人還是跟着孟將軍看看戰況吧。”魯放笑道。孟鈺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北周人仍舊在不斷湧出來,河中和岸邊都是黑壓壓一片,雙方死傷都開始增多。但左右兩側的步兵牢牢壓着北周騎兵,不令其再前進一步。

如辰忽然覺得有些異樣,正在納悶,蒙托城樓上的號角忽然嗚嗚響了起來,兩聲長,一聲短,接着又是一聲長。

什麼意思?如辰一頭霧水,孟鈺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兩側正在與步兵騎兵鏖戰的北周騎兵忽然轉頭,朝正前方直插而來,西楚騎兵慌忙阻截,但人數不如北周。兩側步兵這時候的劣勢便顯了出來,變陣已然來不及,很快就被北周騎兵甩開,如一把長刀向正前方插來。

“不好!左右騎兵回援!左右步兵列陣會合從後面包圍!馬上傳令汴州軍向前推進迎敵!”

左右側步兵果然逐步開始向中間會合,但只能勉強抵擋河對岸繼續湧來的北周騎兵,西楚和北周士兵逐漸失去了明顯的界限,開始變成一圈圈,一股股,混戰在一處。雙方傷亡都大了起來,然而北周騎兵戰力更強,明顯的西楚步兵傷亡更多一些。

如辰憂心忡忡地看着,那扇大門口的北周士兵開始有了短暫的間歇,完了?如辰來不及細想,又是一隊北周騎兵沖了出來。為首的身材高大,刀寬一尺,勢頭很是剛猛。“忽格出來了!這是他們的王師!也是最後一波!大家頂住!”孟鈺高聲叫着,當先的北周人已經沖了過來,漸漸離如辰他們不足一射之地。“殺!”孟鈺大喊一聲,率先殺入陣中。“殺!殺!殺!”身後的喊殺聲如潮水一般涌了上來,如辰回頭一看,是孟珞和李行,曾冶的汴州軍殺了上來。兩人來不及說話,只深深對視了一眼。如辰和魯放都棄了馬,也緊隨着殺入了敵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