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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闆胳膊上中了一槍,骨頭被打碎了,左手就此成了殘疾。在靜養了十幾天之後,他在公館裡舉行了盛大的家宴,邀請突擊營一行赴宴,感謝他們兩次救了自己父女二人的性命。何繼春作為與兩件事都相關的人員,又是軍方有一定級別的官員,自然也在被邀請之列。杜老闆對於高層的關係從來都是十分重視的。

“來,羅子,我先代表我全家,敬你一杯,感謝你在長江上救了心雨,又在閔行救了我。”杜老闆舉起酒杯對羅毅說,杜太太和杜心雨也在這一桌上就座,聞聲也都站了起來,向羅毅敬酒。

“杜叔,太太,心雨,感謝二字我不敢當,這些事都是我們應當做的。既是家宴,這杯酒就當是大家有幸相見的緣份酒。”羅毅端起酒答道,坐在同一桌上的袁靜、曾珊、蘇曉峰和樂家林也連忙端着酒杯站起來。

何繼春看見兩邊的人都站起來了,呵呵笑着也站了起來:“大家都站着了,我一個人坐着也不合適。你們之間的事情,我算是個見證人吧,也叨擾一杯酒喝。”

杜老闆連忙說:“何先生這話就見外了,我剛才這杯酒先敬羅子,是因為閔行一仗,他身先士卒,與日本人拼刺刀,十分兇險,讓我很是過意不去。本來,下一杯酒我就該敬何先生了。小女得救,有一半是何先生的功勞。這次閔行的事情,如果不是何先生與日本人周旋,我們恐怕也有麻煩。所以,何先生的大恩大德,杜某也不敢忘記。”

這個敬酒的次序,的確是個麻煩事。按照場面上的規矩,何繼春是政府的人,官銜大,第一杯酒理應是敬他的。但從杜老闆的角度來說,羅毅是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他命的人,如果把次序排到第二,實在說不過去。

何繼春說:“哪裡話,羅老弟智勇雙全,義膽忠肝,就是何某也十分佩服的。不過,既然他‘杜叔’都叫了,看來是願意當杜先生的晚輩了,所以大家也就不說敬酒二字了。我贊成羅老弟的話,大家就當喝一杯緣份酒吧。”

何繼春在說到羅毅願意當杜老闆的晚輩時,眼睛向杜心雨眨了一眨,杜心雨臉一紅,連忙把頭低下去了。有些話,只有心裡有鬼的人,才能聽得懂的。

“好,為了大家認識一場,乾杯。”杜老闆倒也不拘泥於具體的說法,便順着大家的意思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經過幾次接觸,他對羅毅的印象非常好,認定這個人比他認識的其他年輕人更為優秀,心中已經有了幾分網羅之意。在這種情況下,多說什麼感謝之類的話,反而不美了。

“羅先生是哪裡人啊?”杜夫人喝過酒,斯文地問道。

“我是江西銅州人。”

“哦,家裡還有什麼人啊?”

“唉,家裡的事,一言難盡。”羅毅又祭出了他的老一套託辭,“我只記得小時候家裡家境很殷實,後面遭了大難,家裡人都沒了,我自己也患了失憶症,流落在鄉間。幸虧有一位好心人收養了我幾年。後來,我意外地又恢復了記憶,加上機緣巧合,當上了一個鎮的保安隊長,並且在山裡開礦掙了一些錢。這樣打拚了幾年,算是積累了一點根基了。要不,我也沒資本到上海來開眼界了。”

“羅先生真是經歷豐富啊。古人說,梅花香自苦寒來,羅先生經歷了這些磨難,難怪少年老成,見識過人啊。尤其是這份俠義精神,在上海灘的年輕人里已經是很難見到了。”杜夫人讚歎道。

在杜夫人與羅毅對話的時候,杜心雨一直挽着她的手,眼睛不時瞟一瞟羅毅,臉上顯出幾分嬌羞的神色。這些天,杜老闆已經跟夫人聊過了,說似乎他們的女兒對這個羅毅有幾分好感。杜夫人旁敲側擊地問了杜心雨幾次,杜心雨雖然矢口否認,但小女兒的心思哪裡瞞得過母親,所以杜夫人這會已經有些考量女婿的心態了。

“夫人過譽了。小侄只是做了一些份內的事情罷了。銅州地面民風淳樸,遇到這一類事情,任何一個山野村夫都會同樣拔劍相助的,小侄好歹讀過幾本書,也算知道一點聖賢道理吧,怎麼可能觀望呢。”

“我羅子哥一貫很講義氣的。”曾珊在旁邊插話道,聽到杜夫人稱讚羅毅,她心花怒放,忍不住便幫着補充了一句。

“珊兒,別亂講,惹人笑話。”羅毅扭頭對曾珊說,話裡帶着幾分親近。

“這兩位姑娘是……”杜夫人看着羅毅問道。其實,她已經從杜心雨的嘴裡了解到袁靜和曾珊都是跟着羅毅一起到上海來的,關係十分曖mei。只是杜心雨自己也說不清羅毅與她們的真實關係是什麼樣子,羅毅曾在海員俱樂部說過曾珊是他的未婚妻,但杜心雨一是不相信,二是不願意相信,所以也說不出具體的名份來。杜夫人看這兩個女孩都是如花似玉的,與自己的女兒相比,雖然少幾分洋氣,但多了幾分清純。不知道羅毅是喜歡哪種類型的女孩子,總之,在競爭羅毅這個問題上,她們應當是自己女兒的勁敵吧?

“這是珊兒,大名叫曾珊。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的女兒,我們算是一起長大的。現在我的恩人已經去世了,所以她就一直跟着我,相當於是我的親妹妹一樣。”羅毅撫着曾珊的肩膀介紹道,曾珊滿臉是幸福之色,溫情脈脈地看了羅毅一眼。滿桌子的人都覺得暴汗了。

“親妹妹?”杜夫人回頭看了杜心雨一眼。這個尺度可太複雜了,上海灘上,乾妹妹和情妹妹基本上是一回事,但說親妹妹的,反而是有點距離了。看這兩人的表情,實在判斷不出什麼來。

“這位是小靜,大名叫袁靜。她是我從路上揀來的一個姑娘。”羅毅接着介紹道。袁靜坐在曾珊的另一側,與羅毅並不挨着,所以羅毅也沒法藉機去撫她的肩了。

“揀的?”杜夫人驚訝道。

“她是被人販子拐賣的,路上逃脫了,被我的屬下救了,從此就在我鎮上做些事情,現在的身份嘛,是我的秘書。”羅毅信口胡謅。袁靜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個羅子,居然敢說自己是被拐賣的,這麼大的人,會被人拐賣,豈不是很白痴?

“哎呀,也都是苦命的孩子。這兩個姑娘長得這麼漂亮,是不是周圍有很多小夥子在追呀?”杜夫人看來是誓把八卦進行到底了。

“這個……”羅毅支吾着說:“追的人,自然是很多的。君子好俅嘛。不過,我作為她們的監護人,現在是禁止她們談戀愛的。都是高中生的年齡,應當以學習為重,這個這個,早戀是會影響學習的。”

羅毅可謂是語不驚人誓不休了,這番話說出來,滿場都哈哈大笑起來。樂家林和蘇曉峰對了一個眼神,早戀?算你狠,你帶着兩個姑娘住在一個宅子里,是不是早婚都沒準了,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早育呢,現在居然還說什麼不要早戀。

“來,樂樂,喝一個,我就看不慣有些人裝大尾巴狼。”蘇曉峰端起酒小聲地對樂家林說,大尾巴狼這個典故,是羅毅教過他的。

“喝一個。”樂家林也鬱悶地說,“曉峰,好象你老婆比袁靜才大一歲吧,你們算不算早戀?”

“屁,我媽如果不早戀,我現在還沒曾珊大呢。”

不提蘇曉峰和樂家林的暗中嘀咕,酒桌上,大家又喝了兩輪酒,杜老闆打斷了杜夫人的八卦,把話頭又引回了男人們的話題,開始談起時局來了。何繼春介紹了政府的策略,那就是以空間換時間,通過對日本人的有限退步,為政府贏得備戰的時間。

“羅子,你對中日之間的時局,有什麼看法?”杜老闆問道。這個問題,也是他一直關心的問題,羅毅雖然是剛從山溝里出來的,但也許會有一些獨到的見解吧。

羅毅笑着說:“何兄是政府方面的人,我的看法,如果說出來,恐怕會得罪何兄了。”

何繼春說:“這是杜先生的家宴,這裡沒有政府官員,你但講無妨。”

羅毅說:“我的看法有三點:第一,中日之間必有一戰,而且時間很快了,最多就是三年時間。第二,光靠政府的軍隊完全無法抵擋日軍進攻。第三,只有全社會各階層共同參與,才能取得抗戰的勝利。而且,只要有全社會的參與,我們就一定能夠取得抗戰的勝利,中國不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