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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民一批一批地被渡過江去,但江邊的人數依然很多,而且從南京的方向還不斷地有新的難民湧來。此時日軍已經在南京開始進行大屠殺了,逃出來的百姓越來越多,有一部分便逃向了這一處渡口。

羅毅一直擔心着日軍的動靜,他一會在江邊指揮渡江,一會跑到土坡上去,拿着望遠鏡向遠處瞭望,幸好,遠處可看到的地方一直是靜悄悄的。

“羅營長可是擔心鬼子突然來襲嗎?”

一個聲音在羅毅身後問道,羅毅回頭一看,原來是中央大學的那位閔教授,他拄着杖走到羅毅身邊站住,像羅毅一樣,抬頭望着遠方。

“閔教授,您怎麼還沒渡江過去?我不是交代過讓中央大學的教授優先過江嗎?”

“讓婦女和孩子先走吧,我一把歲數了,沒事。”

“閔教授,快別這麼說,您可是國寶級的人物,如果有點閃失,我可沒法對您的學生們交代。”羅毅客氣地說,當年的教授可不像現在這樣滿天飛,隨便抽一個出來,都是後世的大師級人物了,羅毅對於閔教授的尊重是發自於內心的。

閔教授擺擺手說:“不敢當,不敢當。閔某隻是一介書生,國難面前,百無一用,怎比得上羅營長和貴部的將士們重要。”

羅毅無語了,跟大師鬥嘴皮子,他還真不擅長。

閔教授指了指陣地前沿,對羅毅說:“老朽剛才看了一下貴軍的陣地,覺得還有一些不妥之處,不知當講不當講。”

羅毅說:“閔教授別客氣,您發現了什麼問題,儘管指教。”

閔教授說:“貴軍只有百十號人,如果日軍的大部隊來襲,憑藉目前的工事,我擔心貴軍是守不住的。現在江邊上的人有三四萬,以最快的速度,恐怕也得有兩天時間才能渡完。如果在這段時間內日軍來了,羅營長打算怎麼辦?”

羅毅眼睛一亮,問道:“莫非閔教授有什麼好辦法要教我嗎?”

閔教授微微一笑,說:“好辦法倒沒什麼,不過,有些笨辦法,不知道羅營長是否願意一試?”

“請講。”

閔教授向前一指,說:“在貴部的陣地前方,是一片開闊地。我注意到貴部的弟兄們已經清理了射界,這也是一般防禦戰的要求。但在這樣的開闊地上,敵軍的運動速度也是非常快的,如果你們的火力不夠密集,敵軍能夠很快地突破這幾百米,衝到你們的陣地跟前。”

羅毅說:“的確如此,但我現在的力量也就限於此了,閔教授有何高見?”

閔教授說:“打這種敵眾我寡的防禦戰,除了挖好工事之外,還應當給敵人增加一些麻煩,遲緩他們的行進速度。這樣敵人長時間地暴露在我們的陣地之前,就能夠增加我們射殺他們的機會。這樣我們人數少的劣勢就可以得到一些小小的彌補了。”

“您的意思是說,我們應當在陣地前面增加一些障礙物嗎?”羅毅問,“這個問題我們倒不是沒有考慮過,但這短時間內,上哪去弄那些鐵絲網和鹿柴呢?”

閔教授說:“鐵絲網和鹿柴肯定是來不及了,但我們可以挖塹壕啊。”

羅毅搖頭說:“這個怕是同樣來不及,塹壕需要挖得過淺,不但不能阻敵,還能被敵軍用來作為前進時候的戰壕。如果要挖得又寬又深,工作量就十分龐大了,只怕還沒有挖完,百姓都已經渡完了。”

閔教授說:“我剛才見羅營長在安排渡江的事情上頗有一些變通之術,怎麼在打仗的問題上倒反而拘泥了呢?是不是你對軍事研究得太多,自己把自己的思維給約束住了?我們挖塹壕雖然來不及,但把陣地前沿的地面破壞掉,挖出一些陷井還是來得及的。只要道路不是一馬平川,敵人衝鋒的速度就不可能提高,這不就起到阻敵的效果了嗎?”

羅毅一拍巴掌,恍然大悟地說:“對呀,我怎麼就想不到這一手呢?”

閔教授依然是微微地笑着說:“如果羅營長認為老朽的這個辦法好,那不妨現在就組織人手來做吧。老朽恰好是搞土木工程的,就給羅營長當個工程師如何?”

羅毅說:“那就太好了,我這就去安排。”說完,他喊來幾名突擊營士兵,讓他們馬上到百姓中去徵集民工,到陣地前沿去挖陷井。劉瀚海等學生聽說是突擊營的事情,都十分配合,從百姓中又動員了幾百人出來。

挖陷井的工具並不缺乏,突擊營的士兵每人的背包中都有一柄摺疊式的工兵鍬,是由羅毅設計,請軍火商史密斯在美國定製的,十分鋒利。江邊的難民中有一些人自己也帶了一些工具,正好可以借用。呂維又安排了幾名突擊營士兵到周圍的村莊里去搜尋了一番,也找到一些工具。這些村莊里的農民早就逃走了,鍬鎬等工具都放在家裡,突擊營士兵留了張借條,就把這些工具都拿過來了。這種借條其實也就是一個意思而已,日軍經過的地方,連房子都剩不下幾間了,更何況於這些工具呢?

閔教授親自來到陣地前沿,一個一個地指點着突擊營士兵和民工們挖掘陷井。所謂陷井,其實並不是那種幾米深能夠把人陷進去的大坑,挖這種坑的工作量太大了,一時不可能完成。閔教授設計的陷井只有兩尺來深,一尺見方,正好能夠踩一隻腳進去。這種坑在戰場上十分可怕,衝鋒的時候如果一腳踩空陷進去,肯定是骨斷腿折的下場。由於這種坑的直徑很小,敵人想利用這些陷井來當掩體又不行,因為整個人根本躲不進去。

閔教授拿着手杖,不斷地在地上划著圓圈,其他人就根據他划出的圓圈進行挖掘。一開始,羅毅沒有看出閔教授畫圈的奧妙,看了半天終於看明白了,其實他的每個圈都是有講究的。圈與圈絕不成為一條直線,相互之間的距離也完全不一致,有些間距大,有些間距小,要想跨過這些陷井,只能是一步邁得大,一步邁得小,腳底下一點都不能馬虎。這樣,任何人從這片陷井區跑過時,都必須用眼睛盯着地面,而這就無法實現衝鋒了。更何況,這些陷井還要遮擋起來,讓人躲無可躲。羅毅偷偷地想到,這位閔教授在對付敵人方面,可實在是太邪惡了。

“閔教授,你這套辦法是從哪來?”羅毅忍不住請教道。

閔教授說:“這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這些年,我一直在考慮打仗的問題,想着如何用我自己的專業來幫助抗日。這套陷井陣法,我想過很長時間了,希望能夠助羅營長一臂之力。”

“您實在是太專業了,如果讓我來挖,估計就想不了這麼深了。”羅毅由衷地稱讚道,“閔教授,等這一仗打完,我一定聘你當我的工程專家。”

“術業有專攻嘛,羅營長不必過謙。未來如果羅營長有所差遣,閔某定當效勞。”

由於渡江還需要很多時間,一些身體強壯的百姓也自告奮勇過來幫忙了,大家都知道,這時候,幫助突擊營其實就是幫助自己。幾百人在陣地前忙了大半天時間,終於把陷井陣完全挖好了。陷井陣從突擊營陣地前30米的地方,一直延伸到300米開外,封鎖住了日軍可能來犯的幾個方向。大家把挖出來的土運到突擊營的陣地上,用來壘防禦工事。在每個陷井的口上,都用細的樹枝架上樹葉作為支撐,然後在上面蓋上一層薄薄的浮土。乍一看,的確很難發現這是一個深坑。

像許良清曾經做過的一樣,羅毅也讓突擊營士兵把身上攜帶的四棱刺布在前沿上,眾人攜帶的四棱刺數量不多,零零星星扔了一些,也屬於聊勝於無的效果。

處理好前沿,羅毅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這個陣雖然頂不了十萬精兵,但起碼相當於增加了一倍以上的防禦力量。在這種地形條件下衝鋒,誰的速度也快不起來,這樣衝鋒者就完全成了重機槍的靶子。

閔教授還來到突擊營的陣地上,指點了幾處工事上的缺陷,羅毅令人一一改正。閔教授是土木工程方面的專家,他的每一條建議都十分準確,比羅毅和許良清自己琢磨出來的道理要深刻得多。江邊上有不少造木筏子留下的邊角料,閔教授讓人把這些邊角料拉過來,用以加固工事。就這一會工夫,他甚至設計出了幾個地堡,作為重火力點,這些地堡用木料和濕棉被遮避,能夠抵抗一般的擲彈筒轟擊。

在前沿忙碌的同時,江邊上的渡江工作也始終沒停,有幾條從別處來的船也加入了擺渡的行列。入夜之後,大家打起火把,繼續擺渡。船上的水手們累了之後,便有從百姓中選拔出來的志願者頂替他們,確保人歇船不歇。羅毅讓呂維安排了一些哨兵,監視各個方向,然後命令所有的突擊營士兵抓緊時間睡覺,保持體力。

經過一天一夜的緊張擺渡,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江邊的幾萬百姓已經渡過了七成以上,餘下的人估計再有十幾個小時就能夠渡完了,羅毅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些,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得不錯了。

就在此時,凄厲的槍聲從山坡那邊響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