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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風雲陷鹿城

他們是倖存者,卻不等於可以站在一旁,指着他們的屍體幸災樂禍。他們要為死者哀悼,讓他們的軀體得以安息;他們要為死者論功,讓他們覺得死得其所;他們要替死者復仇,讓他們的靈魂得以安慰。

呂曼兒灼傷的心,正默默地做着她覺得最人道的行為;不料,唐英卻在這時候提起那晚那件猥瑣的事情,直叫人悲觀失望。

“我……”唐英本想向她吐露滿腔的愛意,讓她更加理解他的深情與珍惜,萬料不到像踩着呂曼兒的尾巴似的,反而被她痛罵了一頓,心裡也是很不是滋味,但細想一番,自己也是操之過急了,此情此境,理應以哀悼死難軍士為要。

想到這裡,他也黯然神傷。他這幾個月辛辛苦苦建立的唐營,只是堅持了半個多月,就這樣悄然無聲地被全軍覆沒,被湮沒在這滾滾的歷史長河上,了無痕迹,未來的史書上,不會有人記得這一支曾經英勇作戰的小隊伍上,有勇猛的羅龍,英勇的黃秋伊,忠烈的王參軍,義勇的郭小虎……,他們或是戰死,或是被滅,曾經一起興高采烈而前來參戰的兄弟們,如今紛紛死難在強虜的鐵蹄之下。只剩下眼前這十幾人,這到底怪得誰?到底是誰的錯呢?

唐英也在呂曼兒的喝醒下,仰天一嘆。這支援軍本來是為爹爹準備的,此際卻在半路夭折了,這叫他日後見着唐振的時候,如何交代?想了一宿,他都有點自怨自艾了。

翌日凌晨,瞎子歌眼明手疾,先是爭着背起了呂曼兒,一行人又馬不停蹄地朝鹿城的方向,在山野間往來穿梭。

直至午後,他們遠遠看到鹿城遠在天邊高大的輪廓,若隱若現地呈現在奪目耀眼的日光之下,他們這才安然地走在官道上,直達鹿城下的南門。

“哪裡來的?”守城門的衛士雖然見是同袍,但仍然嚴厲地喝止他們。

“我是大利守將,唐英。特來求見你們的馮將軍!”唐英也朝他朗聲地一喝,之前他支援過馮保唐攻打焦城,馮保唐斷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他,他自忖,此戰一敗,與在焦城一戰上損兵折將不無關係,起碼士氣也低落了不少。馮保唐應該會承認這一點。

“哦?是唐將軍?”那衛士似乎認得他,轉而馬上堆起笑臉,點頭哈腰起來,“請,請讓小的去通報一下。”

唐英卻一擺手,“不用了,先讓咱先進城就是了。”

“這個容易,”那衛士陪笑完,沖後面的同伴喝了一聲,“馬上放行。”

唐英便對瞎子歌說,“進城後,先找藥鋪,找來金創葯,替呂姑娘敷上!”

瞎子歌點了點頭,逕自背着呂曼兒走了進城。對於唐英這些正確的決定,他也不去隨意反駁,反正是對呂曼兒好的,他便依言去做。

進了鹿城,這裡果然比大利縣城更加的宏大,街道也寬闊了許多。他們在長街中游目四顧了許久,終於找到一家藥鋪。

走進去,瞎子歌剛把呂曼兒放下旁邊的長凳上,唐英正要與那裡的老闆交涉。

不料,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湧進了一大群軍士,槍林戟陣的,好不威風,嚇的老闆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是好。瞎子歌則輕撫着呂曼兒,冷靜地安慰着她。

唐英見了,想馮保唐還真的客氣,竟然派兵來迎接他,給足了他面子。

便眉頭一皺,佯裝不悅地說:“不是說了,不用來迎接嗎?”

“哈哈哈,唐英你兵敗大利,還敢在這裡出現?還想老師前來迎接你?”忽然一聲熟悉的乾笑聲,從後面傳來,瞎子歌和呂曼兒也是不由一怔,眨眼間,楊真就出現在店門。

“來人,把他們都給我綁上。”楊真笑完,一斂笑容,馬上翻臉。

軍士們即時上前按住他們十數人,唐英見狀,“嗆”地掣出佩劍,沖楊真吆喝一聲:“楊真,勝敗乃兵家常事,當日你還不是兵敗大利,今天你卻高高在上?”

楊真干臉一紅,更是惱羞成怒,“來人,都給我押去府衙去,有什麼話兒,在將軍面前再說吧。”

軍士們馬上取來套索,把他們一一捆上。

瞎子歌鐵槍忽然一揮,直抵住一個上前士兵的咽喉,不讓他們碰呂曼兒。

“怎麼了?還想反抗?幹嘛不在強虜面前反抗?”楊真奸笑一聲,忽然朗然宣稱,“馮將軍有令,違抗者,立斬不赦!”

大伙兒一聽,頓時不敢反抗,瞎子歌雖然沒有收起槍,但心裡也在悲嘆不已。這剛出龍潭,又入虎穴,真是屋漏兼逢連夜雨,禍不單行。這也就算了,可是,怎麼能讓呂曼兒受上這般的屈辱了?

他能夠想到的,唐英也想的到。唐英聽楊真這麼一說,臉上陰險狠毒,說不定還會動真格,也心中一嘆,由着軍士把自己捆綁,但卻懇求楊真說:“求你,呂姑娘身上有傷,可不可以不要抓她?”

楊真朝呂曼兒輕瞥了一眼,嘿嘿一笑,“說到底,你就是為了這個女子而打我弟弟的,大利一役失利,這女子也責無旁貸,罪無可恕呀。”

大伙兒聽着他胡謅,也不敢冒然頂撞,只在心裡懇求他能夠放過呂曼兒就可以了。

“不,把我了綁上吧!”呂曼兒在一旁眼看着唐英和瞎子歌都先後被捆綁成了個大肉粽,她又焉能袖手旁觀,抽身而退?

“好!不愧為沙場巾幗,不將某些人那麼軟骨頭!”楊真聽了呂曼兒不避不逃,也忍不住衝口而贊,“來人,一同押回去!”

外面,本來就帶來了一輛囚車,準備給唐英遊街示眾用的,他見呂曼兒腿傷的不良於行,便把呂曼兒塞入其中,由唐英在前面領着走,一行人義憤填膺地走過大街,逶迤地來到了府衙前,被一一押上了公堂上。

在公堂上,他們靜候了一個時辰,直至日已偏西。

馮保唐和另外一個官員,這才姍姍來遲,陰寒着臉走上公堂的太師椅上一坐,唐英正想開口喊冤,堂下的衙差一陣擊杖喊威,淹沒了他的聲音。

馮保唐一見唐英,卻先拍案破口大罵,“唐英你好呀,上次你指揮失當,誤了奪城軍機,正想去抓你,這次你又丟了大利縣城,跑我這裡來,你這不叫羊入虎口,叫什麼?”

“什麼?上次我指揮失當?”唐英不由凜然一驚,這怎麼又牽扯到上一次了?忽然瞥上坐在首座上的官員,從服飾中知道是兵部二品要員。不由黯然一嘆,他們都是好推卸責任的人,如果上面追究責任,哪能不找個人搪塞交差,這次,自己真的哪裡不找,找來這裡活受罪了。

馮保唐一拍驚堂木,堂下皆凜然,“失守大利,你認不認罪?”

唐英點了點頭,“這個認,但焦城一役,絕對不是我的失當。”

“認了就行,”馮保唐瞥了另一官員在點頭頷首,眼神里閃過一絲奸詐,馬上拍板定案“來人!先收入大牢里,容後押回京師再受兵部提審!”

“這……”唐英想不到馮保唐這壺不開,提哪壺,塞不了焦城的錯,就併合大利的罪,一時也無話可說。

“不行,要找我爹來,就這你們一面之詞,不公平!”唐英忽然想到了唐振。

馮保唐則嘿嘿一番奸笑,“任你有十個唐振,你大利失守,責無旁貸!要是他敢從中作梗,也連他一起下獄!”

唐英心裡“咯噔”了一下,頓時緘口不語,這群人早就與爹爹不和,要是被他們抓到了痛腳,恐怕還真的會連累爹爹,連累奶奶呢。沒辦法了,只好自認倒霉,先屈在牢中,再行另想辦法。

但見楊真指揮着衙差把後面的兵士一一押走,他心中又不由一動,忙對馮保唐說:“這冤有頭,債有主,大利縣失利是我指揮不當,不干他們的事,請放了他們。”

大伙兒馬上恨恨地回望堂上的馮保唐,馮保唐見眾怒難犯,也點了點頭,“好!放了其他軍士,就關唐英一個。”

“這個也要關,他可是個千總,責無旁貸。”楊真忽然一指瞎子歌。他還記得楊寶說過,當天是這個瞎子發現了他,用槍逼他在眾人面前自首的。

“既然是千總大人,也一併關押!”馮保唐不知道他們的恩怨,但見楊真有特別要求,也就由他發落好了。

衙差即時過來,要把瞎子歌押走,卻發現他立在原地,紋絲不動,幾個人也抬他不走。

“咦?反抗呢,”楊真很是驚訝他的武功和堅定,卻揶揄地說,“也好,再不走的話,當場斬也了行!”

這時,軍士又要去押唐英,唐英瞥了地上的呂曼兒一眼,依依不捨,又對楊真叮囑,“你們不能虐待士兵,先救呂姑娘,她腿上有傷。”

“這個,俺曉得。”楊真回身瞥了地上的呂曼兒一眼,奸笑一聲,讓唐英馬上後悔自己的囑咐。

那邊,瞎子歌逼於他們的淫威,又聽呂曼兒的腿傷他們負責了,這才含恨地挪動開了腳步。

“林歌……”呂曼兒知道瞎子歌很是不舍自己,但他們一眾老弱病殘,又怎麼奈得了這般黑暗的官場,便只好求他在牢中好生照顧好自己,求得有日沉冤得雪。

“曼兒,”瞎子歌回首凝哽。他最最擔心的就是她的腿傷,要是錯過了治療,還不知道會不會造成一輩子的殘廢呢。“自己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