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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偷襲功成玉人往

夜愈深,露水漸重,流雲掠過,羞月初出。

眾軍士不許搭營,就只好把板床鋪在草上枕戈待旦。

月華柔柔地照在呂曼兒他們虔誠的臉上,他們這才微微睜開了眼帘,重新審視這個凄迷的大地。當一切要緬懷的也緬懷過,要祝福的也祝福過了,而瞎子歌他們仍然沒有一丁點兒迴音,就像是泥牛入海,悄無聲息。

呂曼兒站累了,便忍不住轉了個身。

“好了,你先去睡吧。”背後即時傳來唐英溫柔關切的說話。

她扭頭朝他看去,見他隱去了臉上的悲涼,換上一種沉穩的深情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呂曼兒心裡一嘆。她真的不知道應該感激他的關懷,還是痛恨他,畢竟,只有他想到了用“敢死軍”,才能把全營最大的實力保存下來,讓他們又多活了一天;但是,要是有瞎子歌在內的“敢死軍”全軍覆滅了,她可能會從此憎恨他。

“不,我是想去替那些馬兒添夜草。”她向前走了兩步,拒絕了他的好意。她現在不去感激和憎恨這個人,因為,她不想她的揣測變成事實。

她的心裡,此時只是擔心着衝動的羅龍與牽掛着生死未卜的瞎子歌,這麼永遠這麼安逸的將軍,暫時輪不到她去擔憂。

而在唐英的眼裡,她卻是那麼的冰冷,那麼的倔強。

“你以後不要再去求什麼簽了。”她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忠告唐英。

正是這一點,讓她剛才都求遍了四方諸神佛,一定要保佑瞎子歌活着回來。

唐英聽了,不由頓時呆在當場,心裡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

她乘着月華穿過了山野藤蘿,翩翩繞過了許多軍士的睡板,一路走來,她看到許多兄弟都骨碌地睜着眼珠子,仰望着天空沒有睡去。呂曼兒見了,心中不由一暖,他們也擔憂着已經前往偷襲去的兄弟們嗎?也為他們默默地祈禱嗎?

來到了探子營,探子大哥用幾根柱子把馬匹圍成一個簡易的馬欄,它們的馬槽上他們也替她放下了馬料,她檢查了一下那些馬兒的拴繩,特別是“黑雲”的拴繩,她又把它重新拴成了一個活結,然後才滿意地離去。

轉了個身,看到後面滿是鋪在草上睡下的兄弟,在不遠的一塊大石後,她看見明顯只有兩個席位,便很自然地找到了黃副將的位置,此時,黃副將卻側坐在板床上,一手撐着身體,若有所思地仰望着月前的流雲,也沒有睡去。

她在那塊屬於自己的板床面前,心事重重地坐了下來,眼神獃獃地眺望着前方大石頭的上方,一點也沒有想馬上睡去的意思。

“你在擔心他嗎?”黃副將忽然向她投來了銳利的目光。

“誰?”她扭過了頭。

黃副將說:“那個瞎子呀!”

“呼――”呂曼兒被她看穿了心事,便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悶氣,不用在她面前戴面具扮沒事,心情也輕鬆了不少。

一個共處了八年的老朋友,正在為了他們大夥的安全,甘願遠赴敵營去英勇殺敵,她能不牽掛嗎?

“你那個瞎子朋友還真的不賴。”黃副將又投來了一道讚賞的目光。

呂曼兒不由黛眉一顰。她以為這個向來只會舉薦唐英的黃副將,眼中不會再欣賞其他人了。不想,她會這樣第一次稱讚瞎子歌。

“你說的沒錯,他果然比公子強十倍。”黃副將這個升級了的稱讚令到呂曼兒有些惶恐。她記得,她當然只是感覺瞎子歌比唐英好一點而已,那十倍之數完全是誇大的,然而,黃副將現在卻好像把它看成了真實的數據來引用。

不由令她汗顏地盯着她,期待着黃副將進一步的解釋。“他哪裡強了?”

“身殘志不殘,顧大局,識時務,在緊急關頭挺身而出,赴湯蹈火,眉頭也不皺一下!”黃副將仰對着月光娓娓地道着,就像細數着情人的種種優點一樣,充滿了憧憬幻想。“假以時日,會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頂天立地漢子!”

呂曼兒聽了,不由一怔再怔。由於她當初想自私地把他留在身邊,險些耽誤了瞎子歌他自己的道義,差點兒就抹煞了“頂天立地”這一美譽。

她仰望天上明月,發現今晚的明月有點怪異。就像她開始有點不了解瞎子歌一樣,那一晚對他產生的那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又從心底里油然而生。在以前,瞎子歌是這樣的一個頂天立地的人?是這樣一個神秘兮兮的人嗎?

“在這一點,你那未婚夫和公子都比不上他。”黃副將的見解倒也頗為公正,這次沒有偏向了唐英。

呂曼兒卻不這樣認為,唐英的睿智慎重和熱血深情大家是有目共睹,瞎子歌剛剛出現義薄雲天,頂天立地的優點,還不為其他人所共識,這一點瞎子歌應該比不上唐英,然而,瞎子歌能和羅龍相比嗎?

不管他們是怎樣的古道熱腸,怎樣的俊秀青壯,怎樣的彪形強悍,不管他們是不是眼瞎。目前呂曼兒只想保護着羅龍,不想失去他,不想做黃副將口中那個空虛寂寞沒有愛的女人。

“唉。”她以微微一嘆回答黃副將對瞎子歌的讚賞,當下,她只要一想起他,身子便虛脫無力地微微向後仰倒,想躺下來休息一下已經懷想了一整晚的心。

可就在她剛躺了下來,旁邊的其他兄弟卻慢慢地坐了起來,側耳細聽起來,她不由眉頭輕顰,也大惑不解地坐了起來。

不一會兒,寂靜地山道下傳來“噠噠――”的一連串清脆的馬蹄聲,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臉上頓時泛起了頎喜之色,“他們回來了?”

“他們回來了!”不知誰忽然一聲歡呼。

眾軍士一聽,連忙精神大振,紛紛跑到了防禦石牆前,一齊舉目遠眺傳來馬蹄聲的方向,笑容滿臉地靜待着他們奇蹟般出現。

不一會兒,但見來路跑來一匹快馬。

怎麼只有一匹馬了?眾人的心中又不由一沉到底。其他人呢?他們是不是已經……,大家不禁有點沮喪地趴了下來,有些和他們感情好的,已經虎目含淚了。

他們給呂曼兒騰出了一個虛位,呂曼兒看了比不看還要失意。她的心也一下子不斷地往下掉,往下沉……瞎子歌!

瞎子歌,這個名字是否要永遠被歷史湮沒,是否要從她的記憶中抹去?永遠都不回來,不回來了?呂曼兒的心兒都快溶掉了。

“報――”那匹快馬很快地奔上山來,呂曼兒覺得聲音有點熟悉,便扭頭看去,原來是探子營的殷大哥,當時,他也站出來,參加了敢死軍的偷襲行動。

怎麼只有他一個人回來了?他是不是個逃兵……

眾人都帶着譏誚的眼神朝他瞥過去。

殷大哥在唐英的面前翻身下馬,興高采烈地說:“將軍,行動告捷!敵營主將已經被我們挑了,全營死的死,逃的逃,一個不剩,還繳獲了大量的糧草和兵器,百夫長請將軍速作定奪。”

眾人幾疑自己聽錯,但殷大哥那久經訓練,響亮而無差錯的回報口吻,簡直是比鐵還要鐵定。

“哇!這真是太好了!我們贏了,我們打勝仗了!”大家不由得一掃臉上的愁雲,得意忘形的互相擁抱着歡呼雀躍起來。呂曼兒輕抹了一下不爭氣的眼淚也破涕為笑,連忙跑過去,想問問瞎子歌的情況。

“他們呢,他們怎麼了?”不料,唐英卻比任何人還要緊張地問起眾軍士的生死。

大伙兒聽了,這才想起了只有殷大哥一個人回來,那麼其他人是不是全軍覆滅了?頓時停止了歡呼,都憂心忡忡地望向他。

果然殷大哥皺了皺眉,他們的心便一沉到底。

殷大哥苦思了一會兒,才沉聲地對唐英回報說:“在,他們全都還活着,一個也沒死!”

“嚇?”眾人聽到這個消息,又開始歡呼起來。但大喜之餘,又被它的誇張驚呆了。

一個也沒死?他們這是什麼兵呀?敵軍全是豆腐做的嗎?世上還有這等神奇的事兒嘛?

“好,好呀,黃副將,馬上點兵一千,把戰利品拉回來。”

唐英聽了,可不理它有多麼的誇張,只要他們能夠活着回來,懶得理他們去了火星繞了一圈回來。

“是,”旁邊的黃副將一聽,連忙高聲朝大家喊去:“牌刀營一營,弓箭營一營,長槍營一營,雜役營一營,馬上到山上集合!”

聽到自己有份的軍士,連忙興奮莫名地跑到山道下去組成方隊,準備前去接替。

現在這時候,按本能,他們應該迅速把全營的兵力移向敵營,佔領了敵營,固守所得的戰利才是。但是,要是根據唐英的宗旨,他們也只能這樣保守了。

“我也要去。”呂曼兒是屬於探子營的,他們這個特殊的營,一般是不參戰不參勞力的。但她剛才聽到殷大哥說“唐營敢死軍”全部人竟然還活着,她也不太相信,所以,要求第一時間到現場去看看。

“這……”唐英知道她心系瞎子歌的安全,但是,他仍然害怕她萬一有個什麼閃失,“你稍等一會兒,他們很快就回來了。”

“你不給,我也要去!”呂曼兒倔強地說著,忽然抽出了腰間的黑玉簫,“嗡”地吹了一個渾厚的音節,頓時聽到馬欄里的“黑雲”嘶叫一聲,掙脫了韁繩,呼嘯着跑到了她的面前。

眾人不由得一驚再驚。他們但聽過呂曼兒能夠簫音驚馬,還想不到她還能簫音喚馬,不由得對她更加的敬佩。

這就是呂曼兒的一個絕活,她要給韁繩預先拴成活結,就是為了容易喚來“黑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