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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哭像女人

想及剛才楊真他們的明目張胆,憑他們這麼護短及記恨的個性,也不排除這個可能;論及王法,他們都是山高皇帝遠,妄圖一手遮天的人,連唐英似乎也不敢反抗,但是,要是搶的人是她,唐英會反抗他們口中的王法嗎?

她逕自走到營外,找到了那簍馬料折返探子營去喂馬。

想到唐英,她想起了剛才他那直抵楊真的槍尖,當時,她還真的以為他會一槍刺過去,嚇的她心兒都差點兒蹦出來。不料,唐英卻只是要求與他平等對話,並且請求他盡大將軍之責,發配一些鎧甲、糧草來補充。全程得體而又不得罪,又替楊真挽回了那些想逃離的軍士。唐英這一手也做的夠精明。但是,要是楊真真的明着來搶人,他會像羅龍那樣,衝動地給他的鼻樑一個拳頭嗎?

探子營外,月明星稀,燈籠昏暗。她神不守舍地喂着馬匹,一邊在期待着唐英帶有羅龍的衝動,一邊又想羅龍擁有唐英的冷靜。

羅龍這一次衝動,真是太不應該了。居然惹着了一個小氣的二世祖,不僅為自己惹來了一身的皮肉之痛,還差點解散了整個兵營,耗費了唐英的全盤心血,還有可能讓大家最後都腦袋搬家呢。看來瞎子歌說的對,他這衝動真是要不得,總會為自己惹下麻煩,她得想辦法幫他改改才是。

忽然,呂曼兒無來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全身乏力,她撒開了馬料,蹲在地上,頓時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剛才羅龍被打的半死的時候,她就有一剎那感到無依無靠的空虛,她當時就在想,萬一,萬一羅龍被打死了,她該怎麼辦?在這個兵營,雖然大家都對她很友善,但是,這種友善不代表着他們能夠有力的保護她並且陪伴她的下半生;還有,要是回到鎮上,他爹問起他來,她奶奶問起他來,她該怎麼跟他們說才好呢?她一下子失去了將來要依靠的人,她又該怎樣面對?

呂曼兒埋首在自己的膝蓋中,抑壓地嗚咽着,盡量不讓自己的哭聲引來了其他人的圍觀。mht.la?超多好看小說

以前,羅龍這樣維護她,她口裡不說,心中也總會感到絲絲的溫暖幸福;但是,如今,他的衝動似乎像那悠悠的白雲驟然變做烏雲般會給她帶來心靈上的傷害,使她陷入失去雙臂般沒有依靠的窘境;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保護有一天會消失,消失了後,她會怎麼辦?

嗚咽了半晌,她的淚乾了,心溶了,抬起頭來,望着那幾乎湊近她臉容而嚅動的馬嘴,她再沒有力氣站起來去拿起一根馬料喂它們。

“吃飯了。”忽然她的耳畔里傳來一聲熟悉溫暖的聲音。她扭頭看去,瞎子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的身前,微笑地望着她;遠處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拉長,正好把她籠罩着,外人似乎看不見這裡剛才有個人在哭泣。

瞎子歌提醒着她要用晚膳,手裡卻沒有像羅龍那樣端着鐵兜過來,似乎他是吃完了再過來的樣子,“剛才被他們一攪,伙頭軍造飯都晚點了。”

她不覺得餓,倒是很有興趣想知道,瞎子歌什麼時候來到了她的身邊,而又不和她打招呼,那剛才她抒泄胸臆的時候,不是讓他看的清清楚楚?

“你剛才都看到了?”

“是聽到。”瞎子歌微微一笑,更正的語氣溫和得像桃英鎮的晚風,柔和而窩心,反而逗得呂曼兒會意一笑,突然間驅散了剛才那股無法排解的抑鬱。

“你什麼時候學的這麼壞,學人偷聽了?”她噙着笑意瞟着瞎子歌的嘴角,留意着他的回話。

瞎子歌卻笑而不語,只是不時地搖了搖頭。

呂曼兒在他搖頭晃腦之中,彷彿看到七年前,她爹去世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傷心地哭了一回,而那時候,瞎子歌也像現在這樣,擋着她,不讓別人看到,而她問什麼也一概不答。

要追究他的學壞,他的偷聽,應該就是從那裡開始吧。但是,他卻緘口不提,那還不是為了不讓她憶起往事,不讓她更加傷心嗎?

有時候,她就是喜歡瞎子歌這樣的搖頭晃腦,那感覺實在是太可愛了。

“不要搖了,搖掉了腦袋,我可不幫你撿哦。”她記得七年前,她也是這樣說。

瞎子歌果然停了下來,噙着微笑,掛起那兩個小酒渦,一如七年前般的天真無邪。

“我哭的是不是很難聽?”一向堅強的她,想不到讓他聽到了她脆弱的一面,她不由得自嘲地問。

瞎子歌歪着腦袋,想了半天,忽然說:“哭的就像個女人。”

哈,這傢伙敢情一直沒有把她當女人看,這下子可有苦他受了。但是,呂曼兒卻愣住了。

這麼多年來,她雖然由奶奶一手撫養長大,但那奶奶也是巾幗不讓鬚眉,小小年紀便教她騎馬,吹簫,洗衣做飯,儼然把她當是一個假小子般養着。眨眼間,幾年前,她情竇初開了,那感覺卻藏着掖着,不敢讓其他人知道,包括瞎子歌和羅龍。

想不到,今晚還是讓瞎子歌得以窺見了她女人柔弱的一面。

“你可不能對別人說起喲!”她忽然站了起來,仰望着天空寥寥寒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卻陡然發現自己不知哪來的力氣,居然站了起來,這難道是瞎子歌那微笑的緣故嗎?

瞎子歌忽然啞然失笑,“說了也沒人信。”

沒人信?說一個女人哭的很像女人,這種和母親很像母親天下皆知的話,誰都信,誰也不會留意和深究。

“那我的飯呢?”不知怎的,呂曼兒的心情被他這樣的說話,忽然像拔開流雲見明月一般開朗了起來,胃口也大開,她想,要是在這時,她能夠一伸手就可以接過鐵兜,那真是太完美了。

不料,瞎子歌居然這樣回答她:“恐怕已經發放到你的女營前吧?”

她一下子就被他雷倒。這叫人吃飯的傢伙,就是光用嘴巴叫的嗎?一點行動也沒有嗎?

“那我去吃了,”她白了他一眼,匆匆地收拾了一下,就向女營走去,走了一半又回頭問,“是了,你吃了沒有?”

瞎子歌又是一番搖頭,她便再被他雷了一下。

自己沒有吃,也要來看望她,掩護她,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感情,怎麼樣的友誼呀?呂曼兒轉頭心情舒暢地仰望着星空呵呵輕笑而去。

今晚,是她第二次感到自己原來也是這樣的無助、這樣的脆弱,像個女人一樣。呵呵,原來女人的感覺就是這樣,不開心就哭,哭了又可以笑。

回到女營前,那營帳的飯囊里果然有放着兩個鐵兜,她把兩個鐵兜都端進了帳內,把那個朱紅鐵兜放到黃副將的床邊,自己則端着那個青花鏤空鐵兜。

想起了那晚黃副將的說話,就比較了一下兩個鐵兜,果然感覺這個青花鏤空鐵兜比較精緻及色澤光滑了一點。莫非,這個鐵兜也是唐英特別安排的?

想及唐英,她長長的一嘆,頓時沒有了食慾。到現在為止,什麼“關門打狗”,征馬入營,招募馬郎中,原來全是他喜歡她的一片苦心。她真不明白,一個將軍的後裔怎麼會看上她了?她出身寒微粗鄙,穿着布裙粗衣,一點也不及那些千金小姐的千嬌百媚;她倔強好動,熱情大方,那都是她自然流露的內涵,她想改也改不了,可偏偏勾起了他的欣賞。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想到了竟然想知道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呂曼兒不由暗罵了自己一句。我怎麼會這樣想呢,我不是有羅龍大哥就行了嗎?其他人,我管它呢。

對,甭管它。先用膳。這肚子,心情一好,就覺得餓了。

扒了一口飯,在嘴裡嚼上半天,她又忍不住浮想連翩。如果真要把他們兩人相比的話,羅大哥熱心,他也不冷血,羅大哥保護她,他也維護她,可是,羅大哥就有一點比不上他,那就是羅龍遇到事太衝動了,沒有他的冷靜和急智。

想到唐英的冷靜和急智,她又自然想起了瞎子歌,他們兩人在這卻有點相似,就是同樣的遇事冷靜鎮定,而瞎子歌在這方面似乎比他還要高明,在智慧上,瞎子歌的分析能力和感應能力也是一流的。只可惜,瞎子歌還是有一樣比不上他,那就是唐英的眼晴沒有瞎。

這比來比去的,她又覺得唐英竟然是三人中最好的一個。

哎,我又怎麼了?怎麼覺得他好了?他再好又怎麼樣,難道……

呂曼兒甩了甩頭,甩走了那剛要萌起的可怕念頭。

打仗,養馬,照顧羅龍。其他什麼的不要想,不要想。她不是也勸唐英以兵事為重嗎?這兵荒馬亂的亂世,不要累事,不要累事。

她反覆地在腦海里叮囑着自己,抑壓着自己的胡思亂想,,一口氣扒了幾口飯。不料,這時帳簾掀起,一陣涼風吹了進來,黃副將也隨後走了進來。

“黃副將……”她微微一怔,連忙放下鐵兜,去把蠟燭點着,這時,女營里才有了點點搖曳的燭光。

“幹嘛用膳也不點蠟燭?在為那個蠻小子流淚了?”黃副將一邊問一邊脫去戰盔,那頭烏黑的長髮頓時如飛瀑般瀉下,隨着她回頭瞥來,而在她的身後飄動微顫,更是顯得她也有風情萬種的一面。

那白裡透紅的肌膚,明眸皓齒的俏麗,更讓人猜不透她是個徐娘半老的乳娘,還是個豆蒄年華的少女。

呂曼兒望着眼前這位真正的女人,在她的面前幻變着她的青春和成熟,一時也看呆了。忘了回答她的問話。

黃副將也在沿邊坐了下來,端起那朱紅鐵兜扒起飯來,“既然我們公子喜歡你,你就甩了那個小子,從了我們公子吧!”

“我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人。”呂曼兒咽下了一口飯,一口就拒絕說。

黃副將怔了怔,邊吃邊瞟向她,半晌,抽空說:“你要是那種人,咱公子還看不上呢。”

呂曼兒想起土坡上,唐英柔柔幾句說話,那洶湧而來甜美的感覺,心中之弦像不知被誰輕輕拔弄了一下,微微顫動不已。

她也停了下來,忽然一動不動地盯了黃副將一會兒,正色地說:“請你轉告他,請恕呂曼兒無福消受他的愛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