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的質問讓秦寂微微不適應，不過心裡卻越發的明白，“我雖不知這麼多年來到底發生過什麼，不過你們大可跟我講，只要是冤屈，我秦寂定是會洗白。”

當然，在他們看來確實是遲了。

新任首領一聲冷笑，“那又如何？”眼睛中帶着火氣，“死去的人可以重新回來嗎？我們消失的家園還能重現嗎？你們這些人過着舒適的生活，便忘卻當年的欺凌。”只有受害者，才會日復一日重複那些傷亡。

秦寂沉默，“你當如何？”

“血債血償。”

說實話，身為一心想要報仇的秦寂，並沒有立場勸說什麼，因着他自個也是絲毫沒有放棄的心思，為此還犧牲了很多。“可是，你們難道不顧及別的百姓，他們也同樣以為你們，失去了自己的家庭。”

秦寂也正是想到這一點，才沒有說直接推翻皇帝，而是試圖找出更好的接班人。

“那我們合該承受着嗎？”哪怕真的像是說的那樣各種報仇，只要是報復了那些位高權重的人，也是夠了。就算是死在別人手中，也毫無半點怨言，“若真是他們來找我報仇，我不會反擊。”

不過是一死，只要在報仇雪恨之後，不會逃避。

“我敬你是一條漢子。”秦寂的恭維來的發在內心，“不過你有沒有想到過，也許你付出那麼多仍舊一點用都沒有。大的暫且不說，魏朝有多少將領，你曾經了解嗎？”

除了一個秦寂，還有多少人在等着站出來。以及，新生出來的士兵們也是很有才能的，保守估計，十年之內是不會有成效的。

“此外，你們可曾想過你們的後輩會支持你們的行為？”或者，每個新生兒從一出生就帶着使命，他們像老鼠一樣存活在黑暗中，時刻的盯着魏朝的一舉一動，沒有任何屬於自己的時間和夢想。

被直戳傷口，首領沉默片刻。

“可是，我們又能怎麼辦？”當年哭的太多了，此時是半點眼淚都流不出來，眼睛乾澀的厲害甚至紅成一片，“就不報仇了嗎？”

指指地面，“若是你不介意的話，不妨坐下來咱們說說看。”

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這麼解決對手，是一種很新穎的手段。首領也不推辭，一坐下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秦寂這邊也是同樣的，在燈火的照應下，每個人看起來都很柔和，一點都沒有剛才你死我活的勁頭。

用手掩蓋着自己的表情，首領緩緩的說了一個故事。“當年，我們黑山人其實有意歸屬，可惜朝廷收歸為假，實則是為了將我們一網打盡。我們祖輩，被一場熊熊大火奪去了性命，父輩們肩負起來報仇的心思。可是，智不如人，再一次被害死了大多數。”存活下來的人，有的害怕了不願意再跟朝廷爭鬥，有的則是更加的火氣重。現在的黑山人，便是後部分人的集合。

“當年派來的人，是誰？”

一個嘲諷的笑容，“自然是狗皇帝最信任的一派。”若非是皇親國戚，也不會輕易的放進去他們的領地。

“長公主？”

“不，狗皇帝後宮女人的老子，那個什麼什麼貴妃還是什麼的。”說出來那個名字，都覺得心裡膈應的不得了，“我想將軍定是見過那個人的。”

“不錯。”只不過，跟他們描述的不同，貴妃的老父一點都不受聖上的待見，當然往前面推進那麼多年，也不是不可能，“那後來那次，是誰？”

“之前的好官，王大人。”

此話一出，秦寂一點都不覺得意外，能養出來王婉婷那樣子性格的家庭，若是沒有幾個不太正常的也不大可能。這樣一來，倒是也對應的上為何王夫人性格那麼好，管不了一個女兒。“所以，你們謀殺了他？”

“不要什麼事情都推到我們的頭上。”

當年確實是想要過去shārén的，可惜沒有趕上，在還沒有徹底的想出來計謀的時候，那個人就自己作死了。“我們過去的時候，他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我們的人最多只是泄恨罷了。”身上多出來的傷痕，是半點都不解氣。

“原來是這樣。”

可惜了王夫人，不曉得這麼多年是不是被埋在鼓裡，若是她當年便知曉的話，也有些可怕。秦寂瞬間閃過這樣的念頭，之後卻站起來，“你們的遭遇我也很同情，不過立場不同，大戰一場也是在所難免的。這段日子以來的小打小鬧想來你們也受不了，倒是不如乾脆的來一場。”

他們勝利就帶着這些人的性命自己報仇，魏朝這邊勝利，便歸攏到魏朝軍營中。

“有何不可？”

戰場上，不究竟情面。

頃刻間，對戰的局面已然是打開，不再是之前的那樣你給我一下，我背地裡面也反擊一下，徹底的拿起來刀劍，比拼的就是力量。秦寂眼中的對手，暫時也只有首領，兩人似乎都是一樣的相反，對於旁人根本不在意。

刀劍相碰的瞬間，戰意達到了頂峰。

秦寂這麼多年來，還沒有遇到過對手，自然首領也不在話下。幾十招之後，已經能看到勝利的曙光。不驕不躁，繼續按照方才的節奏打。快速且有利，如魚得水一般的攻擊。首領節節敗退，眼中有些頹廢。

難道，這麼多年的願望就要毀之一旦了嗎？

不甘心的時候，朝着遠處看了一眼，“開始。”

大喊一聲，屬於黑山的人同時朝着後面的房子過去，秦寂鼻子聞到了濃重的味道，越來越熟悉，猛地瞳孔一縮，“難道你們在地下埋了那些東西？”

huǒyào，是朝廷不允許使用的物品。也不知道黑山人，是從哪來找來這麼多的數量的。

“你是一個很好的對手，也是正人君子，但是現在的世道好人不償命，你放心，你的妻子之後我們會放她一馬，還有抱歉。”說好的正大光明的決鬥，還沒有到那個時候已然是破壞了。黑山首領，從來不是隨意相信自己能力的人。

預計的秦寂的生氣並沒有發生，反而秦寂了兩聲，“這才配當我的對手。”

“難道你不怕死？”黑山首領很是奇怪的問道，不光是秦寂，站在他身邊的幾個人都是一樣的表情，只不過是後面的小兵們的笑容有些坦然和難過，要是魏朝的士兵們都是這樣的態度，對於黑山未來的計劃來說確實也不是好事。

“死，我當然會怕。”秦寂拍拍手，指了指他身後的位置，“只是，現在的我不會死罷了。”

心一驚，黑山首領轉身看向了屋子，只見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頭，每個人的手中都拿着弓箭，瞄準的是下面人的耳朵。“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幾日來，是完全沒有任何的發現。首領臉色慘白，當真是所說的技不如人，可惜對於秦寂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首領，如今你還想報仇嗎？”

“當然。”首領捏緊了自己的拳頭，“即便是今日我失敗了，一旦有機會，我們定是會捲土重來。”心中仍舊是有希望的，雖然後面有埋伏，不過手中也是有huǒyào的危險，最差也就是同歸於盡。

“首領當真是一個敢做敢說的漢子。”看準了他的想法是什麼，秦寂再次露出一個笑容，“你再看。”

這次，指的是士兵們身上背着的行囊，解開後一個個都有很多的水囊，這也是霍青煙的主意，她心疼夫君整晚不能休息，也喝不上東西，每日白天都會燒很多的熱水給他們帶上，“不知這些夠不夠撲滅了？”

歪打正着，說的就是他們。

首領大受打擊的往後退了幾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的，你們不可能知道。”和之前人不同的一點是，他不會懷疑是身邊的人透露出去的消息，只能說秦寂足智多謀，早已是想到了這一出。

頹然的將雙手伸到前面，“我敗了。”所以，在場的黑山人是不會再做無畏的反抗了，最後的關頭，問了句，“我們會被如何？”

秦寂此時的笑容，讓所有的黑山人都覺得安心，“不會怎樣，你們還將會是魏朝的士兵。當然，是忘卻了報仇的人。”否則，誰都說不好。

最後的抵抗不是不想有的，只不過看看短短半個時辰不到，弟兄們身上的傷痕就知道根本沒有正面一戰的能力，依靠着山脈的走向都不成，其它的更不用說了。

“我跟你們走。”背對着其他人，高聲說了一句，“是我當首領的沒有出息，護不住你們。你們也不用管我，想要過平常生活的，就照着秦將軍說的話，歸了魏朝。不願意的，怕是要跟着一樣，只有一條死路了。”

話中的凄涼，實在是太明顯了。

“首領，我們都跟着您。”少數的人，高聲喊了句，其餘的則是保持沉默。

是啊，他們過了有負擔的一生，實在不希望孩子們還是那樣的，有可能的話誰不想活在陽光下。

“不用多說，我都懂的，你們的選擇也是沒錯的。”

有些仇恨，是不需要所有人一起背負的。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誰都沒有資格站在道德的最高點去指責旁人。

首領經過秦寂身邊的時候，不小心差點摔倒，被秦寂扶了一把。

“小心，慢點。”

握緊雙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