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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艷微微一愣,頓時失去了想要嘲笑鬼見愁的興緻。

她嘆了一口氣:“我跟你開玩笑呢,其實的確很少有殺手會認識字。我也沒有任何要嘲笑你的意思。”

鬼見愁心裡曉得她這不過是在安慰自己,但是心情還是稍微好了起來。他過去也的確因為自己不識字而感到自卑過,羞愧過,甚至在他陷入黑暗的時候,還因為被人嘲笑不識字而殺過人,不少的人。但現在,面對着柳清艷他並不太有那些感覺。

後來鬼見愁想着,或許那便是情誼吧,因為認識的久了,知道對方真的沒有惡意,所以不會輕易生氣。

“不過不瞞你說啊,鬼見愁,”柳清艷嘆了一口氣,“這一本《金剛經》,真的很有清心靜氣的功效。你雖然不認識字,但是我認識,不如……”

柳清艷衝著他眨了眨眼睛:“不如我讀給你聽吧?”

鬼見愁微微一愣:“讀《金剛經》給我聽?”他沒有聽錯吧?

“是啊,你不識字,但只有我一個人看書的話,那未免也太無趣了,”柳清艷嘆了一口氣,“難道你不喜歡聽?”

怎麼會不喜歡聽呢。在鬼見愁非常小的時候,晚上睡不着覺,便是他的娘親為他講一些故事睡着的。他的父親對他太過於苛刻了,經常累得他睡不着覺。

唯一能夠讓他安眠的,便是母親帶着些哭腔的聲音,一個又一個在契丹部落傳遞的故事,便灌輸進入了他的腦海里。在他後來靠着刀劍與殺戮過日子的那些黑暗歲月時,也時常會給他帶來片刻的寧靜。

但因為那實在是過去太久了,即便是鬼見愁,也有些記不清楚母親在過去說過什麼故事。

“不……”鬼見愁動了動嘴唇說話,嗓音有些發啞,“我蠻喜歡聽的。不是不喜歡。”

柳清艷微微點頭:“那我便說給你聽。”

她垂下眼睛,看了看趴在自己腳邊的滾球一眼,笑了一下:“也說給你聽,每天就記着吃吃睡睡,也不曉得你長大以後是不是要胖死了。”

鬼見愁見狀,不由得勾唇一笑:“畢竟是一隻豹子,竟然被王府養得像是一隻大貓。若是他回到了山野之間,只怕是連一隻小白兔都抓不住。”

柳清艷憤憤然地點頭:“滾球,你看看你鬼見愁叔叔說的多少有道理!”

聽見她對着滾球說的關於自己的那一聲稱呼,“鬼見愁叔叔”,鬼見愁不由得愣了一下。這是一個接納他成為家中成員的信號吧?至少,鬼見愁是這樣想的。

他舔着刀尖過日子實在是太久太久了,居無定所,心也沒有安定下來的時候。

一直到現在,有一個人對他表現出了善意,叫他明白,其實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歸宿。

在鬼見愁心中感動得稀里嘩啦時,柳清艷正翻開《金剛經》,一邊看上面的文字一邊想着,不曉得為何,受着傷、如此虛弱的鬼見愁,看向別人的目光倒是溫柔多了。她自然不曉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在鬼見愁的心裡掀起了多少的波瀾。

“咳咳,好了,我要開始了,”柳清艷清了清喉嚨,認真地看向攤在面前的《金剛經》,正準備要開口,“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鬼見愁專心致志地聽着,雖然他並不能聽明白柳清艷正在念的是什麼意思,但他估計就是一部什麼年代十分古老的書籍,佛經之類。

他雖然不喜歡,但是聽見自己的一位“友人”念出來,還是有一番別樣的風味。

柳清艷坐在鬼見愁的床前,念了一上午的《金剛經》,一直到午飯時候,柳清艷才被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吵得反應過來,原來她已經在鬼見愁的面前待了這麼久了。

見柳清艷停了下來,鬼見愁動了動身子就要下床:“王妃,你這是餓了吧?”

“你先別動!”柳清艷叫住了他。

鬼見愁一愣,但還是聽柳清艷的話,乖乖地坐在床上,不動了:“王妃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沒有什麼吩咐,只是你先不要亂動,不管是吃飯還是做什麼,都不必你來操心。”柳清艷嘆了一口氣。

“為何?”鬼見愁蹙眉問道。

柳清艷瞪了他一眼:“你的職責是要保護我,而我是王妃,你也要聽我的話。我叫你坐在這裡不要亂動,哪裡還有什麼為什麼?”

鬼見愁垂下了眼睛,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是因為我的傷勢嗎?”

柳清艷一愣,心想鬼見愁實際上還是有些腦子的。

而見她不說話,鬼見愁本來就不是什麼笨人,很快也就明白了柳清艷的意圖:“王妃,你是特意如此安排的吧?希望我能夠留下來保護你,而叫大雙小雙,玉簡王兆都走了。如此,我便會為了保全你,而留在王府上。”

柳清艷微微點頭。既然都被他猜到了,那麼她也不打算繼續瞞着他了:“是啊。你的傷……最好還是要養着,我們都擔心你會一時衝動要衝出去,不肯養傷。”

鬼見愁看向她:“王妃,你可曉得,我過去為何一直不肯養傷,不論是什麼樣的身體狀況,都會堅持不懈地向前沖嗎?”

“我不知道……”柳清艷十分誠懇地搖了搖頭。

“因為若是不那樣做的話,最後死的人就是我了,殺手都是這樣的,”鬼見愁笑了笑,“而在我小的時候,要是我受了一丁點的傷就哭,我的父親會重重地罰我。有的時候他不僅僅是罰我,還會罰我的母親。他這樣做,就是要教我如何在快要死了的狀況下,也能繼續與敵人作戰。”

柳清艷睜大了眼睛看向鬼見愁:“鬼見愁……”

如果說現在的柳清艷心裡頭沒有對鬼見愁感覺到一絲絲的同情,那便是柳清艷的心腸太冷漠了。她嘆了一口氣,站在床前,不曉得該說什麼,索性伸出手去,在鬼見愁的頭頂上揉了一把,就像是對待滾球,對待什麼小孩子一般。

從未被揉過腦袋的鬼見愁不由得狠狠一怔,驚訝地看向了柳清艷:“王妃?”

“我就是覺得,你挺可憐的,”柳清艷看着他,“讓人想起那種得不到父母的愛的可憐小孩。可是這些小孩子沒有錯啊。”

要是她能夠遇見小時候的鬼見愁,一定會牽着他的手離開那個人間煉獄。

她會送鬼見愁去念書,去放紙鳶,去撲蝴蝶,讓他嘗一嘗真正的童年應該是如何,而非是在那樣小的年紀就開始學習如何殺人。那不是應當屬於一個孩子的童年。

鬼見愁笑了笑:“但是事情都過去了。在那些痛苦裡,我也學會了不少的東西。”

頓了頓,他看向柳清艷:“還有,王妃你也請放心吧,我會乖乖地在這裡獃著,絕對不會說要去找細作,要去殺人。我得好好地養我的傷。”

柳清艷萬分欣慰地點了點頭:“這樣不就好了,也省得我如此憂心。”

“叫王妃費心了。”鬼見愁笑了笑,下床穿好了鞋襪。

“好了,既然把你說通了,那我們一塊去吃午飯吧,估計現在王兆和玉簡他們也該回來了,廚房那邊也應該已經做好了好吃的,”柳清艷一邊說著一邊朝着門外走去,“說起來,我今天早上好像都還沒有吃東西,安胎藥現在是安排到了中午,倒也沒有什麼大礙……”

柳清艷一手打開了房門,根本沒有留意外面的動靜,便被身後的鬼見愁一手拉着,往後那麼一拽。

與此同時,響起了鬼見愁低聲的提醒:“小心!”

而在柳清艷原本在的地方,飛快地掠過了兩隻銀色飛鏢,因為錯失了目標,飛鏢插入了一邊的門扉。

柳清艷終於反應過來,甩了甩腦袋,看向門扉上的飛鏢,皺起眉頭看向鬼見愁。

“沒有關係,有我在。”鬼見愁對着她微微點頭。

柳清艷深吸了一口氣,問他:“那麼你可曉得是什麼方位來的刺客?為何他一出手便是正對着我?”

“我不太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刺客的身手非常了得,”鬼見愁皺着眉頭,“他在哪裡,以及是什麼人我竟然都不曉得。”

“什麼?”柳清艷狠狠地一怔。

在她看來,鬼見愁已經是這整個大魏最厲害的殺手了,現在竟然說有一個殺手,即便是鬼見愁都拿他沒有辦法,這叫柳清艷如何能夠相信呢?

“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那個殺手是衝著我們兩個人來的,”鬼見愁看向她,緊皺着眉頭,“但是我不能確定我打不打得過他,所以現在我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將你保護在這個房間里。”

柳清艷皺着眉頭:“王兆和玉簡現在應該來救我們了,他們不可能沒有感覺。他們不會……出什麼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