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蕪城今年夏天曾有百年不遇的水災出現,原因是一條白龍“作亂”。後來風君子在鯉橋圩以黑如意斗白龍,最後將白龍鎖回了潛龍淵,才解決了這場水患。天時運轉自有奇異之處,根據經驗,夏季行洪,深秋往往必有大旱。今年秋天蕪城大旱,很多小河水流都已經斷斷續續,露出了河床。句水河的水位也退下去很多,我從沒看見過句水河河床露出來這麼多,就連那座小山腳下也出現了乾涸的河灘,深一腳淺一腳可以走過去。

這座小山,姑且稱之為龍首山吧。龍首山這一側是陡峭的山壁,就像一堵牆,有十幾米高。這一面山壁面臨河道寸草不生,質地也很奇怪,非石非土。它呈赭紅色,感覺比泥土硬的多,摸上去卻不像石頭,就像燒製成半凝結狀態的紅色陶瓷。我站在這面赭色山壁下,向對岸望去,沒有什麼發現。轉身準備回去,懷中的青冥鏡卻輕微的顫動了一下。

我愣住了,青冥鏡雖然是法器,但是不主動操御的話它自己是不會動的。我以為是錯覺,於是又站回剛才的位置,轉身做了一個同樣的動作,青冥鏡果然又不易差覺的顫動了一下。這下我覺得更奇怪了,我在這一片石壁下反覆的走來走去,做各種動作來實驗,只發現在一個位置下青冥鏡會有所反應,就是在那面赭紅色山壁的正中。

按我現在站的這個位置,平時是不可能有人來的,因為按句水河通常的水位,這個地方早就沒頂了。這面山壁有古怪嗎?我轉身看着這面山壁,掏出了青冥鏡。青冥鏡在常人眼中只是個生着綠繡的古銅器,但是在我眼中它卻是一面很清晰的鏡子。青冥鏡的鏡面十分清楚,我在裡面看見了自己的臉,也看見了句水河對岸的河堤樹木。沒有什麼不正常的!

不對,我對着山壁照鏡子,照見的是對岸,想照山壁應該轉過身來才對。我轉過身來面對山壁,舉起了青冥鏡。只看了一眼,鏡子差點沒掉到地上。如果我看見什麼妖魔鬼怪也不會如此吃驚,但是我看見的卻是龍首塔!

我的鏡面放的有點低,鏡面朝斜上正對着龍首塔的方向,照說在鏡子里看見塔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但是不要忘了,我現在站在山壁腳下,塔是被山擋住的!而且我在鏡中看見的這座塔,居然是懸空而立,塔基下什麼都沒有!突然看見半空中懸着一座塔,無論如何誰都會吃驚的!

我急忙回頭,山還是山,水還是水,視線之內看不見山頂上的龍首塔。我又轉身去看鏡子,這回鏡面放正了,正對着身後的山壁,看見的場景卻讓我再度目瞪口呆——鏡中根本沒有這面山壁,連這座山都沒有!我身後有一條向上的的台階,這台階潔白而整齊,象是漢白玉砌成,不太長,一直向上到不遠處的一塊平地上。看這塊平地的高度,已經超出了句水河水位最高時的水面。

我再回頭,哪有什麼漢白玉台階?分明是一面赭紅色的山壁!我有一種錯覺,恍惚以為這面山壁是幻象,看着有實際上卻沒有。我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山壁是實實在在的山壁,冰冷堅硬中還有幾分潮濕。此時我已經忘記了學校早已上課,站在句水河灘上仔細研究起青冥鏡中的異像來。

這是幻象嗎?風君子說過青冥鏡能夠製造幻象,也能照出實景,但最玄妙的地方莫過於實景與幻象之間。水邊分明有山,鏡中卻沒有這座山。鏡中無山,空中卻孤懸高塔,在赭色山壁的地方,出現了一段漢白玉台階。我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我能走上這一段台階嗎?

剛才伸手試過這一片山壁,山就是山,就算我會破壁人的功夫,也不可能鑽到山裡面去,我雖然是個修行人,但畢竟不是神話傳說中的土行孫。但這座山一定有問題!換一種方法試試,人進不去,陰神出遊也許可以。於是我找了一片相對乾燥的地方盤腿而坐,於定坐中陰神離體出遊,飛向剛才鏡中出現台階的那一片山壁。

奇怪的事情又發生了,這片山壁陰神難近!不僅僅是這一片山壁,整個這座山都有無形的阻擋,我的陰神根本接近不了!碰到一個地方,陰神難以靠近,這已經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齊雲觀,第二次是終南山中的那一處軍營,第三次是這座奇怪的小山。

陰神歸位,我又站了起來。走到這片山壁前仔細的研究了一番,觸手仍是山壁,實實在在的存在。想了想,靈機忽動,舉起青冥鏡,鏡面向前,按在了剛才出現台階的位置。異相發生了!

青冥鏡的鏡面接觸到山壁,感覺那是一團柔軟如綿的東西。緊接着鏡面四周發出一圈白光,這白色光環擴大,在山壁正中出現了一個月牙門戶的形狀。光環之外,仍是山壁,光環之內,卻開出一道中空的門戶,一條漢白玉台階就出現在眼前。

我此時有一種錯覺,剎那間以為我手中的青冥鏡不是青冥鏡,而是風君子抓住了我的手。因為我的神識自然震動,身心與青冥鏡一體,神通法力為青冥鏡所用,就與風君子“借神通一用”的感覺是一樣的。不過這一次借用我的神通法力的不是風君子,而是這片山壁。

我手舉青冥鏡站在那裡,鏡面凌空什麼也沒碰到,面前是月牙門戶,門後是漢白玉台階。我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走進這道門去,我本來就想找這段台階,找到了沒有不進去的道理。

台階潔白無暇,甚至沒有一絲雜紋,打磨的也異常光潤整齊。玉階上白露未晞,我舉步而上,一步步向高處走去。台階不長,很快到了盡頭,我來到了一塊平地之前,面前是一座牌坊。這座牌坊不大,兩根方形立柱架起一道門牌,立柱前面有簡單的雲板鼓形裝飾,感覺和昭亭山的“古昭亭”山門石坊差不多。然而不同的是,看質地這立柱和門樓居然都是用整塊白玉雕成!

門樓上用硃砂塗寫着四個大字:“菁蕪洞天”。再看立柱上還刻着一副對聯,上聯是“山不是山,水不是水”,下聯是“山還是山,水還是水”。牌坊後面是一片竹林,翠綠掩映中不知深處如何,林中有一條小徑,彎曲幽深,看不清通往何處。

我站在牌坊下回頭看來處,只見玉階往下延伸,盡頭處雲霧一片,不見山水蹤影。再抬頭向上,看不見天,也是一片白雲漫霧籠罩。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應該在小山的山腹之中,可是四周都被雲層一樣的東西籠罩着,向遠處什麼也看不見。看雲層的範圍,目測一下還正是這座山的大小。

我既然已經來了,就要走到深處看看究竟。漫步走入竹林間的小徑,小徑彎曲四周都是竹葉青青。這竹子很奇怪,竹竿淺綠色通體瑩潤,特別的是上面還有不少鵝黃色的斑痕,如水珠灑落般分布。昭亭山上我從小見過的山竹不下十種,卻從來沒見過這種竹子。雖然沒見過,但我看了覺得十分眼熟。想起來了,阿秀在飛盡峰上憑空招出無形之器,是一支斑竹長笛,那竹笛的形式,就與這種竹子一樣。只是阿秀手中斑笛是無形之物,而這是一片實實在在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