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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後腦,一箭前額,而那狂暴獸人卻連眩暈一下的意思都沒有。。不過這兩箭顯然是將它打疼了,只見它猛然抬頭,眼睛緊緊盯住屋頂上露出半個身子的維克多,全身上下突然洶湧起一陣宛若實質的灰色霧氣,將它的身子籠罩起來,若隱若現。

維克多並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剛才那一箭沒有成效。所以他抽出另一支箭來,搭上弓弦,便要瞄準射擊。

但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敵人狂暴了!”不知是從哪個罐頭下面發出的聲音,“全體準備!列陣!前進!”

還未衝鋒過的騎士與侍從們開始緩緩前進,列起了整齊的衝鋒陣型。他們前後隔開兩三個騎槍的距離,漸漸加速。

維克多的第三箭已經射出去了。這一箭同樣迅疾,直奔狂暴獸人的眼睛而去。獸人手上的動作更快,伸手在面前一晃,再垂下來時,已經握着一支羽箭。這羽箭周身也被那灰色霧氣包裹住。維克多正驚愕時,狂暴獸人猛地一揚手,那支裹着灰氣的羽箭便飛快地朝着維克多的方向過來。不等他有所反應,這一箭便從他的右耳邊滑了過去,破開的氣浪打在維克多的臉上,擦出一條隱約的紅印。

這時候,維克多才猛地往裡一縮,深深吸了口氣,大口喘息起來。

“如果這一箭落在自己的臉上......”維克多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這時候,騎士們已經完成了加速。他們的騎槍全都放了下來,在獸人胸腹與小腿高度微微擺動。。騎士們封住了獸人所有的閃躲路線,也完全不再畏懼那可能發起的騎槍投擲。一個騎士倒下了,會有後來者跟上。哪怕折損一半的人手,他們也要將這隻已經狂暴的狂暴獸人殺死在這裡。

騎士們或許認不出一隻狂暴獸人狂暴的跡象,但他們都聽過那些從北方前線退下來的精英的講述。這種長滿了鱗片的獸人平時只是難對付的敵人,一旦狂暴起來,便是一架殺戮的機器,不可阻擋。即使是床弩射中他們的身體,也會失去幾乎一半的力道。原本能釘穿整隻獸人的長槍一般的弩矢僅僅能夠破防,投石機偶爾砸中目標時,也只能讓它們倒在地上暈上一會兒。

在邊境,選民與神恩者會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闖入敵陣,拯救世界。但在佛羅倫蒂諾......

所以,他們一定要阻止怪物的肆虐。

“禁衛軍!”中間的騎士高聲喊道。

“犧牲即是榮耀!”眾人應和道,策動胯下戰馬,加速到了極致。

狂暴獸人的視線被馬蹄聲吸引過去,不再惡狠狠地盯着維克多的方向。它瞥了一眼落在一旁的騎槍,咧開嘴,露出一嘴尖牙,彷彿是在笑。維克多偷偷探出腦袋,只見騎兵越來越近,眨眼間那些騎槍就要撞上獸人的身子。再看那獸人,只見......

維克多的眼睛只捕捉到一個模糊的灰影,隱隱能看到那怪物一躍而起,然後出現在騎兵陣型最後一排的一名靠中間的侍從身前,猛地將對方撲倒下馬。那侍從立時便死於喉骨斷裂與顱骨骨折——後者是撞在地上的結果。。狂暴獸人動作流暢,從那侍從的腰間抽出一柄一整隻手臂那麼長的釘頭錘,掄圓了手臂朝着那些還在衝鋒的騎兵們擲去。釘頭錘在這種高速下幾乎劃不出優美的投擲武器的曲線,它就像一塊大個的石塊一樣沿着一條近乎筆直的拋物線打中了另一名侍從的背脊,將他也打落下馬,口吐鮮血。

“該死該死該死。”維克多喃喃自語。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猛地站起身來,再次抽出一支箭來,搭上弓弦。他拉滿了長弓,凝神靜氣,一雙鷹眼死死盯住再次跳入騎兵隊列的狂暴獸人。他沒有射箭,他在等待機會。這機會不僅是獸人將眼睛露出來的那一瞬間,也是那獸人無心躲閃的瞬間。

一個需要用近戰者的鮮血堆出的瞬間。

狂暴獸人還在不停地移動着,出乎意料的高速。維克多的箭簇隨着對方的移動而變動方向,引而不發。一條又一條曾經高貴而受人敬仰的生命死得毫無還手之力,就像是被小孩子踩死的螞蟻一樣。這一戰過後,不知又有多少婦人與少女要傷心一陣,也許還有平民家的痴情女子,猶自在夢中遇見自己那已經慘死的心上人。騎士們見策馬衝鋒已經無濟於事,又見那怪物在自己隊列中肆虐,便紛紛拋下了累贅的騎槍,從腰間拔出各種單手的兵器。有些是釘頭錘,有些是長劍,都是用順了手的廝殺兵刃。

“禁衛軍!”之前帶頭的那名騎士聲音都有些沙啞了,“犧牲即使榮耀!”

說著,一按馬鞍,便躍下馬來。他並未拔出腰間的武器,而是從馬鞍的側邊順手抽出一柄近一人高的巨劍。這劍在黑夜中反射着微光,寬刃薄脊,近乎扁平。

“以阿麗亞托斯家族的名義!”騎士高聲吶喊着,舉着長劍沖向與自家士兵纏鬥在一起的狂暴獸人,“迪爾在上!污穢的邪物,滾回深淵去吧!”

他手中的巨劍突然就散發出絲絲柔和的白光,一看便是當年神恩者先祖留下的遺物。所有騎士與侍從都下了馬,幾名侍從正圍在狂暴獸人邊上,仗着盾牌的質量硬挺着狂暴獸人一對肉掌的攻擊,偶爾冒險刺出一劍或是揮出一錘,都無濟於事。此時聽聞自家主將這般怒吼,便都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情。他們驟然頂上前,用盾牌死死卡住狂暴獸人的身位。這卡位只持續了不到兩秒的時間,但這已經足夠了。當狂暴獸人大張着嘴巴嘶嘶聲不絕地將身旁的侍從用力推開的時候,那柄巨劍也已經斬上了它的肩膀。

狂暴獸人彷彿被重錘砸中一般,猛地彎曲了一下膝蓋。巨劍的劍刃就擱在它的右肩,靠近脖子的位置。白色的光芒破開了籠罩怪物全身的灰色霧氣,讓怪物周身的灰霧都收斂了一些,將巨劍送到了怪物的身旁。

但也僅此而已。

“這......”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維克多,除了獸人——或許它並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人。

“嘶......”獸人直起了膝蓋,扭頭看了一眼肩膀上的劍刃,咧了咧嘴,一口尖牙森然可怖。然後它一爪握上了巨劍的劍身,猛地一扭,這柄傳世的神賜武器就此斷裂,只留下一個猙獰地缺口在殘存的劍身上,彷彿一道恥辱的印記。

這種恥辱也持續不了多久。那怪物的下一個動作就是迅捷的另一隻爪子——它拍上了騎士的桶盔。

反正維克多這輩子都不一定能知道這位勇敢的神恩者後裔究竟長什麼樣子了。

“不!!”有幾個圍在外邊的侍從與騎士忍不住出聲驚呼,而靠近獸人的幾名侍從更是在極短暫的震驚之後化悲痛為力量,加緊了攻擊。雖然這些攻擊對狂暴獸人造成不了實質性的傷害,但比起之前城防軍的士兵,總也能讓這怪物有些可惱的痛覺了。這怪物起先還左邊沖一拳,右邊拍一掌,到最後實在是怒到了極致,劈手抓住了一隻不知是誰刺來的長劍,用力一拔,直接躲了過來,然後拼着挨幾下打的功夫,雙手握住。他開始掄起長劍原地轉起圈來了。

這一下,圍攻的侍從和騎士不得不退後了。雖然盾牌質量上佳,但面對這種對手,也只能說防一防它的拳頭和肉掌。一旦對方操持起足夠經受巨大力量的兵器之後,就只能避其鋒芒了。在斬開了兩張盾牌之後,戰士們後退了。他們不甘的眼神射向正不知眩暈地原地轉圈的怪物,卻不敢再次上前。

“迪爾在上!”他們心中的念頭大同小異,“請庇護我們吧!請賜予我們勇氣與力量!讓我們為阿麗亞托斯長官報仇!”

一聲弦響,繼而一支箭來。騎士與侍從們先是看見一根模糊的黑影刺入了正在掄着武器的狂暴獸人身邊的黑霧中,彷彿是射中了。當這怪物在慣性的作用下又轉了兩圈頹然倒地的時候,他們才發現,這一箭竟然深深地釘入了獸人的眼窩。

眾人愣了一下,旋即便望向了那一支箭射過來的方向。在那一處屋頂,他們看見了維克多,一個擺着標準射擊姿勢的長弓手,保持着射出那一箭時的姿勢,宛若一尊塑像。

在這些已經做好了戰死準備的軍人,以及對迪爾虔誠而半帶絕望地祈禱的信徒們眼中,這個身影,高大無比。

:此處“犧牲”取“為堅持信仰而死”與“為正義事業捨棄性命”,我們可以假設北地中海通用語中有這麼一個適合用“犧牲”來翻譯的單詞,並且絕對不含“祭祀用的牲口”之類的遠古漢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