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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虔誠的信徒,一名貴族的後裔,一個接受了十六年騎士教育外加四年社會教育的好青年,王國新近冊封的采邑騎士,聖戰中值得立個小傳的英雄,索蘭特並不相信鬧鬼的說法。。他的想法和維克多一樣——這種事情沒有先例。詩人們倒是說過一些靈異的故事,但詩歌能當真么?

“這是一個陰謀。”索蘭特這麼對維克多說,“就像你說的那樣,這個世界不可能有鬼魂在凡間作惡。我覺得這件事情和巫師們有關,他們總是會使出這種奇怪的招數。”

維克多目光亮了一下,隨即變得有些閃爍:“巫師?我聽說過一些他們的傳聞......他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從外表上能認出他們嗎?”

“巫師是一群瀆神者,信仰深淵與地獄,並且從那兩個死亡之地的邪惡存在獲得妄圖與神比肩的能力。”索蘭特耐心地解釋道,“你是不可能從外表上就認出巫師的。有些冷門的詩歌里把巫師描述成一群整天穿着長袍帶着兜帽留着鬍子拄着法杖的學者,這是污衊,對那些睿智的學者最嚴重的污衊!我兩年前曾經看到過鎮子上處決一個巫師。如果不是神廟的祭祀宣讀神諭,我絕對不會想到那個強壯地跟一頭牛一樣的傢伙會是巫師。”

“哦......”維克多默默記下這些話,繼續問道,“那巫師是怎麼被發現的?”

“我怎麼知道。”索蘭特一攤手,“但我打算把那個傢伙找出來。”

說著,他站起身,徑直走向了安靜地坐在另一張桌子邊的安東尼。維克多隔着這段距離聽不清那兩人的竊竊私語,只看到索蘭特數出了五個利弗爾,然後安東尼就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讓他幫我查一下這個謠言的源頭。”索蘭特回到自己的座位邊上,“走吧,先去我家安頓一下,再帶你熟悉一下艾諾。然後我就得去募集一些志願者了,我就不信這座城鎮里找不出一個勇士!”

所謂的熟悉艾諾鎮,不過是帶着維克多簡單地參觀了一下繁榮的商業街,大致了解了各種店鋪的位置,以及著名黑店的所在。..然後就是讓維克多認準了住所的位置,順帶接觸一下這座邊陲城鎮那混亂而秩序的治安。

“別惹本地人,除非是他先惹你。”索蘭特一邊向自己的住所走去,一邊嚴肅地對身旁的維克多解說,“別惹傭兵,除非是他先惹你;別惹士兵,哪怕他先惹你。”

維克多對於三個忠告的前半句都沒有異議——他原本就不是愛惹事的人。但對於後半句們,維克多就有些迷糊了。

“如果他們惹我了呢?”他摸了摸腰間的砍刀,“能當街殺人嗎?”

“可以。”索蘭特點頭,“艾諾鎮的地下黑牢在召喚着你。那會是你一次終生難忘的經歷,相信我。而且他們會搜走你的每一分錢,一半作為死者家屬的撫恤,一半充公。不過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全部充公的,原因你應該能想到。”

“那他們惹我了......”維克多皺起了眉頭,然後摸向了腰後的箭囊,遞給索蘭特一個探尋的目光。

“本地人和傭兵你可以做的明顯點,沒有關係,但千萬不要做出在箭桿上刻字這種蠢事。”索蘭特回給維克多一個滿意的笑容,繼而是一個警告的目光,“沒有明確的證據,就算那些傢伙認定了是你乾的也拿你沒辦法,就算是本地人也不行。最多來圍殺你,你跑就是了,然後有的是機會反殺他們。這種明顯的正當防衛大家都是能看見的。”

維克多點頭,心中微微有些感慨。不過見過了聖戰路上那人變野獸的行徑,這種小小的混亂根本就不足為道。

“但王國的軍隊就不能那麼隨便了。如果有王國的士兵惹了你,你就回來告訴我,我能讓他死的更慘。但不能用對付普通人的方法,因為那樣是在打人家長官的臉,後果我也承擔不起——哪怕是以聖戰英雄與王國采邑騎士的身份也不行。”索蘭特說著,從腰帶的夾縫中摸出一把鑰匙,“我們到了,進去說。”

維克多愣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坑坑窪窪的路面,又抬頭看了看眼前陳舊的兩層木質建築,挑了挑眉毛。。

他覺得自己看到了朽爛的木頭了。

“兩年了,別去管它,塌不了。”索蘭特順着維克多的目光望過去,笑了笑,“進來吧,這在艾諾鎮也算是間不錯的屋子了。”

門打開了,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霉臭味。維克多摒住呼吸跟在索蘭特身後進去,腳下滑滑膩膩的想必就是灰塵了。好在是冬天,沒有蜘蛛網,不然就真和廢墟沒有多大區別。

“哦,我們下來再來看吧。”索蘭特比維克多早一步踏進自己的住所,因此也早一步回過神來。他回身將維克多推出屋子,然後帶上了厚重的木門,仔細鎖好。

“先去酒館的二樓住幾天吧。”索蘭特臉色平靜地建議道,好像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你也想多接觸一下那位蘇菲小姐,不是嗎?”

“你說這是鎮子上不錯的屋子......”維克多不為所動。

“它曾經是,也必將是一間不錯的屋子。”索蘭特用力點點頭,“但你不想多接觸一下那位蘇菲小姐嗎?”

“所以它現在不是......”維克多盯着那扇木門,彷彿視線可以穿透那面厚木板的阻隔。

“那我們換間酒館住?”索蘭特的聲音有些發冷。

“走吧,剛才那間酒館叫什麼名字來着?”維克多將視線從木門上挪開,“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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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維克多每天都能見到蘇菲,還有她的哥哥莫爾斯。雖然當時沒有出手,但多少結了一份情。蘇菲來給維克多點單的時候多了許多笑臉,莫爾斯有時也會打個招呼。但基本上還是保持冷漠的態度,並且很多時間都不在酒館。

“你和你哥哥......”第三天維克多終於鼓起勇氣去和蘇菲搭話——用點菜與微笑之外的語言,“當年怎麼會失散的?”

蘇菲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老實木訥的少年居然會突然問出如此犀利的問題。雖然能夠聽出或許是善意的好奇心,但哪兒有上來就直接去戳別人的傷心事的?跟親人失散難道是什麼值得津津樂道的故事嗎?

“你啊......”蘇菲眉頭微蹙,“以前從來沒有跟別人聊過天嗎?”

“啊?”維克多一臉“被看穿了嗎?”的驚訝,“我......”

“分明就是啊。”此時正是客人稀少的時候,所以蘇菲也不用忙得滿場跑,她坐到維克多對面,將金屬餐盤放在桌上,“哪兒有上來就問這種問題的?至少也是‘今天工作很辛苦吧?’之類的話吧?”

“對不起,我不知道......”維克多有些窘迫,他的臉因為女孩兒的直視而漲得通紅,頭也漸漸低了下去。

“看來你是真的沒有和女孩子說過話。”蘇菲看着維克多的窘樣,嘆了口氣,“反正我也和我哥哥重逢了,說出來也沒什麼。”

這個時代並沒有什麼完全的男尊女卑與男女大防——只有生活穩定富足的地方才會誕生那種規矩。維克多並沒有覺得蘇菲的態度有什麼問題,蘇菲也沒有任何扭捏。

“大概是我四歲那年吧,我被我父母送去奧德爾鎮上的阿姨家借住,好象是想和我的表哥從小搞好關係......後來艾諾鎮被獸人們攻了進來。雖然後來被打出去了,但他們已經殺死了我的父母,還燒毀了房子。我的阿姨一開始對我不錯,後來慢慢變了態度。她把我託付給了托尼老闆,然後就再也沒有來看過我。”

維克多靜靜地聽着。

“我一直以為我哥哥已經死了,沒想到竟然還能遇見他。”蘇菲的故事突然展開,然後進入了收尾階段,“他真是一點都沒有變呢......”

......

不管怎麼說,這一對青年男女的關係有了進步。維克多開始把“工作很辛苦吧?”作為開場白,然後開始閑聊。他們的交談總是發生在莫爾斯不在的時候。當那個金髮少年出現在酒館裡,蘇菲的所有注意力就會轉移到自己的哥哥身上。

有時候維克多會說起自己在聖戰中的經歷,說起自己的神射技藝,說起自己在索蘭特對戰薩拉森使徒的一戰中起到的關鍵作用......七分真,三分假。但依舊比不上莫爾斯那一天矯健的身手。何況蘇菲對維克多並不是完全的信任。

“騙人!”蘇菲聽完維克多飛箭中斧桿的故事後,並沒有像維克多想象中那樣給他幾句誇獎與敬仰,而是直接抄起盤子站起了身,有些生氣的樣子,“隔了那麼遠怎麼可能射中斧子的木杆?編故事也應該編地像一點!”

說了點小謊的人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自己包裹謊言的事實被人無情地否認。維克多本身就不善於爭辯,只在敘述的時候還能發揮點有限的口才。此時被蘇菲一滯,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像“我是神眷之人!”這樣?維克多還沒有自信自大到那種地步。當然,他可以提議射給蘇菲看看,但在那種距離上射中那麼小的一個活動靶的概率對他來說也不到十分之一——這是維克多事後試驗過的,他當時還以為自己的箭術有了什麼神奇的進步。

當然,能有十分之一的命中率本身就是一種神奇的技藝了。但這種技藝根本就不能用來折服外行人啊。他們只會把那命中目標的一箭當作巧合。

巧合,不是“你是神眷之人!”這樣。維克多張口結舌,腦中轉過許多念頭,但沒一個是可以說出來的。

索蘭特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僵局。他推開門,幾步衝到了維克多面前。先是忍住粗氣向蘇菲點頭致意,對自己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表示歉意,然後一把抓起維克多的手臂道:“跟我來,我找到謠言的源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