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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陽大學校長辦公室,唐均正站在辦公桌前垂着腦袋。自從升職事件告一段落之後,段校長對他的態度又冷淡了不少,唐均重新感受到了那種如坐針氈的危機。其實在晚輩中唐均做的事情是最多的,但這並不能代表他就最優秀。

而且和唐均高調的升職不同,唐均昨天才知道在他升為主任後不久,那兩個小官二代也無聲無息的評了職稱。而且他們做的事依然是普通的任課老師,依然每天混日子,收入卻和唐均一樣。但唐均最重要的並不是收入,也不是權利,而是得到學術界的承認。

所以在段校長準備就這次校園暴力事件面向公眾媒體的時候,唐均幾乎熬了幾個晚上完成了為他準備的講演稿。由於這次採訪的媒體還有外國企業,段校長需要的講演稿必須是有英文的,唐均感覺自己寫出的這篇雅俗共賞的文稿肯定能夠得到段校長的讚許,因為在目前的武陽大學,論說文筆無人能夠出其右。

但段校長看着唐均的講演稿,眉頭卻擰成了疙瘩。還沒有看完,他就將講演稿放在了桌子上。

“唐均,我需要的是一篇能夠在各個媒體、各個國家投資商面前能夠發言的文稿,你給我寫的這是什麼?”段校長的臉色相當不好看,讓唐均頓時驚出了一身無名汗。“你說你不懂商業投資,我可以無視,但你不能連自己的本職工作都做不好。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個單詞是什麼意義?”

“這個......”唐均的眼睛掃了一下文稿,隨後非常恭敬地說道:“這個單詞並不是一個比較生僻的詞語,但用在不同的語境中會有不同的含義,莎士比亞在《威尼斯商人》的劇本中就曾經用過這個詞語,有相當的反諷意義。我的目的是國外普通的媒體能夠理解我們發言的內容,但資深人士更能夠因為我們的發言而領悟更多的內容,所以......”

“胡扯。”段校長將文稿拍在了桌子上,顯得很不耐煩,“這次發言,是我們學校要就這次事件疼清事實,這是一件非常辣手的問題你知道嗎?我們發言的內容要簡單,明了,朗朗上口!你把語法弄得這麼複雜,你以為是在寫歌劇嗎?”唐均看了一眼這個連中國話都會說錯的大學校長,心裡頓時升起了一股無名火。

這麼簡單的文稿,他居然還說複雜?唐均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爆炸了。他不能理解,所謂“老一輩”的文化工作者的水平是否都這樣低,但偏偏他們還能夠坐到一個又一個領導的崗位上,掌握着中國現在的教育事業。唐均是一個思想前衛、有叛逆風格的年輕人,對那些有名無實的“前輩”曾經在網絡上大肆的加以批判,那是何等的痛快淋漓!

但現在的唐均卻感到了無奈,因為段校長是這裡的領導,掌握着他的生死大權。他說莎士比亞的文法是錯誤的,唐均就必須承認是錯誤的;他說新聞發布會是一個“辣手”的問題,唐均就不能說是“棘手”。但如果段校長在新聞發布會上偏要說“辣手”被媒體披露,最後的罪責依然在寫文稿的唐均身上。

這種事情發生不是一兩回了,已經讓唐均感到心力交瘁。但段校長這批人卻懂投資,會經營,所以他們能夠被國家和政府重用,這一點唐均心知肚明。雖然在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唐均卻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痛苦,他感覺自己就好像被人活生生的撕成了兩半,一半妥協着現實,一半在堅持着自己的信仰。

血淋淋,讓他痛不欲生。

“我知道你不能指望,所以早有準備了。”段校長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張打印紙,放在了唐均的面前。“這是我在網上查了一下午,從去年水木大學的新聞發布會上複製下來的,是xx院士寫的發言稿。唉,到底是國家級院士,他的東西就是不一樣,你什麼時候才能夠達到這種水平呢......”

水木大學的xx院士......就是那個把“莘莘學子”念成了“辛辛學子”的老傢伙......唐均當時和幾個室友在學校的內部網上曾經寫過一篇兩萬字的檄文諷刺這位只拿錢不學習的“院士”,連普通話都不會說居然在演講會上說了一段英語,結果連最普通的賓語重句都搞不清楚......

但現在段校長居然讓自己學習他這篇讓人噁心的發言稿......

“怎麼樣唐均,你覺得這篇發言稿怎麼樣?”段校長靠在了沙發上,用鄙視的眼神望着唐均,好像唐均熬夜寫出的發言稿就是一堆垃圾。唐均知道段校長這樣認為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段校長分不清好壞,而xx是院士,唐均是文員,所以院士的文稿就是比唐均的好。

而且院士的文稿,他讀得懂。

“是......”唐均咬了咬牙,感覺自己的尊嚴已經崩潰了。因為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唐均放棄了自己一半的人格融入到這個社會,而另一半卻守衛着文學藝術的那份驕傲。而如今要他承認自己的驕傲是不存在的,是錯誤的,唐均甚至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暈倒一樣。

“是什麼?”

“是比我寫得好,院士的文稿......比我好太多了,我比不上......”

“誰讓你比了,你配嗎?你努力一百年也達不到這一半的水平!”段校長不屑的哼了一聲,隨後用手拍着桌子說道:“我只是讓你回去拿着這個文稿做參考,給我寫一篇像模像樣的東西出來我的個小爹!你說你什麼本事沒有,生意生意不會,融資融資不懂,就剩下這麼點狗屁學問了,還是一個半桶水!啊?寫的文稿連我這個老知識分子都看不懂,你上了這麼多年大學都混什麼了,啊?你說話啊!”

“是......我是個半桶水,辜負了......辜負了校長對我的期望......”唐均感覺自己的牙齒有些發抖,低聲的回答着段校長的話。

“去吧去吧,該幹嘛幹嘛去。”段校長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看你長得在模有樣的,原來是個窩囊廢啊......

唐均用手捏着那份文稿,慢慢的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這篇他曾經鄙視為只有初三水平的英語講演稿,現在卻變成了他的範文,讓他放棄自己的那個層面迎合這位由國家任命的老校長。在權利和金錢面前,學術真的是個屁嗎?即使學術不能變成物質,自己連堅持它的勇氣都沒有了嗎?

段校長說自己是個窩囊廢,和李一凡一樣的窩囊廢?不會啊,唐某人可是從上小學起的優等生,掌握的知識、付出的努力比其他人要多出幾十倍!為什麼最後唐某人卻得到了和李一凡一樣的評價,是一個窩囊廢呢......唐均回到宿舍後,一頭栽倒在了自己的床上,感覺自己的頭變得昏沉沉的,全身都在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