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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演又忍不住的回頭看向蔚曼。

這一看,越演的臉色卻是猛的一變。

角落裡,蔚曼似推辭不掉柳兒的好意,正端着柳兒遞上的酒碗欲飲。

這一刻,越演幾乎就要起身前去阻止,好在,他剛剛離座,失去的理智就很快的回來了,他又動作自然的重新坐下。

每次都是這樣,只要事情牽扯到了蔚曼,他總是忘記其他而先亂了方寸……越演垂眼看着手中酒碗里晃動的一張臉,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這酒雖然有問題,但終歸卻是對身體無害的,再說了,蔚曼也只是喝少許罷了……越演仰頭一飲而盡。

這時,口中念叨着秋蘭的高二良已經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

一直照顧着高二良的石頭終於鬆了一口氣,也許是累着了,也許是酒勁上來了,沒一會兒,石頭也趴在桌子上睡了起來。

高大虎的眼睛半睜着,他顫悠悠給越演倒了一碗酒,笑着招呼道:“越演兄弟,來,喝!喝!不用擔心酒不夠,我和你說,後院里,有上百來罈子,喝!喝……”

說來也奇怪,此處雖是寺廟,後院卻不知為何竟有一個頗大的酒窖,還機緣巧合下被亂竄的石頭髮現了。

酒窖里的酒雖不是什麼名品,卻數量很足,所以,幾人日常就將酒當水喝了。

“還是,少喝一些,好!”這時,一旁醉態盡顯的高廣平指了下越演受傷的位置,吐字不清的道:“有傷,在身,喝酒,不好……”

未待越演說什麼,高廣平竟說著話倒在了桌子上不動了。

“對,對!”高大虎大着舌頭應和道:“還是廣平心細,越演兄弟,你少喝些,少喝……”

高大虎雖是醉眼朦朧了,但是,他的酒量和高廣平幾人明顯不是一個層次的,其他幾人俱都倒下了,高大虎卻依然頭腦清楚的和越演寒暄這。

“無礙的。”越演笑着應了一聲,和高大虎又碰了一碗酒,才道:“難得今日高興,自然要和諸位喝的盡興。”

“好!”高大虎拊掌一拍,大笑道:“今日能結交到越演兄弟這樣的人物,也不枉費我這幾個月的東躲西藏了,來,我們不醉不休!”

兩人又對飲了三大碗酒,越演問道:“大虎兄似是對掩蓋行蹤有些研究,不知大虎兄是否在軍營里待過?”

高大虎一愣,笑道:“沒想到,這都能被越演兄弟你看出來了……”

打了個酒嗝,高大虎繼續道:“我和你說,我十二歲就進了軍營,十五歲就上了戰場,我當年,嗝~,我當年還是正六品的校尉呢我和你說……”

越演不禁有些吃驚,驚訝的“哦?”了一聲。

似乎是覺得越演在晃動一般,高大虎伸手正了正越演的肩膀,打了兩個酒嗝又道:“越演兄弟,你,你不要不信,我跟你說,延和,延和十五年末,烏伊之戰,聽,聽說過吧?”

烏伊之戰?延和十五年末的烏伊之戰!那可是讓沈溱獲封輔國大將軍封號的大勝仗!也是讓沈執亭一戰成名的赫赫戰役。

越演的神情慎重了起來。

“我!”高大虎拍着自己的胸膛,道:“我!當時我在!我參加了烏伊之戰!”

“當真?”越演盯着高大虎的眼睛問道。

“我,我不騙你!”高大虎“砰砰”的拍打着他的胸脯,斷斷續續的道:“最後,最後沈小將軍那一戰,我,斥候,我是斥候……我跟你說,越演兄弟,我跟你說,我沒騙你……我是斥候,我……烏伊之戰,有我,真的有我,我沒騙你……”

越演又重新打量了一番高大虎,問道:“既如此,大虎兄當是為朝廷立下大功之人,但是,大虎兄怎會在此處呢?”

高大虎已經是醉了,他又飲了一大碗酒,砸吧了下嘴,含含糊糊的笑道:“在這裡,呵呵……誰叫,誰叫我的,頂頭上司,他,他姓杜呢……”

雖口齒不清,但語氣里卻透着幾多寂寥。

高大虎沒有說謊,他確實是輔國大將軍沈溱軍下的正六品校尉,也的確是參與了那場有名的烏伊之戰,且為沈執亭的成名之戰立功……他之所以離開軍營,全是因為他的頂頭上司杜郎將是文國公府杜家的人。

要說這個姓杜的郎將與杜貴妃的關係還算是不出五服的親戚,所以,在他既沒有能耐又特別怕死怕傷的情況下,卻空降到了軍中做了個正五品的郎將,可是,也正是因為他與文國公府的這層關係,在文國公府倒台後,他迅速的成了第一批被清算的人,安了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連辯駁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就被拉出去砍了頭……

既然杜郎將的罪名是通敵賣國,作為杜郎將手下親信二把手的高大虎自然也受到了牽連被關了起來,好在高大虎平日里和上下的關係都不錯,且在烏伊之戰中立了功,最後,只是“因傷”離開了軍營回老家作罷。

“有些可惜了。”越演淡淡的評價了一句,在他看來,高大虎雖不是什麼難得的將才,但也不失是個合格的軍人,離開軍營回老家種地確實是有些可惜的。

“呼!”趴在桌子上的高大虎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喃喃低語道:“杜大人,杜大人才可惜,他可惜,好人,好人吶,可惜,不在了……”

杜郎將雖說官做的不稱職,但他待手下的弟兄們卻是不錯的,尤其是對地位僅次於他的高大虎,請喝酒,賞銀錢這樣的事常有不說,更是完全信任高大虎,以至於高大虎雖是六品校尉卻能拿正五品郎將的主意。

越演看了一眼似是睡著了的高大虎,他緩緩的放下手中的酒碗,從懷中的荷包里取出一粒褐色的小藥丸吐下,又閉上眼睛養神了片刻,這才扭身朝蔚曼所在的角落望去。

此刻,蔚曼正依着牆縮在牆角,她的頭一搖一晃的,就像是在儘力抵制昏沉睡意的孩子一般。

之前待在蔚曼身邊的柳兒在兩刻鐘前起身說是要去囑咐高廣平少喝一些酒,只是,搖搖晃晃的走在半道上,她竟就糊裡糊塗的就地躺下不動了。

越演站起身。

恰在此時,蔚曼的腦袋不知怎的就撞了一下牆,她低低的嗚咽了一聲,迷茫的意識像是清醒了少許,緩緩地抬起頭來,她看着正向她走過來的越演迷迷糊糊的綻開了一個笑容來。

那笑容似花非花,如雲似霧,飄飄渺渺着彷彿穿過了兩人相識的這近十年的歲月……時光倒轉着,抹掉了兩人間那些流淚的,甚至是流血的傷痛,回到了兩人的初見時,定格在了越演記憶里那個站在紛紛花瓣雨下展演歡笑的小女孩臉上。

越演的心像是正被一隻看不見的手越拽越緊,他一步一步的往蔚曼走過去,只是短短的幾步路,他的腳步卻是無比的疲倦而沉重。

“阿曼。”越演半跪在蔚曼的身邊,他伸手撫上蔚曼的臉,低聲喚道:“阿曼……”

昏昏沉沉中的蔚曼閉着眼睛,她無意識的用臉蹭了蹭越演的手。

越演眼裡的溫柔幾乎是要溢出來一般,他緊挨着蔚曼坐下,從袖中掏出一方潔白的帕子,沾了些桌上碗里的酒水,輕柔的擦拭着蔚曼的臉頰。

慢慢的,蔚曼臉上那附着的灰褐色褪去,火光的映襯下,她的臉頰緋紅的似最艷麗的花兒,那長而翹的睫毛更是忽閃着撩人心神的頻率。

越演的目光漸漸的深沉下去,他俯下身,嘴唇擦着蔚曼的耳邊,呢喃道:“阿曼,你既已忘記,那就永遠也不要再想起,可好……我們將以前的一切都忘卻,重新開始,可好……”

蔚曼只覺有人在她的耳邊說著什麼,她想睜眼,卻彷彿是累極了一般沒有力氣,努力了許久,她終是睜開了一道縫。

看清楚了,是越演,是越三爺……不,不對,他們現在是假扮的夫妻……

“相,相公……”蔚曼軟軟的喚。

這聲相公彷彿是一根極細的絲線,它繁複的纏繞着越演心裡最柔軟的那一處。

越演的目光流轉,他不自覺的更湊近蔚曼,兩人呼吸相聞,唇幾乎要貼在一起,他用酒後獨特的沙啞嗓音道:“你喚我什麼……阿曼,再喚一遍……”

蔚曼卻不理,她只覺得難受的緊,又困、又累、又暈,她無力的晃動着腦袋,髮絲不斷的撩撥着越演的喉結。

越演只覺他的醉意越來越深。

蔚曼依在越演的懷裡,凝眉喃喃:“我難受,很難受,難受……”

越演從荷包的小瓷**里又倒出一粒褐色藥丸,目光一閃,卻是放入了他自己的口中,然後,他一手托住蔚曼的後腦,一手環上蔚曼的腰,俯身就壓上了他垂涎已久的唇。

輕輕的,淺淺的觸碰,那又柔又軟的觸感和記憶里令越演魂牽夢繞的感覺一模一樣……

這一刻,越演百感交集,他的心卻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滿足,過往的總總,彷彿都是為了眼前這一刻的來臨做引。

“阿曼……”越演一邊輕聲呢喃,一邊心跳如鼓着用唇描繪着蔚曼的唇形。

越演想起了他和蔚曼的初吻,哦,不,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他偷吻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