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夫人似乎還想反駁些什麼，卻被老夫人打斷：“都別爭了。錦袖丫頭有此絕活也算是一大幸事，你們又何必非要究根結底？”

在這大理寺卿府邸之上，若論哄老夫人開心的本事，二姨娘可是比誰都精明。現如今在場之人皆有意針對姜錦袖，二姨娘自然也不會放過機會：“老夫人，並非是大姐故意揪根結底。只是，七丫頭整日待在府邸從未外出，往常也未聽說她有這般本事，不過是覺着奇怪罷了。”

老夫人活到這把年紀，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可是這整個大理寺卿府的安危卻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二姨娘方才之言，雖並未直接言明姜錦袖這身本事來得蹊蹺，只怕對大理寺卿府不利。可是旁敲側擊之下，也讓老夫人心生疑慮。

“錦袖丫頭，你說這推拿之術不過是有些活血化瘀的功效，既然如此，老婆子最近正好脖子酸疼，不知你可否……”

一開始即便並未對自己這身推拿之術有所懷疑，但女主知道，經二姨娘那麼一說，老夫人必定是產生了疑惑，於是乖巧上前對老夫人福了福身子，便轉到其身後，輕柔的開始在其頸部進行推拿：“老夫人您有所不知，錦袖自幼便沒了母親，這大理寺卿府便是錦袖唯一的依靠。”

說到這兒的時候，她故意停了停，隨即又擺出那副可憐的模樣：“如今又幸得老夫人垂憐，錦袖在這大理寺卿府的日子愈發舒坦。今生已別無所求，但願常伴老夫人身側，以盡綿薄之力，孝敬老夫人。”

聽得這番話，老夫人便心下感動。在這大理寺卿府邸，雖子孫繁盛，可是真心孝敬她的卻並無其人。而姜錦袖方才那番話，既表明了她決不會危害大理寺卿府的決心，又言明了對老夫人的敬畏。

話已然說到這個份上，老夫人自然是歡喜極了。慢慢huódòng了身子，細細一想，果真比之前舒坦多了。滿臉掛着慈愛的笑意，拉過姜錦袖的手，握在雙手之間輕輕拍了拍：“好孩子，難為你能有這份孝心。”

姜錦雲見老夫人對姜錦袖的太多忽然大變，心底便多加不快，為討老夫人歡心，她也匆匆表明自己的立場：“老夫人，錦袖mèimèi能為您做的事，錦雲也必定義不容辭。”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老婆子還有些事要和錦袖丫頭交代，便先帶丫頭離去。”簡單吩咐幾句，老夫人便親自牽着姜錦袖的手離開喚雲苑。

祖孫二人在花園的涼亭里駐足，這還是姜錦袖第一次見到大理寺卿府的花園，眼前之景很是芬芳。老夫人靜靜地望着姜錦袖額角那塊極為醜陋的疤痕，終是嘆息良久。

聽到老夫人的嘆息，姜錦袖微微擰了眉頭，不明其嘆息之由：“老夫人，好端端的怎麼嘆氣了？”

“錦袖丫頭，說句心裡話，你可怨過老婆子？”思量了許久，老夫人竟問的這麼句毫無緣由的話。姜錦袖笑了笑，扶着老夫人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愚鈍愚鈍，還望老夫人明示。”

只是姜錦袖的雙眸，老夫人看到的，是一片不同於他人的澄澈。她早已記不清楚，在這大理寺卿府有多少年沒能看見這樣一雙澄澈的眸子了：“十幾年來，你曾經受的委屈，我並非不知。只是……”

“老夫人。”姜錦袖蹲下身子，將頭輕輕倚在老夫人的雙膝：“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更何況整個大理寺卿府事務繁多，老夫人一時之間顧不上錦袖也是難免。”

微微點頭，輕撫着姜錦袖的長髮，老夫人竟無端想起了當年剛剛嫁入姜家的自己，輕撫秀髮的手指，觸碰到她額角的疤痕，那塊疤痕上還帶着絲絲血跡，正是早晨二姨娘留下的：“丫頭，你可想過除去額角這塊疤痕？”

手下意識的撫上疤痕，姜錦袖苦笑着。這疤痕已經有些年頭了，這麼多年來一直留在臉上，想必是去不掉的：“這疤痕，留在錦袖額頭多年，想要去除又談何容易，老夫人切莫為了這些事費心。”

“丫頭，老婆子說出來的話便絕不是玩笑話。”說完便從懷中掏出鑲金帶玉的鏤空盒子，輕輕一轉，裡面便是小塊藥膏。姜錦袖驚訝於這般精巧的設計，接過盒子拿在手裡，反反覆復的看了好幾遍：“這盒子竟設計的如此精巧！”

“來。”老夫人用手指輕輕蘸了藥膏，又小心翼翼的替姜錦袖塗抹在了額頭上。一股冰涼的感覺瞬間沁透皮膚，姜錦袖心中大喜，如此以來出去額頭的疤痕便指日可待。

揚起嘴角，歡歡喜喜的向老夫人道了謝，抬眸之間卻猛然發現老夫人的頸脖之上竟然略微泛着青黑色。雖不懂醫術，可多年推拿的經驗讓她警覺，只怕老夫人的身子早已每況愈下。

夜晚，姜錦袖獨自坐在錦繡苑的梧桐樹下發獃。青衣見天氣轉涼，又有些寒風，便去屋裡拿了披風替她披上：“xiǎojiě，天氣涼了，還是回屋裡吧。”

“青衣，府邸之中無數人想要對我下手皆是因我身份低微。若我身份貴重，可還會有人對我下手？”姜錦袖突然問了句話，倒讓青衣好一陣子猶豫。猶豫之後，青衣嘆息。

在這府邸之中，沒有人陷害他人只是因為其身份高低，他們不過是為自己的前路掃清障礙：“xiǎojiě，每個過路人都會砍去擋在路上的障礙，無論是草，或是樹……”

“對啊，她們只是為了掃清障礙……”經青衣這麼一提醒，姜錦袖才明白，府中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只是一心除去擋在他們路上的人，從不搭理那人的身份高低貴賤。如此以來，若老夫人擋了別人的路，豈不是……

回想起老夫人脖頸上的青黑，姜錦袖心底隱隱不安。如今想要在這府邸立足，老夫人是她唯一的倚仗，可是如若老夫人有一天也淪為他人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