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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派去漠北增援的兵力全軍覆沒,這是陸清容聽蔣軒親口說的,故而並沒有什麼質疑。

她只是沒想到,這場慘敗居然如此徹底。

“那鎮北鐵騎豈不是所剩無幾了?”陸清容皺着眉詢問。

“還不至於。鎮北鐵騎如今分布在漠北邊境各處,大都未曾參戰,並未傷及根本。”蔣軒如實說道:“這次增援的兵力,實際上鎮北鐵騎只佔很小一部分,多數還是從附近幾個省臨時召集來的人馬。”

“臨時召集?”陸清容之前並不知曉,“為何要如此?那些人想必都沒有漠北作戰的經驗吧?”

“若論起對陣番蒙人的經驗,自然不會有人比鎮北鐵騎更強了。”蔣軒頓了頓,狀似不經意地掃了眼門外,確定四周無人,方才對陸清容開了口,“看來皇上還就是不信這個邪,總想着不能讓所有的功勞都被他們佔了……”

陸清容聞言,心中唯有嘆息。想不到姜元昭已經在京城之中蟄伏多年,皇帝對這支精銳之師仍舊有所忌憚。

“飛鳥盡良弓藏”這個陸清容是可以理解的。讓她搞不懂的是,如今漠北烽煙再起,難道也不該以邊境百姓為重,先把仗打贏了再說嗎?

只能說上位者的想法,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揣測的。

“這次徐翼將軍所領的增援兵力甚至還沒有到達主戰場,就在半路上中了番蒙人的埋伏。”蔣軒嘆了口氣。

“那豈不是對前線戰事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陸清容直接問道。

“也不盡然。雖然增援的人馬全軍覆沒,但番蒙人同樣不是毫髮無傷,算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吧。”蔣軒的語氣難掩無奈。

陸清容低頭沉默許久,才再次抬起頭來,問出了自己最擔心的問題:“那這次又要派誰去了?”

“還沒有消息。”蔣軒如實回答,“如今的情況並不像上次那般緊急,故而朝廷沒有太過慌張,想必這次是要好好權衡一番,力求穩妥,將番蒙人一舉擊潰。”

陸清容緊鎖着雙眉,似乎並不大理解他的意思。

增援的兵力全軍覆沒……這還不緊急?

蔣軒看出了她的疑惑,接着解釋道:“番蒙人這次所過之處,皆被掃蕩了個乾淨,邊境百姓財物被搶、人員傷亡的數量都極為龐大,至今尚未統計出具體的數目……但番蒙人自身也有一定程度的損傷,已經暫時撤離了邊境。按照以往的情形看,短時間內是不會再來進犯的。”

看來那些番蒙人只是圖財,起碼目前還沒有要佔地的意思。

陸清容想到此處,卻是更為緊張了。

既然番蒙人已經退回了他們自己的境內,如若大齊朝再次出兵,必然是要主動出擊,進到漠北深處去,那豈不是更加危險了……

“若是確定了出征的人選,你可得告訴我一聲!”陸清容提醒道。

蔣軒點了點頭,看着她一臉愁容的模樣,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卻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走到陸清容身旁,將她輕輕擁在自己懷中。

畢竟此刻有些事還不能確定,又何苦講出來讓她徒增煩惱。蔣軒心中暗想。

而陸清容一邊感受着蔣軒的心跳,一邊仍然抑制不住腦中思緒萬千……

之後接連幾日,蔣軒變得異常忙碌起來。

每天都是早出晚歸,披星戴月的,偶爾待在榆院,也是在書房見客。

陸清容倒是撞上過兩個認識的,一個是孫一鳴,另一個是陸呈傑和尹子昊現在的老師,褚先生。

她對此並沒有太過驚訝,只希望漠北之事儘快塵埃落定才好。

但侯府的沁宜院中,吳夫人卻有些坐不住了。

“褚先生?”吳夫人聽呂媽媽彙報了這些日子榆院的動靜,唯獨對這位褚先生倍感好奇,“可是內閣首輔冀大人的那位學生?”

“正是。”呂媽媽回道。

“他來幹什麼?”吳夫人明知得不到答案,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難不成蔣軒他還真要惦記着去打仗?”

呂媽媽聞言,連忙快步走到門前,探頭好一番張望,才小心翼翼地回來說道:“夫人談及朝政,還是要當心些,如今府里人多嘴雜,莫要被傳了出去才是!”

“我明白。”吳夫人十分認真,隨即把聲音放低了些,“若真是撞了大運,讓他打個勝仗回來,咱們這些年不是都白乾了!軻兒以後若想……更是難上加難。”

“夫人過慮了。打仗可不是輕鬆的差事,世子爺的身體這些日子才剛有起色,如何能擔得起這等重任?更何況即便真讓他去了,想打勝仗又談何容易……”呂媽媽說到此處,眼神下意識地往靖春堂的方向看了過去。

吳夫人心領神會。

想起當初靖遠侯率軍平叛那次,愣是在士氣強盛、人數佔優的情況下,自己身受重傷不說,還險些戰敗而歸,可見實戰經驗有多麼重要。像蔣軒這種毫無閱歷的毛頭小子,若真是去了漠北,說不定所有事情還就一了百了了……

吳夫人越想越遠,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笑容:“你說得對,想打勝仗哪有那麼容易!”

呂媽媽畢竟跟了她大半輩子,此刻見她陰晴不定的模樣,也多少猜到了些。

“夫人可是改了主意,希望世子爺能有機會去漠北了?”

“當然不是!”

吳夫人的語氣很是肯定,難免讓呂媽媽有些錯愕。

“借番蒙人之手了結了這事,咱們落得輕鬆,我固然也是願意的。”吳夫人實話實說,“只不過眼下還有更關鍵的事情需要顧及。”

“您是說?”呂媽媽不敢挑明。

“太子薨逝已近兩月,下一任儲君還未明朗。雖然聖上對皇長孫格外喜歡,再加上太后娘娘更是不遺餘力地支持皇長孫,導致滿朝文武大都傾向於此,儼然一副大勢所趨的樣子。但畢竟還缺一道聖旨,總讓人心裡不那麼踏實。”吳夫人輕嘆了口氣,“只有皇長孫當上儲君,日後繼位,才能保證我吳氏滿門長久興盛。如若不然,即使我們費盡心機幫軻兒爭來一切,終究有一日會變成虛名……”

呂媽媽被她這番肺腑之言說得忐忑難安,生怕被旁人聽去了一言半語,猶豫片刻,只得把自己的聲音壓得極低:“您的意思是,如果這次聖上真的讓世子爺出征,便是對二皇子仍懷希望了?”

吳夫人無奈地點了點頭,最後突然說道:“明兒個一早把蔣軒媳婦兒叫過來吧,也好幾天沒看見她了!”

呂媽媽若有所思地點頭應是。

第二天一早,蔣軒才剛出門,陸清容就帶着綠竹來了沁宜院。

她這是刻意來得早了些,希望不要碰到楓院那些人。

之前因為蔣軒身體欠佳等原因,吳夫人才免了他們每日去沁宜院晨昏定省,但蔣軒身體好轉之後,依舊按照一貫行事,想來吳夫人也未必願意看見他們成天在自己眼前晃。

不過楓院的人還是每日都會去那邊請安的。

行至沁宜院,果然其他人還都沒到,陸清容在花廳只看到吳夫人主僕二人。

按照規矩行禮問安過後,陸清容沒有推辭,直接坐在了吳夫人下首。

“今兒個找你過來,只是想要囑咐幾句。”吳夫人率先開口,“聽聞世子這些天忙碌得很,他的身體又才見起色,萬不可再累壞了。你平日里要多加照顧,適時規勸才是。”

“夫人說的是,我記下了。”陸清容禮貌應下,不再多說。

“你可知道他最近都在忙些什麼,見些什麼人?”吳夫人問得直接。如今她對陸清容多少有些了解,明白聽到實情的希望不大,此時也不過是想看看她的反應罷了。

“忙些什麼着實不清楚,這些天世子出門多是去宮裡或景王府,不過平日里他的差事就是去這兩處,倒也見沒什麼不同。”陸清容頓了頓,緊跟着又說道:“至於榆院來的人,我也認不全,只知道孫大人和褚先生。”

陸清容語氣極為平常,竟是真的把她知道的都講了出來,說完過後,還面帶微笑地回望着吳夫人。

此刻就連立在一旁的呂媽媽,都被陸清容這副“有一說一”的架勢搞得有些驚訝。

陸清容不以為然,這些事情即使自己不說,她們肯定也是知道的。

反而她這直言不諱的態度,倒是讓吳夫人看不出個所以然了。

“常言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世子若是交友不慎,你可別忘了多多提醒他才是。”吳夫人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瞬間想到了孫一鳴,陸清容心中失笑,卻有些拿不準吳夫人話中的意思,索性笑着回道:“怕是夫人對世子關心則亂了,世子的年紀比我大,懂的也比我多,又怎麼會輪到我來提醒他?”

吳夫人正欲再說些什麼,楓院來請安的人已經到了。

陸清容抬眼望去,只見蔣軻一人走在最前面,後面跟着邱瑾亭和唐珊,還有為了渡劫時刻跟在邱瑾亭身旁的賀清宛。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