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HK電影當中，尤其在警匪片里，總會有一個固定套路，幾乎是所有電影都慣用的。

那就是卧底在接頭的時候，總喜歡把地點選擇在天台上。

比如最著名的《無間道》，比如《門徒》。

同樣，每當主角要發出什麼個感慨的時候，也一定是站在某個高處，俯瞰着整個城市。

這無關乎什麼光明正大之類的想法，而是一種隱喻。

從古至今的執法者，或者說那些負重前行的人，總是代表着守護，守護正義、守護文明、守護秩序。可是，這種守護總有些顯得虛無縹緲。

所以當人們站在高處，俯瞰萬家燈火的時候，這種守護就有了一種寄託。主角就會知道，哦，原來我守護的就是這個地方，就是這座城市，就是這些人。

這種化為實質的具象化，會讓人的心理變得更加強大。

就比如《士兵突擊》當中的史今班長，往日里常說保衛首都，這種信念和口號在他的心裡生成了一層厚厚的保護層。讓他變成了一個鋼鐵戰士。可當他坐在連長的車裡，真正經過了首都長街的時候，內心所有的防線，一瞬間全部都被擊毀了。

因為具象了，所以才難捨。

陸非凡無法想象，當年的那些先輩們是懷着怎樣的一種心情，俯瞰着整個魔都的。但這並不妨礙他去代入，去揣測。雖然能體會到的不足萬一。

而現在，登高望遠的人，又多了兩個。

靳冬和老胡一左一右，分別站在陸非凡的兩邊，俯瞰着眼前的“魔都”。

靳冬和老胡都穿着呢絨的風衣，頭髮梳的一絲不苟。陸非凡則是穿着一個灰色的夾克，頭上還扣着一頂帽子，和兩人站在一起，簡直就像是從後世穿越回來的。

“難以想象當年的先輩們，是如何在這樣一個風雲詭譎的城市裡戰鬥的。”靳冬背着手，一副老幹部的口吻說道。

“大哥……”老胡翻了個白眼，“我們現在是站在橫店，不是魔都……”

“這不是有感而發嘛！”靳冬笑道，“難道你就沒感覺？”

“我當然有了！”老胡仰着頭，一本證及的說道，“我的感悟都在心裡，我不說！”

“你們兩個夠了啊！”陸非凡不滿的說道，“等一會兒這場戲要是nG超過三次，我讓你倆在這裡站一天！”

“放心吧導演！”老胡笑道，“等下就看大哥的表現了，我看他感悟很深哦！”

“你小子！一會兒有你哭的！”靳冬笑着指了指胡戈。

“哥……”趙鑫這時走了過來，低聲對陸非凡說道，“呂老師他們準備好了，楓哥讓我來問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實拍。”

“現在！”陸非凡轉身走向身後的台階，“準備實拍！”

“好的，”趙鑫轉身對站在天台下方的人喊道，“準備實拍啦！”

機位啟動，王愷穿着一身深藍色的風衣，站在天台下的樓梯旁。對面，老胡推開一扇鐵門，走了出來。

“阿誠哥？”明台的臉上，先是茫然，接着是忐忑，然後又強裝鎮定。

“來了？”阿誠笑了笑，轉身看向身後的樓梯，“上面有人在等你，上去吧！”

明台遲疑着走上台階，又轉身看了看阿誠，臉上越發的茫然。

走上天台的明台，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大哥那熟悉的身影。這下就不僅僅是疑惑，而是有些害怕了。

“大哥……”明台的聲音裡帶着一絲緊張。

明樓轉身，抬手看了看錶，笑道：“不錯，很準時！”

“哥……”明台此時明顯帶着慌張，但又強自鎮定，試探着說道，“我昨天打你的那幾下，沒事吧？”

“還好吧！”明樓搖頭笑道，“大姐說你長大了，我以後也打不過你了。”

提到大姐，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開始緩和，明台低頭笑了笑。

“你就要離開魔都了，”明樓正色說道，“你不知道大姐心裡有多麼的捨不得！其實你在她心裡，一直就是個孩子，還需要人照顧呢！”

明台怔怔的站在那，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怎麼？”明樓眼睛眯了起來，審視的看着明台，問道，“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問我嗎？”

明台抬頭看了一眼明樓，急忙又低下頭，低聲說道：“謝謝大哥，救了我的命！”

“除了這個，就沒別的話了？”明樓問道。

“大哥……要保重身體……”明台欲言又止。

“看來我們兄弟之間，的確是生疏了！”明樓有些黯然的說道。

“注意表情，注意抓他倆表情的特寫！”陸非凡湊到呂楠的身邊，盯着攝影機里的畫面，嘴裡不停的念叨着。

老呂無奈的撇了撇嘴，狠狠的瞪了一眼陸非凡，低聲罵道：“你特么能不能閉嘴！還用你提醒？”

“……”陸非凡呲了呲牙，背着手走向另一邊的機位。對面的攝影師頓時一臉黑線，哀怨的看着呂楠。

明氏兄弟的表演還在繼續。

“其實，我們都是在黑暗裡摸索！前方的道路越黑暗，我們的內心就越渴望光明。”明樓意有所指的說道。

明台想要說什麼，可是最終，只是看着明樓，什麼也沒說。他不敢冒險。

明樓看着明台，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死間計劃’你功不可沒，我已呈文上峰對你進行嘉獎。現在，要向你宣布接下來的行動！未來，你要以叛逃特工的身份，打入組織內部，為軍統局在地下組織楔入一顆釘子。進行長期的潛伏，並保持靜默。待到有重大任務時，才會重新啟用你。這個計劃中，你只有我一個上線，只需要對我一個人負責。如果這條線斷了，軍統高層會派人和你聯繫。”

明台聽着很久都沒有聽到過的詞彙，內心突然波動了起來，顫抖着問道：“我想知道……我想知道，王天風他到底是不是……”

“你終於問到他了！”明樓神色略帶哀傷的說道，“王天風，也是‘死間計劃’中的一枚死棋。”

明台不敢置信的看着明樓，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

明樓低下頭，低聲說道：“他現在的身份，還是軍統的叛徒！但他的死，其實是由他一手策劃，由你來完成的。你不用太自責！”

“我想知道‘死間計劃’的全過程！”明台突然說道。

明樓皺起了眉毛：“為什麼？”

“我應該知道！”明台的聲音大了起來。

“知道了，豈不是更加痛苦！”明樓說道。

“至少……我應該知道我為什麼經歷痛苦。”明台眼睛慢慢紅了起來，“我的戰友為什麼死！”

“你讓我想想……”明樓嘆了口氣。

“你還記得，在lǐngshìguǎn竊取的那份，日軍軍事部署計劃嗎”明樓問道。

“當然！”明台點頭說道。

“為了牽制日軍的火力防線，我們竊取了日軍第二戰區bīnglìbùshǔ計劃。然後，我們根據這套計劃制訂了假的攻防計劃，為了達到麻痹敵人的目的，做到萬無一失，便有了‘死間計劃’。

即由王天風詐降76號，投靠汪曼春，出賣你的a區行動組，讓‘假’的密碼本落入76號手中，上演一場誓死保護情報的大戲。通過偽造一切信息，故意放下誘餌，指鹿為馬，讓日本軍方有理由相信，他們獲取了最真實、最可靠的火線情報。最終調整他們所有的火力部署，按照我們的意圖進入我們提前制定好的口袋當中，為第二戰區的日本鬼子敲響喪鐘。”

“你回到魔都之後，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在等待‘死間計劃’的開始，直到王天風帶着那兩份密碼本出現在我面前。”明樓無奈的說道，“記得那次你替我和王天風賭錢嗎？那一次，我們賭的，是‘死間計劃’的指揮權！我的計劃是，在王天風正式開始‘死間計劃’之前，主動暴露你。我賭你會被76號逮捕。而我，會拿着那份假密碼本，到76號把你換出來。按照我的計劃，所有人都不用死！除了我自己！

只可惜，我賭輸了！你不愧是王天風的得意門生，76號的酒囊飯袋並沒有抓住你！

於是，王天風的‘死間計劃’正式開始。而他這個計劃里，除了我，所有人都得死，包括他自己！”

此時，明台整個眼眶全都紅了，長大着嘴巴，一陣陣窒息的感覺涌了上來。整個世界彷彿否在旋轉。

“這就是‘死間計劃’的全部內容，”明樓繼續說道，“一切都是按照王天風的計劃進行的，結局也正如他所預料的一樣完美！”

此時，明台再也綳不住，忍不住啜泣出生，眼淚不斷的湧出眼眶。

“只有一點，他沒有算到。”明樓把手伸進衣兜，拿出了明台的那塊懷錶。懷錶上，一個彈孔清晰可見。

明台接過懷錶，像是找到了寄託，忍不住跪在了地上，失聲痛哭。

這可不是鏡頭前的假哭，也不是演員利用代入法騙出來的眼淚，而是真真切切的失聲痛哭。老胡跪在水泥地面上，連鼻涕都哭出來了，也顧不得擦，就只是死死的把那塊懷錶按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