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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燕泉大廈到了。”

張國祥的兒子張曉東驅車來到燕泉大廈門口,停下之後,對坐在後面位置上的張國瑞說。

張國瑞透過車窗瞧着外面的高樓,下意識摸了摸空蕩蕩的口袋,抬頭問:“曉東,你身上有煙沒?”

張曉東表情有點為難:“抽完了。”

張國瑞咳了兩聲說:“那去旁邊小商店給我買一包來,不要好的,味烈一點。”

張曉東下車給張國瑞開車門,撓着頭說:“大伯,我沒帶錢,你也別為難我,出門的時候我爸特地囑咐我不讓你抽煙的,你身體不好。”

張國瑞咳嗽着艱難地笑了一聲,也沒有再為難這個懂事的侄子,說道:“你知道那個什麼聯盛在哪裡嗎?”

“我也是第一次來,不過沒事,我找保安問問就知道了,大伯,你跟我來。”張曉東關了車門,帶着張國瑞往燕泉大廈的門口走去。

本來他老爸張國祥打完電話後,說張雲峰今天沒時間來,叫大伯張國瑞在市裡住一晚上,等堂姐曉楠回來後先說說這樁事,明天再叫張雲峰來家裡談。

然而,他大伯性子強勢急躁,大冷天的非得要現在找張雲峰談,說什麼嬸娘身體不好管顧不了家裡的豬,今天還要趕最後一趟車回去。他老爸老媽勸不住,他只好開車送大伯過來。

其實堂姐和張雲峰的感情問題,張曉東不大好發表意見,但單論今天這樁事,他真就覺得張雲峰有點不地道,不管怎麼講,就算他大伯反對這門親事,但至少你張雲峰也是個後輩,跟堂姐曉楠在一起這麼久了,現在女方家長從那麼遠的山窩窩裡跑上來要見你,你竟然擺譜不來,架子忒大了點!

這麼想着,心裡有些怨氣的張曉東在燕泉大廈向保安問明了情況,帶着張國瑞乘坐電梯上四樓,第一眼就看到了聯盛的金色銅牌。

他們走進門,入眼是幾百平米的大辦公室,裝修精緻,十分上檔次,全部採用在那個年代很少見的半透明的磨砂鋼化玻璃隔斷,地面上鋪就着能看清人臉的純白色地板,頭頂懸掛了一盞盞造型大氣的吊燈,真夠氣派的!這樣的裝修風格讓張曉東都有點劉姥姥逛大觀園,他在江川市可從沒有見過,更不消說土農民出身的張國瑞。

“您好,請問二位先生有事嗎?”兩人正無所適從地張望着,這時前台的一位漂亮女孩站起來向他們禮貌地詢問。

張曉東的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眼,就有點挪不眼,訥訥地說:“小姐,那個,那個張雲峰在嗎?我們是來找他的。”

前台女孩愣了一下,立時就想起晌午老闆過來時,外事辦副總馬史告知過她,如果有人來找張雲峰,不要多話,直接帶去見老闆。

想到這裡,她立即走出來引路:“這邊請,我們老闆已經在等您了。”

張國瑞怔了一下,隨即問:“張雲峰是這家公司的老闆?”

前台女孩有點懵:“呃,我們老闆是張雲起張總。”

張國瑞突然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得臉膛子紅的發紫了,他才艱難的停下:“那個張雲峰的親弟弟張雲起是你們老闆?他不是還在念高中的娃娃嘛。姑娘,你是不是搞錯了。”

前台女孩聽到“還在念高中的娃娃”這句話就知道自己沒搞錯,看着這個老人似乎很震驚的樣子,心裡想笑,不過這樣的情形她已經見過多次了,畢竟她們老闆年輕,並不容易讓人相信,她禮貌地說道:“您還是跟我來吧,見了我們老闆就清楚了。”

張國瑞不再纏問,叫侄子張曉東在外面等他,他帶着滿肚子的疑慮跟着前台走進聯盛外間辦公區域的深處。

一路上,他看見的工作人員不多,但個個打扮精神,衣着不是這個年代街頭上常見的綠軍裝、灰色中山裝、藍色解放裝,而是清一色的西服洋裝,他們要麼埋頭在辦公桌前忙碌,要麼夾着文件步履匆匆,帶着一股子大公司的氣象,這也叫張國瑞心裡的疑慮越來越重。

直到在那個前台姑娘的帶領下,走進了一間偌大的辦公室,看着高坐在正上方真皮辦公椅上的年輕人,他才算是真正地懂了。

張國瑞整日生活在雲溪村那個小山窩窩裡,對張雲起家的境況了解的並不算多,知道的也都是村裡閑話中心傳出來的陳年舊聞,大概是買了一套一百五十幾米的城裡大房子,開了幾家張記棲鳳渡魚粉店之類的。

這在那些整日在土裡挖刨的庄稼人眼裡,已經是十分了不起的成就,但要是讓他們知道張六順的狀元兒子早已經飛黃騰達到這般境地,怕不是都得吞着唾沫叫上一聲財神爺!

他是真沒想到呀,張六順老實巴交的一個土農民,苦哈哈了半輩子,竟然能生了這麼一個能耐頂天的人中龍鳳,估計也就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吧,就置辦起了這麼大的家業,這麼氣派的大公司,光租這間辦公室以及裝修和請員工怕不得要幾十百把萬。確實叫人刮目相看吶!這要是再過個五年八年,這個小傢伙還得了?

但,那又怎樣呢?

這個小傢伙滿嘴鬼話,誘他來這裡,難不成是要替張雲峰抱不平,給他一點顏色瞧瞧嗎?張國瑞一時間心裡堵得慌,他下意識往口袋裡掏煙,沒掏着,這時候聽見張雲起的聲音:“張伯伯來了,來這邊坐下談。”

張國瑞抬眼瞧着起身走到對面的真皮沙發上的張雲起,也不曉得為啥子,心裡就是有些來氣,但轉念一想,自己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再跟一個小娃娃置氣,那也未免越活越倒退了。

他緩下口氣問道:“你大哥呢?”

張雲起臉不紅心不跳,笑着說:“張伯伯你來的不湊巧,我大哥已經走了,不過也好,我這邊正想跟你聊一些事。”

“什麼事?”

“兩個事,一個私事,一個公事。”

張國瑞聽到這話,心裏面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滑稽,這麼小的一個傢伙,竟然一本正經的要跟他談什麼公事私事,但看着氣派的辦公室和眼前鎮定自若的年輕人,又沒由來地有些神傷,他這箇舊社會的人,在大包干實行後,半截身子就被埋進了土裡,除了在枯枝爛葉里感懷過去的紅火日子,對這些新時代年輕人的路數真是沒法適從。

他嘆着氣道:“什麼公事私事?”

張雲起單刀直入:“這是我的名片,我現在手裡頭正經營着兩家公司,一家是隔壁的聯眾,專門從事國內的貿易工作,還有一家就是這個聯盛,聯盛全資控股了一家罐頭廠,叫龍景園,張伯伯,這個牌子你應該知道吧?”

張國瑞點頭:“吃過你們的罐頭。”

張雲起說道:“那就好,張伯伯,大概情況是這樣的,明年我的罐頭廠會調整經營方向,改良罐頭產品品種,到時候需要大量的黃豆蘿卜辣椒等蔬菜,這些原材料本來有供貨商,但現在我想調整一下,慢慢的讓我們雲溪村的父老鄉親來接手這一塊。”

張國瑞聽張雲起說完,先怔住了,隨後他問:“你打算怎麼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