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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大雪的冬天。

天接近大亮的時候,李雨菲才醒。

昨天晚上她睡得有點不怎麼踏實。

媽媽去省城裡津市上班以後,她的早餐就沒有吃過熱乎的了,一般是牛奶加麵包,今天起床晚,發現家裡沒備這些乾糧,洗漱好她就出了門。

上學的路上,李雨菲穿過罐頭廠家屬區的時候,剛好遇見了正開桑塔納車門準備上班的張秋蘭,她下意識招手說:“秋蘭姐,早上好。”

張秋蘭側頭,說:“上學去吶。”

李雨菲“嗯”了一聲。

張秋蘭抬手看了眼時間:“呦,時候不早了,雨菲,我送你去學校?剛好也順路,我去張記吃個早餐再去聯盛。”

李雨菲笑着說好:“那謝謝秋蘭姐啦。”

張秋蘭笑了笑:“沒事,上車吧。”

上了車,李雨菲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秋蘭姐,你什麼時候學會開車的?”

張秋蘭笑着說:“好幾個月了,跟你貴兵哥一起去考的駕駛證,現在的社會發展速度越來越快了,以後車子的作用會越來越大,我覺得你們走向社會也要會開車,不過還有半個學期就高考了,先把精力放在學習上,等高考結束,你和雲起可以一起去考駕照嘛。”

李雨菲紅着臉嗯了一聲,隨後又說:“他不是有駕照了么?車都開上了。”

“噢,對了,你看我這個記性,你不說我都忘了。”張秋蘭啞然失笑:“有時候呀,我還把他當小孩,不過這樣的時候越來越少了,畢竟在公司我也得叫他一聲老闆。”

說著說著,桑塔納就來到了市一中,停在張記棲風渡魚粉店門口,張秋蘭說道:“還沒吃早飯吧,要不在張記吃?”

李雨菲擺擺手說:“時間來不及,我路邊買麵包牛奶就好。謝謝秋蘭姐。”

張秋蘭笑道:“那你快點去上課吧。”

李雨菲說好:“秋蘭姐拜拜。”

推門下車,她背着粉紅色的書包來到學校門口旁的小賣部,向老闆要了一瓶光明純牛奶和麵包,打開書包,找錢包付錢的時候,翻了一會卻沒找到,這時候她才想起來早上出門急,忘記帶錢包了。

李雨菲有些尷尬,下意識地把手裡的麵包和光明牛奶放下,準備說不要了,可就在這個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一隻修長的手,握着牛奶遞了過來。

李雨菲怔住了。

旁邊出現了一個男生,長得高高帥帥,眉清目秀,穿着一件大風衣,不過李雨菲並不認識,也從沒沒見過。

那個男生像沒看見一樣,自然地把光明牌牛奶塞進李雨菲手裡,並且付了錢。李雨菲倒也沒有小女生的心慌,這樣的情況她甚至是有些習以為常,本來想道謝,然後問一下班級號和名字,回頭還錢給他。

那個男生卻不等她開口,直接擺擺手跨上了自行車,踏了兩步之後,非常偶像劇地回過頭,還撩了一把頭髮:“你也喜歡光明牛奶嗎?我也……”

你也喜歡啥?

喜歡你最愛吃的大嘴巴子么?

李雨菲這樣想,但她說不出這樣不禮貌的話。

“雨菲。”這時候背後傳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李雨菲扭頭,就看見了張雲起站在不遠處的校門口,正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馬上要上課了,你一個人在這幹嘛?”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李雨菲清澈的眼睛裡忽然就有了笑,她立馬叫住了那個表情酷酷的男生:“誒,那個同學,你等一下!”然後她三步兩步走到張雲起面前,伸手:“借我三塊錢。”

張雲起莫名其妙,他身上沒零票,最小的就一張五塊的人民幣,遞給李雨菲說:“找我兩塊。”

“小氣鬼,就不找。”李雨菲聳了下精緻的鼻子,拿着五塊錢轉身塞給那個男生,禮貌地說了一句:“謝謝,還你錢。”

那個男生立時呆愣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紅着臉踩着自行車一溜煙地從張雲起身邊竄了過去,帶起了地上的雪。

張雲起眯着眼睛望着男生遠去的背影說:“這是咋個回事?”

李雨菲捧着牛奶邊喝邊說:“我買牛奶的時候,發現自己出門急,忘帶錢啦。”

張雲起問:“那個男生給你付錢了?”

李雨菲點頭。

張雲起樂道:“這不是挺好嗎,我想白吃白喝還沒人買單呢。”李雨菲說:“討嫌,還笑話我,走快一點,等下真遲到啦。”

他們沒遲到,幾乎壓着鈴聲進的教室。

推門進去的時候,李雨菲腳步輕快,她下意識地往初見的位置看了一眼,初見的目光也看了過來,眼神對視,卻又很快地移開,移到後面的張雲起身上,然後,初見低頭似乎看起了書。

上午的課是漫長的數學模擬考。

到了下午,156班為即將到來的元旦晚會準備起來。

李雨菲是文藝委員,晚會總負責人。

事情很多,要確定餐標、邀請的校領導名單、節目名單、主持稿、會場布置,物料和水果零食等等。李雨菲是很上心的,但同學們可就未必了,既然是搞娛樂活動嘛,躺着想玩的人大有人在。

元旦晚會那天晚上六點,全班同學要在食堂二樓聚餐,所以需要提前訂餐。因為這部分資金是張雲起出的,他的想法是大家要吃好喝好,所以餐標很高,但具體上哪些菜,還要和學校食堂管理處副主任黃小明談。張雲起這樣的大忙人不會有時間管顧這些,李雨菲和余青青、王小凱三個人去談的。

採買水果零食的事情,李雨菲安排的是劉子誠,走之前,還特意囑咐劉子城買些質量好的,劉子誠滿心滿口應了下來,還把他好哥們趙棟拉上了,但是這哥倆急着打遊戲,也沒認真挑選,在橋頭菜市場街邊擺攤的水果攤子上買了蘋果、香蕉、葡萄,瓜子乾果等零食,送回教室後,就跑到遊戲廳玩遊戲去了。

第二天上午,余青青檢查的時候,打開封口完整的紙箱子,發現了紙箱子底下的蘋果好些都爛壞了,這兩個傻帽被無良商家坑了。

余青青立馬讓劉子誠和趙棟去找水果攤販子,可惜已經遲了,那個賣水果的人是流動小攤販,根本就不知道哪天還會來。

李雨菲知道了這事後就很生氣。

張雲起贊助的晚餐經費不算在內,其他經費都是同學們好不容易籌集起來的,而且,為了不給班上同學造成太大負擔,收的費用本身就少,用起來捉襟見肘,怎麼可以這樣浪費呢?當然,爛壞的蘋果只是一部分,花的錢並不算多,但這不僅是錢多錢少的問題,而是集體的一分一厘都不應該這樣浪費,做事的人需要擔起責任來把事情做好。

李雨菲是這麼想的,所以她直接對趙棟和劉子誠說:“爛了的水果你們重新去買,自己掏腰包。”

血氣方剛的男生那裡受到了女生這樣,趙棟說:“我不掏呢?”

氣氛僵住了。

李雨菲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這個女孩有自己的尊嚴和驕傲。

第二天,元旦晚會的節目表貼了出來,趙棟的吉他表演節目被撤掉了。

趙棟是156班的班草,以前跟隔壁班的吳雅麗走得近,吳雅麗是以前的教務主任羅大成的外甥女,曾經欺負過已經轉學的晏詩,也就是花姐,後來被開除出了學校。李雨菲也曾經為晏詩出過頭,給過吳雅麗一巴掌,兩個女孩矛盾深的很,要不是張雲起從中干預,差點就引發社會青年堵大門事件。

這件事情讓趙棟在班上很難堪。

更叫他受不住的是,為了這次班上的元旦晚會,他私下偷偷練了好長一段時間,還想着能在全班同學面前秀一把呢,就這麼給撤掉他不甘心,但在這件事情上李雨菲掌握了絕對的話語權,而且他確實有點理虧,他一個男生也不好對女生動粗,更不消說對方是李雨菲,這個女孩子在學校的能量和人脈他根本就得罪不起。

或許別人不知道,但他清楚當初李雨菲單槍匹馬衝進女生宿舍扇了吳雅麗一巴掌帶着花姐離開的事,面對這個女孩強硬的一面,當時一堆跟社會青年廝混的大姐大們聲都不敢作。

後來,趙棟找了李雨菲的閨蜜余青青幾個女生向李雨菲說情。李雨菲的回復很簡單:“先把水果買回來再說!”

事情最終以趙棟認孬告終。

李雨菲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劉子誠不但不例外,還給李雨菲十分不留情面地批評了一頓,最後,苦逼的哥倆只好自掏腰包重新買了水果,錢倒不多,但感覺臉丟盡了。

自從發生這樁事情之後,班上的同學就有點怵李雨菲了,交辦下去的事情也有一些人不接茬,接了任務的不敢應付了事,不過對元旦晚會前期籌備工作再沒有前面那麼熱心。

或許是班上的同學們也沒看出李雨菲竟然有這麼剛烈的一面,那說一不二的作風讓所有人眼中她淑女的印象也翻了個個,當然,這個全校公認的校花在柔軟中偶爾露出來不容侵犯的硬刺行為,無疑觸動了很多男生的心臟。

李雨菲卻是有些困擾的。

這天課間的時候在走廊上休息,剛好張雲起也在,李雨菲對他說:“我發現班集體的活動真的不好辦。”

張雲起知道李雨菲指的什麼,他全程目睹了李雨菲是如何處理趙棟這樁事情的,本來不好說什麼,一是顯得自己過分熱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二是這只是一樁小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沒必要太在意,但是既然現在李雨菲主動提了,作為朋友,他不能不給出自己真實的意見。

他問:“趙棟那個事情給鬧得吧?”

李雨菲點頭:“我其實不知道自己的處理哪裡不對,如果他們認真去做了事情,出了問題,那不能怪他們,錢不應該讓他們賠,可問題是做事情他們不上心,光顧着玩遊戲導致了這樣一個結果。”

張雲起說道:“怎麼說呢,雨菲,你的思路是對的,但沒搞清楚這個事情的性質。如果趙棟是你家公司的員工,你派他出去做事出了問題,那麼應該這樣處理,但問題是我們不是私營公司,這是一個班集體的事情,趙棟他們給班集體做事情是無償的,他們本來完全可以不去做,但既然去做了,因為粗心大意,導致出了這個問題,這就要背全鍋,而不是共同承擔,共同解決問題,從集體主義這個角度講就有點不太對,至少應該委婉點處理。”

張雲起繼續說道:“因為班集體是一個人人平等的大家庭,你手上的權力是班集體賦予給你的,作為領導者和組織者,應該是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你可以積極進取無私奉獻,但不能要求人人如此。我也說不上為什麼,人性本應該如此。”

李雨菲手捧着下巴,看張雲起側臉,若有所思,後來她笑:“你總能把一些很複雜的事情看的這麼透徹,我忽然好挫敗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