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有鳥北歸。
張雲起從睡夢中轉醒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窗外的麓山林蔭裡,有亢奮的春鳥嘰嘰哇哇的叫喚著,頗顯聒噪。
他很少這么晚醒。
昨天從江川趕回裡津熬的太遲了。
張雲起起身洗漱完後就進了書房,想寫一份給省裡的材料。
最近他事兒確實多。
當然,眼下最緊急的是資金的問題。
往年聯盛集團和聯眾公司都有定期分紅,尤其是聯眾公司,前面三年搞小霸王學習機等爆火電子產品的省代,確實搞了不少錢,張雲起分了大筆的收益,根本就不缺錢用,但眼下各條事業線都在快速發展,聯眾現在也在轉型進軍大型家電零售商業務,去年收購了江川市國營電器經營公司,這幾個月會在裡津市解放西路成立一家大型家電賣場,也需要大量資金支撐。
政府或行業基金他一直有在做,甚至可以說是已經做到極致了,省裡、市裡對他的支持算得上是不遺餘力的,這時候再提要求未免涸澤而漁了。
私募股權融資、股權轉讓或增資擴股倒是比較不錯的路徑,而且很容易,但張雲起沒有興趣讓私募進場,目前他旗下所有的企業融資都帶有一個明顯的特徵,那就是緊緊綁定國有資本。
張雲起一根菸抽完,掏出手機跟王貴兵打了一個電話,直接道:“楊瑾還在江川,這幾天你幫忙處理一下我的事兒。”
王貴兵道:“好的。”
張雲起說道:“一、你馬上安排人去裡津證券營業部大廳,找個紅馬甲,查一下湘泰藥業的席位交易記錄;二、今天晚上晚一點,安排一個高管會議,我想聽聽胡志標的市場經營情況;三、和省國投總公司聯繫一下,明天我想和鍾仁興聊聊;四、讓馬史搞得湘南地區盜版光盤生產和經銷網絡情況報告,今天讓他給我拿過來,五、前幾天雄森集團的陸遠舟在江川吃了點虧,按理來說年輕人血氣方剛,總得找點兒麻煩,但這兩天一直沒什么動作,不叫的狗最可怕。這個事你要重點關注一下。”
王貴兵說道:“我去落實一下。”
張雲起想了想,又說道:“還有個事。”
王貴兵道:“什么?”
張雲起道:“幫我約一下喬志武,明天我要見他。”
王貴兵怔了怔。
別人不清楚,他王貴兵作為張雲起的頭號心腹,可是對今年年初他老闆和喬志武火拼的事兒一清二楚,當時宋子健在場,喬志武拿槍指著張雲起。
但王貴兵什么都沒問:“收到。”
張雲起掛了電話。
這時手機又響了一下,跳出一條信息。
他打開看了一眼,是初見發過來的,問他起來了沒有。
初見並不知道他後天要去燕京,張雲起也沒打算現在說,正打字回覆消息,這時書房門口有一道軟萌軟萌的聲音響起:“你回來啦?”
張雲起扭頭。
書房門是半掩著的,趙亦寒站在門口。
小姑娘穿著一件粉色針織開衫和藏青色牛仔褲,裡面搭配著白色棉質內衣,五官明晰,烏溜溜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楊瑾姐姐呢?”
張雲起掐滅菸蒂道:“她在江川還有事情要忙,得過一兩個月才能上來。”
趙亦寒“噢”了聲,然後也不說話,一聲不響地合上了門。
張雲起端起茶喝了一口,隨後起身換了衣服,離開書房下樓,來到門廳。
趙亦寒正在別墅前庭的花園裡忙碌,早春時節,花園裡的綠植已經開的嬌豔了,純白色的矮牽牛,粉紅色的小木槿,深紅色的三角梅,散發著檸檬清香的天竺葵,奼紫嫣紅,在暖色的陽光下美不勝收。
趙亦寒戴著手套,穿了一件粉紅色的圍裙,拿著噴壺正遊走在漂亮花園裡的木製迴廊上,給綠植撒肥料,剪枝,澆水……這個小姑娘很細心,摸索了小半年,她在園藝養護這一塊似乎已經得心應手了,把整個花園打理的井井有條。
其實這事談不上難但也說不上容易,只不過需要足夠的耐心和細緻,掌握植物生長節奏,在合適的時間給予恰當養護,才能夠讓不同花期的花卉呈現最佳狀態。比如小木槿,它的基肥是骨粉,孕蕾期每一週都要施肥,澆水更麻煩,“見幹見溼”,花後就需要立即剪除殘花節省養分等等。
趙亦寒感覺到背後有動靜,扭頭見張雲起坐在白色石階上,穿著黑色修身褲和白色襯衣,在初春的陽光下,那張瘦削的臉頰稜角分明,盯著她看的眼睛格外有神,趙亦寒忽然就感覺臉頰燙燙的,好不好意思,聲音都弱弱的:“怎么啦?”
張雲起撣了撣菸灰:“沒什么。”
趙亦寒覺得張雲起古古怪怪,但沒有多想,她也不善於多想,說道:“對了,紀靈姐姐來家裡了。”
張雲起怔了怔:“什么時候?”
趙亦寒揚著腦袋想了想,說:“這個什么時候可就好難說了。”
張雲起道:“你還學會和我賣關子了?”
趙亦寒噘了下嘴巴說:“才不是,你走的這十天,她來了八次,也不說什么,有時候會和我一起弄弄花草,吃吃飯,所以我也說不好是什么時候。”
張雲起點點頭,抬手看了眼時間:“回頭我打她電話,下午放學後去找她。肚子餓了沒?今天中午就不用在家裡做飯了,我請你吃大餐,吃完飯剛好去學校上課。”
趙亦寒這個大吃貨一聽到有好吃的,兩眼放光:“老哥真好!”
張雲起起身推出自行車的時候,趙亦寒已經脫了圍裙和洗乾淨了手,她直接跳上自行車後座,把一瓶96年的冰鎮可樂遞給張雲起,模樣嬌俏,充滿了元氣少女的活力:“老哥,這次回學校準備待多久呢?”
張雲起喝了口可樂,踩著踏板載著趙亦寒直接離開別墅:“就今天和明天,後天我去燕京。”
趙亦寒兩隻纖細的腿在半空中晃盪,載著她的自行車穿過了南門林蔭小道,有春風拂面,陽光滿地,她側過頭說:“還是你舒服咯,想不去上學就不去上學,連假都不用請。”
張雲起問:“學校請假很難嗎?”
趙亦寒說:“難的呀,黃主任很有經驗的,他火眼金睛什么請假條沒見過,像我們系的那個賈鵬,好幾次去外地看女朋友,都說是奶奶死了,最後被算了一下總賬,一學期奶奶死了三個,這放在舊社會還說的過去,新社會可不成。”
張雲起有些無言以對。
趙亦寒迎著陽光喝了一口冰鎮汽水,嘟囔著小嘴巴又好奇問:“去首都是看初見姐吧?”
張雲起點頭:“主要目的。”
趙亦寒向張雲起亮了一個大拇指,像個小老太婆一樣叨叨絮絮起來:“這么幹就對啦!初見姐這么好這么優秀的女孩子,你要多去北大看看她,多對她好才行。對了,老哥,話說當年你是怎么把初見姐給泡到手的?哼哼……你肯定不樂意告訴我,不過沒關係,我老早就看出來你是泡妞老手了,但是你不能當花心大蘿蔔吶,那么一大堆女孩子喜歡你,你一定要把持住,你知道嗎,色字頭上一把刀!我宿舍裡還有室友想要你聯繫方式呢,她們倒想得美,我才不給!可是……話又說回來了,紀靈姐和雨菲姐又該怎么辦呢?紀靈姐還不大看的出來,但雨菲姐明顯好喜歡你,好複雜好複雜吶……”
張雲起笑了笑,說道:“好複雜就不要想了嘛,對了,最近我們學校裡有沒有發生什么大事?”
趙亦寒這才轉移了注意力,想了想,忽然聲音變得小小的:“有是有,而且很大,在學校裡鬧得沸沸揚揚的,但我不好說……”
張雲起樂道:“怎么就不好說了?”
趙亦寒紅著小臉說:“有點黃……”
張雲起愕然,下意識問:“暴不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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