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合樓距離墮落街十分鐘的路程。

張雲起載著紀靈來到這裡時，夜色已經很濃了，街頭也熱鬧，人潮湧動，街燈和車燈交織著，街的兩側擺滿了燒烤攤，學生們擼著烤串喝著小酒侃著大山，充滿了人間煙火的味道。

張雲起問紀靈：“想吃啥？”

紀靈說：“隨便。”

張雲起隨便找了一家湘菜館，隨便點了四個菜，隨便填飽肚子，隨便聊了幾句，然後就把這頓飯給吃了。

吃飯時紀靈還是津津有味的。

這個女孩對別人什么都不挑，她只活在自己想要的世界裡。

吃了飯後，張雲起和紀靈出門，看到洪森一夥學生在路邊攤吃燒烤喝酒，大概是心情不好，在拼酒，吆五喝六的很熱鬧，不過他看到了張雲起，也並沒有打招呼，或許是對張雲起有些芥蒂吧。

張雲起沒在意。

騎著自行車載紀靈回去。

春夜迷離，二里半的街頭光影閃爍，張雲起說道：“這次我去首都估計又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別老一個人待著，沒事多和趙亦寒玩玩，她做飯好吃，人也開朗活潑，你應該蠻喜歡的。”

紀靈喝了口果汁：“你不要操心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咯。”

張雲起笑了笑，沒有再做聲。

他把紀靈送到花合樓後，接到王貴兵的電話，便直接回了南門別墅。

張雲起坐在書房裡先趕了一份材料，由省國投牽頭，聯合聯盛集團、湘南省現代農業產業控股集團、洞庭湖水域關聯地市級農投平臺公司合資設立一家農村產權交易運營公司，圍繞農村產權盤活和指標交易籌措農戶搬遷安置資金的方案。

晚上九點出頭，王貴兵來了。

他帶來了兩份材料，一份是通過收買證券營業廳紅馬甲查到的湘泰藥業席位交易記錄，另外一份則是湘南地區盜版光盤生產和經銷網絡情況報告。

王貴兵說道：“老闆，早上你說想見喬志武，他聽到這事兒倒蠻積極的，直接跟著我過來了，現在就在門口等。”

“那就讓他先等會兒吧。”張雲起仔細翻閱了會兒湘菜藥業的交易記錄材料，沒有出乎他的意料，六個神秘關聯賬戶正以每天0.3%的微弱漲幅蠶食湘泰藥業的流通股，手法像極了延中實業收購戰的套路。

張雲起想笑。

這家大型國有企業大概率要淪為蛀蟲們的砧板上的肉了。

他對王貴兵說道：“安排人好好調查一下湘泰藥業的情況，最重要的是涉及到湘泰藥業股票交易的地下錢莊、掮客還有券商！當然，不要暴露我們的信息。等我從燕京回來後，應該能有一個比較豐盛的結果吧。”

王貴兵點頭：“好。”

張雲起說道：“陸遠舟那邊有什么情況？”

王貴兵回道：“看不太出來，至少表面上他最近一直忙著推進慶午商業步行街的項目，對了，昨天他去找了一次李雨菲，李雨菲身邊安排的安保傳回來的消息。”

張雲起點點頭，又翻了翻另外一份湘南地區盜版光盤生產和經銷網絡情況報告，說道：“叫喬志武進來吧。”

王貴兵點頭說好。

他出門把喬志武叫了進來。

張雲起挺長時間沒見過喬志武了，相較於幾個月前，喬志武萎靡了不少，穿著一身黑衣，鬍子拉碴的，拖著一條瘸腿跟在王貴兵後面。

他知道喬志武志誠集團旗下的娛樂產業在這幾個月裡遭遇到了慘重的打擊，大量業務至今還處於停擺狀態，日子不大好過，當然，張雲起可沒高尚到去可憐這種人。

“張總好。”喬志武見到張雲起，神情頗為卑微，連聲音都矮了八度，早沒了當初在張雲起面前的神氣和傲慢。

張雲起點頭：“喬博士請坐。”

喬志武遲疑了一下，沒坐：“以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犯了很多錯誤，張總，我是真心來向你道歉的，希望你能夠諒解。”

不管真心和假意，喬志武能夠向張雲起彎下這個腰，還是有那么點兒能屈能伸的意思，這個地頭蛇也不簡單，當然，作為前世能夠隨隨便便掏出五個億的湘南現金王，喬志武又怎么可能簡單呢。

張雲起也不在乎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把喬志武叫過來，也只會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有些髒活兒他不好參與，但喬志武幹起來可就得心應手了。

只要有利益。

張雲起笑了笑，對喬志武說道：“不必要這么客套，喬總，有一句話說得好，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我知道，喬總向來只對搞錢感興趣。”

喬志武怔了怔：“張總請指教。”

張雲起說道：“你知道我有一家大型VCD影碟機工廠吧？”

喬志武點頭：“裡津現在滿大街都是愛華電子影碟機的廣告，我還在友誼商城買了三臺，質量確實不錯。”

張雲起說道：“喜歡看《古惑仔》？”

喬志武點頭：“都看過。”

張雲起伸手從桌子上拿了一塊《古惑仔之猛龍過江》的光盤：“你看的應該是正版吧？多少錢一張買的？”

喬志武對張雲起的話越來越摸不著頭腦：“好像是120。”

張雲起說道：“你知道我手裡這塊光盤多少錢嗎？50塊。”

喬志武有些驚訝：“這么便宜。”

張雲起說道：“這是盜版的。”

喬志武反應很快：“張總是讓我做VCD影碟機光盤盜版生意？”

張雲起笑了笑說：“這是你該考慮的事情，VCD影碟機項目，我砸進去的資金已經不低於五個億了，VCD播放機迅速普及，但正版內容因為版權費用和渠道成本，售價通常在80-200元不等，遠超普通消費者的承受能力，導致市場供給嚴重不足，而廉價的盜版渠道卻很有限，所以市場需求旺盛。”

喬志武聽懂了張雲起的意思，立馬拍了一記馬屁：“張總對市場的判斷沒人敢質疑。”

張雲起擺手，說道：“現在國內的盜版光盤主要是從東南亞走私入境，以港產電影和好萊塢大片為主，價格方面，雖然比正版便宜了兩倍，但利潤率還是很驚人的。”

說到這裡，張雲起扭頭盯著喬志武：“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給你一條利潤率更加驚人的路子，搞到國外的二手光盤生產線，德國Singulus設備，通過“母盤刻錄-注塑壓制”，每條生產線日產能達5萬片！而且可以把一張盜版光盤的物理成本壓縮到0.5塊到1塊之間，批發價可達8-15元，零售價高達20-40元。就是這個價格，盜版單張利潤依然能夠達成本的20-40倍！”

喬志武聽到這番話，心裡很是驚訝。

張雲起在商業領域的嗅覺之敏銳，是沒有什么好質疑的，而他在湘南地區強悍的政企背景，喬志武也早已經深刻領會過，也深受其害過，他的志誠實業慘遭打擊，至今沒有緩過氣來，要不然他這個在裡津隻手遮天的地頭蛇今天怎么會親自跑過來向張雲起彎下這個腰。

然而不管怎么說，他和張雲起曾經都有過很深的矛盾和衝突，當初都已經把槍架在張雲起的腦門上了，就算是張雲起宰相肚子能撐船，能夠一笑泯恩仇，放下過去的那些恩怨，但也絕沒有理由幫他，給他找一條利潤率如此之高而且比之放貸、開賭場、搞娛樂等行業正規不知道多少倍的發財路。

喬志武眼神閃爍：“張總為什么這么幫我？”

張雲起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直接問：“你放高利貸的利潤率有這么高嗎？”

喬志武又是一愣，隨後搖頭：“沒有。”

張雲起扔了光盤，忽然問道：“你給劉銘德搞民間融資，搞了多少錢？多高的利息？”

喬志武遲疑了一下：“三千萬，合同上的年化率是12%。”

張雲起笑了笑：“不太高嘛。”

聽到這句話，喬志武是越來越摸不透張雲起的心思，他只知道張雲起和劉銘德也有一些來往，但並不清楚兩人的關係，不過聽話聽音，像混到張雲起這種境界的人物，是絕對不可能把事兒給他說清楚的。

喬志武想到這裡，忽然意識到這是納投民狀的好機會，不管他的揣測對不對：“張總，這只是合同上的。”

張雲起笑了笑，沒正面回答這個事，又轉移了一個話題道：“對了，喬總，有個問題我想問你，你的志誠實業算不算的上是當下裡津市最大的地下錢莊？”

喬志武想了想，說道：“這個，至少在裡津沒人敢跟我搶生意。”

“做股票質押業務嗎？”

“張總想把你的股票質押給我？”

“喬總能在裡津混的這么風生水起，不是沒有原因的，反應確實很快。”張雲起摸了摸桌面上那份湘南地區盜版光盤生產和經銷網絡情況報告：“但是你好像忘記了一個點，我如果要向你拿錢，剛才的盜版光盤生意的線索價值多少？”

喬志武立馬站起來：“張總，你要多少錢儘管開口。不需要任何質押物！”

張雲起擺手：“我不要你的一分錢，但是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裡，如果錦兆實業的陸遠舟想通過民間渠道融資，你儘可能的把錢借給他，這個人你應該也認識，劉銘德的一個合夥人，算得上是青年俊傑。”

喬志武有些遲疑：“陸遠舟背靠雄森集團，不像缺錢的主。”

張雲起意味深長道：“不，他會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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