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學校放假三天。

第一天，晴，日上三竿。

張雲起睡了一個大懶覺。

下午兩點，他和初見去了一趟江川市一中的考場，熟悉場地和考試流程。

一路上，遇見了很多其他學校漂亮的女考生，但是張雲起看了一路，都覺得沒有初見漂亮。

第二天，晴，日上三竿。

張雲起又睡了一個大懶覺。

一直到中午，晨勃的感覺已經衰退了，春夢漸行漸遠，他才起來，被紀靈的電話給轟起來的。

紀靈這幾天沒住在張家。

她高考的考場在市二中。

考試這段時間，紀靈都不會住在張家。

她爸媽紀重和張菁已經來了江川市，爺爺奶奶也來了。這個丫頭參加高考，整個家裡都很重視。

她爺爺奶奶是石林市的，就在湘南省城裡津市隔壁，車程半個小時，家庭很大，條件也相當好，紀重那一輩還有好幾個兄弟姐妹，有當官的有經商的。

這或許是紀靈條件那麼好的原因。

因為按理來說，她爸爸媽媽都是系統內的人，待遇也就那麼一回事兒，紀靈的生活水平不至於這麼高。

就張雲起知道的，紀重還是很愛惜羽毛注意個人問題的，畢竟他作為一個少壯派，身處省城市局高位，上升的空間難以限量，入常已經是觸手可及的事情，應該不會輕易在金錢層面犯錯誤。

對於高考，紀靈其實是輕鬆的。

條件擺在那裡，這個女孩沒有普通學生的那些壓力，當然，即便是這樣，她家裡還是很重視，不管從哪個角度講，都希望她能考個好學校，但紀靈根本就不把她爸爸媽媽的意見當意見，大概就是你們嘮叨你們的，我做我的。

這個丫頭活的自在。

就是一個姿態，愛咋咋地。

誰要敢在她面前提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多半會被懟的生活不能自理。

紀靈打電話給張雲起，是吃飯的事。

張雲起那會兒正處於半夢半醒之間，揉着眼睛問：「姑奶奶您老有啥指示？」

紀靈說：「我爸爸媽媽來了。」

張雲起「噢」了一聲。

紀靈說：「沒了？」

張雲起在床上翻了個身，抬眼看窗外的陽光：「你還想要啥？」

紀靈說：「你說呢？」

張雲起道：「我不知道。」

紀靈說：「那你再想想。」

張雲起道：「你餓了。」

紀靈說：「什麼時候開飯？」

張雲起道：「今晚六點半。」

紀靈說：「我可不可以捎上我爸爸媽媽？」

張雲起道：「這話你就說錯了，是我請你爸爸媽媽吃飯，他們捎上你。」

紀靈笑：「小張同學，真乖吶。」

張雲起牙痛。

聊了幾句，掛了電話。

其實他知道紀靈打這個電話的意思，大概是她爸爸紀重這次來江川，想喊他一起吃個飯，但不要看紀靈平時好像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實際上是很有靈性的，要真是她爸紀重請他張雲起在外邊吃這頓飯，在禮節上是不太符合規矩的，不管是他搬新家也好，盡地主之誼也罷，還是紀重這些年來給他的幫助，這頓飯他早就該請了，紀靈這是給了他一個傳遞信息的通道。

紀靈一家人是傍晚六點到的。

張爸張媽都在家，挺上心，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吃的也很開心。好多都是張菁這些遠離故土的城裡人愛吃的雲溪老家人捎上來的土特產，像張海軍、張國瑞這些老家人

趕城裡都會提一堆土玩意兒上門。

以前只是張雲起和紀靈玩的好，張家和紀靈家沒什麼交集，張爸一個天天在泥地里挖刨的莊稼漢子，在紀重面前也說不上什麼話，就是紀重偶爾回雲溪村，打聲招呼髮根煙的關係。以紀重的身份地位，那時候能夠做到這點已經相當難得了。

吃飯的時候，張雲起的便宜小姨，紀靈親媽張菁對乖巧的初見比較關心，當得知這個女孩一直是江川市一中高三年級組第一名後，她含笑問：「高考準備考什麼學校？」

初見面對這樣一個場面，是拘謹的。

尤其是她當知道紀靈爸爸是省城的大領導，媽媽是銀行行長。而那時候她媽媽蔣鳳系著圍裙正從廚房端出一盤熱氣騰騰的茶油水煮魚，嘴裡「啊啊啊啊」地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一整個晚上，初見除了給媽媽打下手，一直坐在張雲起身邊，不怎麼說話，吃一點米飯青菜。

面對紀靈媽媽張菁的問題，初見踟躕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抬起頭禮貌說：「阿姨，我想考清華，或者北大吧。」

張菁點了點頭，說很不錯呀，隨後又望向張雲起，問：「你準備考什麼學校？」

張雲起給初見夾了一塊沒有刺的魚肉，笑着說：「那得看看高考考的怎麼樣，估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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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晴，日上三竿。

下午兩點，張雲起回雲溪村。

他需要找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那些只能在生養過他的土地上找到的東西。

誰也不帶，張雲起只跟老媽講了聲他想回一趟老家，然後獨自一個人去了雲溪村。

沒開小車，他騎大幸福250。

張雲起上次來老家，還是舊曆新年。

現在的雲溪村真是一天一個變化，大半年沒來，處處都是嶄新模樣。

他還沒有進村，就看見佔地面積近300畝還在進行五期工程建設的龍景園農業產業園聳立當頭，這是整個封陽縣，乃至於江川市的農業產業加工的排頭羊，外地考察團必參觀的重點示範項目。

在龍景園產業園的馬路對面，那裡已經興建起了一排排平房，西邊是一個農貿集市，龍景園產業園和雲溪村合作社以及華豐農業的不斷壯大，虹吸了一大批的務工人員，從而帶動周邊餐飲、娛樂、運輸等二三產業的聯動發展，在雲溪村形成了一條簡陋的休閑娛樂一條街。

最叫張雲起倍覺感慨的是，從龍灣鎮進村的那條嶄新的水泥馬路上，兩側耕地已經全部打斷了田埂，修建起了一望無際的高標準農田。盛夏的七月，田野上一望無際的，是半人高的矮苗，上面掛滿了青綠色的果實，那是價格昂貴的特產方圓辣椒，發著轟隆隆響聲的農機具此刻正在高效施肥作業，空氣之中，滿含了夏日午後的泥水味。

這是張雲起希望看到的畫面。

他老家的農民和農業，從今天開始，終於走上了規模化和機械化的發展道路。脫貧已經是過去時，致富，就在當下！

當然，雲溪村村集體是很有錢的。

現如今，打旺火的雲溪村股份制經濟合作社裡面，聯盛集團佔了60%的股份，雲溪村村民則擁有40%的股份，按照張雲起設定的章程，雙方各分割出5%的股權期權給到雲溪村村集體，村集體因此享有10%的利潤分配權，而雲溪村的公共基礎設施建設的資金，全部來源於這裡，村裡因此可以大興土木。

前段時間，張海軍跑到聯盛集團總部參加江川和廣東農產品產銷對接籌備會議。

他現在是雲溪村的村支書，雲溪村股份制合作社的理事長，也是聯盛集團唯一一個沒有參與公司實際經營的副

總裁，張雲起就是給他掛了個名頭，畢竟雲溪村合作社也是聯盛集團的重要業務線，但是對於張海軍這麼一個農村強人來說，這個名頭在整個江川市已經足夠響亮了。

張海軍開完會後，跑到水榭雲都和張雲起嘮起了雲溪村的規劃建設問題，他提出了第一個想法，就是統一規劃建房子的事情，現在村集體和村民都有錢了，中國人民愛囤地囤房囤錢的優良傳統是自古有之的，老家人要建新房的慾望早已經按耐不住。

現在他們的雲溪村是省里的鄉村建設示範村，產業發展勢頭好，環境也不能落下，以後有機會還能搞旅遊觀光呢，張海軍就覺得不能讓村民各自亂建，東邊一棟西邊一幢，既不美氣，也不成體統，要統一規劃。

張雲起贊成這個想法。

張海軍又說要給張雲起規劃一塊地皮出來，建獨棟大別墅，有後花園有游泳池有運動場的那種。這事村裡不會有人不同意。

張雲起不同意。

他從來就沒有興趣在這些事情上享受特權，占村裡的便宜，他是雲溪村村集體的一份子，該怎麼來就怎麼來，一視同仁。但全村建房這件事情確實應該提上日程了。

張雲起進了村子的時候，在村西頭已經看到挖掘機正在規整土地，趁着遇到的老家人還不多，不需要過多寒暄和應酬，他把幸福250停在村裡的文化中心，獨自上了將軍嶺。

張雲起不想幹什麼。

他就是因為不想幹什麼，才來的這裡。

多年以前，讀書那會兒，每逢大考，他都不會去看書複習，他會在雲溪村走一圈，然後爬到將軍嶺的山頂上，聽風吹鳥林，看雲海翻騰，然後，內心一片安靜、純粹。

很多時候，人活着，就是為了這個時候。

明天就要高考了。

而他，需要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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